傾無絕道:“也許確曾爲故人,可是斯人已逝,過往如煙,如今什麼都已經追查不到了。”
說着,他微微側身,定定看着華央,目光漸漸深沉,“你明明已經猜到了,爲何還不進去看看?”
華央挑眉笑了笑,搖頭道:“不着急,花還沒開,現在進去也沒用。”
聞言,傾無絕面上不由閃過一絲微微的愕然,“你已經知道了?”
“猜測而已。”華央聳了聳肩,“如果冰蓮開了花,至少我應該能聞得到花香。”
頓了頓,她側身看着傾無絕,“我的嗅覺很好的,只要這四周有什麼異樣的味道,我一定能聞得到。”
聽她這麼說,傾無絕便不再說什麼,看着她折回身朝着裡面走去,便下意識地跟着走進去,只見她走到小狐貂的身邊檢查了一番,見沒什麼異樣,便放了心,輕聲道:“它應該就是守護冰蓮的吧。”
傾無絕點着頭走過來,“很久以前,久到這片雪州上尚無人居住以前,它們就已經在這裡了。”
華央問道:“你怎麼知道?”
傾無絕道:“總有人第一個住進這雪山,也總有人第一個在這山上發現它和冰蓮,並不難查。”
華央不由垂首淺笑,“在你的世界裡,是不是沒有什麼是不能查的?”
傾無絕似乎有些不明白地看了她一眼,“爲什麼不能查?”
華央搖頭,“不是不能查,我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把所有的事情都查了一遍。”
說話間,她站起身,緩步走到那扇已經沉沉落下的門旁,稍稍遲疑了一下,“這道門後面冷得剔骨,這冰蓮不知何時能開。”
傾無絕淡淡道:“你現在還是不要進去了,你身上有傷,身體比較虛弱,先吃點東西吧。”
華央擡眼瞥了他一眼,“你帶了吃的?”
傾無絕沒有應聲,而是走到一旁拿起一隻布袋,從裡面掏出一隻用紙包着的東西遞給了華央,“放了兩天了,不知道味道如何。”
華央接過打開看了看,頓然輕呵一聲,淡笑道:“綠豆水晶糕,無絕樓裡的廚子竟然還會做這種點心。”
傾無絕似乎想要否認什麼,可是話到了嘴邊,他似又想起了別人的囑託,終還是沒有把話說出口,只是淡淡一笑,道:“你若喜歡便好,但願這邊的氣候冷一點,東西沒那麼容易變味兒。”
“挺好的。”華央點點頭,“並沒有變味兒,和我以前吃過的味道一樣。”
聞言,傾無絕的臉色霍地一沉,像是聽出了她話中深意,正想要說什麼,卻見華央捏起一塊遞到他面前,“你也很久沒吃東西了吧,嚐嚐?”
“不必了。”傾無絕搖搖頭,“我已經習慣了。”
華央瞪了瞪眼,便不再客氣,兀自坐在小狐貂身邊不緊不慢地吃着,始終沒有再擡眼看過傾無絕一眼,倒是傾無絕似乎心中有所疑惑,看向華央的眼神越來越怪異。
吃完水晶糕,再喝點水,加上華央的藥囊已經找了回來,有了足夠的藥,華央服了藥休息了一陣之後,便覺渾身舒爽了許多。
剛剛醒來的時候,只覺懷裡沉甸甸的,睜開眼睛一看,小狐貂正躺在她的懷裡睡得安穩,氣息也比之前勻暢多了,而之前鋪在地上給它墊着的衣服已經披在了她的身上。
華央擡眼向四周看了看,並未見傾無絕的身影,心下沒由來的一凜,想要開口喊他,可是剛一開口便又想到懷裡的狐貂,怕自己這一喊會吵醒了它,不禁有些猶豫,正想着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有人出聲道:“醒了?”
華央一怔,循聲望去,傾無絕像是鬼魅一般,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回來了,定定地站在她面前,手中還提着一袋東西,華央問道:“你出去了?”
“嗯。”傾無絕應了一聲,似乎覺得這樣不太禮貌,頓了頓,他又道:“出去找些吃的。”
“外面那些東西……”
“它們傷不了我。”
華央對此並不懷疑,她只擔心他會不會傷了他們。
說話間,傾無絕在她面前蹲下,從袋子裡掏出一樣東西遞到華央面前,“吃點?”
華央盯着那果子看了看,神色考量,而後接過來在手中反反覆覆看了一圈,突然她眸色一喜,“這是雪蓮果?”
傾無絕微微愕然,“你認識?”
而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點點頭道:“是雪蓮果,看來你的醫書上有對它的記載。”
華央頷首,“記載是有,只是真正見到過它的人卻很少,你也知道的,這種果子也只有在雪州這雪山上能長出來,可是能到了這裡、還能找到果子的人實在少之又少。”
傾無絕道:“你是在怪無絕樓擋了他們的路?”
華央挑眉直直看着他,“你有嗎?”
傾無絕道:“我只是擋了他們自尋死路。”停了一下,又道:“若有人執迷不悟,生死無懼,那便由着他去。”
華央頷首,“我明白了,其實說到底,你也是爲了他們好,不想讓他們白白送了性命,想來你對這裡的雪山早已是知根知底,摸得透徹,所以這裡究竟哪裡纔有可以入藥的冰蓮,你也應該是最清楚的,既然我們在此逗留了這麼許久,你也沒有提出來換個地方,想來,我這次誤打誤撞找對了,這裡……就有我要的東西。”
說着,她指了指之前升起的那道門。
傾無絕眼底閃過一絲微微的驚訝,只是很快便又恢復如常,“你如何能肯定,我不是要留下你,耽擱你的時間。”
華央道:“如果這裡面不是可用的冰蓮,而你只是想要耽擱我的時間,就不會去找這些吃的來,你應該做的是怎麼讓我知難而退,甚至,你會強行帶着我下山去。”
傾無絕道:“我確實曾這麼想過,可是我有承諾在身,不能不爲。不得不承認,你確實與尋常的女子有些不同。”
華央淺笑,“就因爲我膽兒大,什麼都不怕?”
傾無絕搖搖頭,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環顧四周,突然出聲道:“你對這裡一點印象都沒有?”
華央一愣,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我應該對這裡有什麼印象嗎?”
傾無絕垂首看她,眸色微冷,“看來你的記性並不好。”
華央沉了臉色,想了想道:“我不明白無絕公子的意思,聽你這麼說,我似乎應該對這裡有很深的印象,也就是說,我曾經來過這裡,而且你也知道?”
“我們在這裡見過。”傾無絕說着指了指其中一處角落,“當時你就在那裡,一個人蜷縮着,身上披着一件男人的外衣……”
“男人的外衣?”華央心下不由驚愕,這話若是其他人說出來,華央定會以爲那人腦子混沌了,胡說八道,可是現在說這句話的是傾無絕,是那個出了名的冷冷清清的無絕公子。
不管是傳聞,還是華央這幾次親眼所見,她的心裡都再清楚不過,傾無絕絕對不是那種隨口胡言、多管閒事之人,能讓他說出口的事情必然與他有着很深的牽連。
可是,爲何他方纔所說的話在她聽來如此荒誕可笑?
她來過這裡?爲什麼她一丁點的印象都沒有……
“你忘記了。”傾無絕神色微冷,定定看了華央一眼,“沒想到你竟然會忘記這件事,可是他應該還記得纔對,難道他沒有告訴過你嗎?”
華央有些迷糊了,盯着他方纔所指的地方看了看,努力在腦海裡搜尋着,她在想是不是在她接受慕華央的記憶時,漏掉了什麼,可是她將她所有有關這裡的記憶都翻騰了一遍,卻並沒有傾無絕所說的。
“我來過這裡……你記得……你說他記得?他是誰?”華央鳳眉緊蹙,疑惑地看着傾無絕,“你知道什麼?”
傾無絕沉吟片刻,道:“九年前,你來過這裡。”
聞言,華央頓然笑出聲來,連連搖頭,“怎麼可能?九年前我只有十歲,一個十歲的孩子來過這裡?”
“聽起來有些荒唐,但是我見過你,錯不了的。”
“那你倒是說說,當時我來這裡幹什麼?爲什麼會在這裡?我又是怎麼能一路走到這裡,而不被那些蛇蟲所傷?”
傾無絕睨了她一眼,“我沒有說你沒受傷。”
華央不由氣結,“那又是何人爲我解毒,救了我?”
“我。”傾無絕毫不隱瞞,垂首看了看她懷裡的小狐貂,遲疑了一下,道:“還有它。你以爲它爲什麼會那麼容易對你放鬆警惕,還主動救你?看守冰蓮的狐貂可不是那麼容易親近的。”
華央心下一凜,低頭看着狐貂,似是想到了什麼。
確實,一開始剛剛見到她的時候,狐貂的情緒很是激動,也很惱怒,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仇人,可是後來不知爲何突然就收手了,一直緊盯着她打量着,甚至還會去吃她給的東西,直到後來發現她受傷,主動咬了她一口,看似是傷害,實則那是它救人的方式……
“九年前……”華央輕輕呢喃一聲,眼底的疑惑越來越濃,“我……真的來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