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山中遺蹟

天境兇獸的出現讓楚驍也很緊張,他一面警惕的注意着兩隻兇獸的一舉一動,一面思考着如何帶着阿瑤逃生。他可不認爲自己一個剛剛達到地境的小傢伙,能夠和天境兇獸正面對抗。

“小子,不要緊張,我們倆沒有惡意。相信你也清楚,如果我們有惡意的話,也沒有必要和你們說話了,直接摁趴下就是。”那“紫炎狻猊”甕聲甕氣的開口道。顯然,它也是天境兇獸。

“你們到這裡來幹什麼?爲什麼說我闖大禍了?”

楚驍正說着,便聽到“轟隆”一聲巨響自青雲山深處傳來,緊接着,一道粗壯的青色氣柱直噴雲霄,凝結成一片巨大的烏雲,烏雲中頃刻電光滾滾,偶爾就有一道水桶粗的電蛇蜿蜒劈下,發出震耳欲聾的雷聲。

“看到了吧?這就是你闖的禍,我們也是爲了這個來的。”赤面銀猴很隨意的走到石屋外的一個石墩前坐下。然後指指旁邊的石墩,示意楚驍也過來坐下。

楚驍無奈,只能拉着阿瑤走過去坐下。自己帶着阿瑤,想跑是不可能的,好在對方似乎眼下也沒有要加害他們的意思,不妨聽聽他們到底說些什麼,尤其是關於自己闖禍的事情,他還是比較介意的。

“你叫楚驍是吧?不用奇怪,自從十年前你們一家三口逃到這裡的時候,我們就開始關注你們了,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這小丫頭叫什麼,甚至還知道你們每天都練什麼類型的功法。以前因爲我們和你娘有過互不干擾的協議,所以從沒在你們面前出現過。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你打開了青雲山裡不得了的東西,爲了活在青雲山裡的所有生命,你得負起你應負的責任。”赤面銀猴坐在石墩上翹着二郎腿,老神在在的唸叨着,給人感覺就像一個小老頭。

“你們跟我娘有協議,現在看到我娘不在了,就把主意打到我們兄妹身上了是嗎?”楚驍有些怒意,他覺得這些兇獸顯然是欺軟怕硬。

“我想你是誤會了,我們不是你們人類,在我們兇獸的字典裡,沒有出爾反爾這個詞。我們這次過來,原本只是因爲你搞出的動靜感到好奇,並沒打算和你們接觸。可是隨後事情起了變化,我們也沒有逼迫你的意思,等你知道了原委,自己做決定吧。”紫炎狻猊也走過來,蹲坐在赤面銀猴旁邊。

“這樣吧,還有兩位朋友,也介紹給你們認識,畢竟在青雲山做了十年鄰居了,青雲山的底細也該讓你們知道一下。”赤面銀猴說完,對着山林招了招手,不一會兒,又有兩隻兇獸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這兩隻兇獸就更好認了,一隻身材纖細、羽毛華麗斑斕的大鳥,邁着優雅的步子踱了過來,五根修長而又閃着七彩光芒的尾羽,隨着它的步伐,搖曳着優美的弧度,金黃色的羽冠加之高冷的眼神,讓它看上去就彷如一位威嚴的女王。毫無疑問,這就是擁有神鳥鳳凰血脈的“青鸞”。另一隻是雪白的狐狸,渾身沒有一根雜毛,卻是長着六根毛茸茸的大尾巴。這就是傳說中的“玉面妖狐”了,擁有神獸“九尾狐”的血脈。只見它一溜,便出現在了楚驍的面前,仰着頭仔細端詳,一雙眼睛似乎是笑眯眯的,看得楚驍脊背發涼。

“還是介紹一下吧,不然你們都不知道如何稱呼我們。我叫侯衍,這位‘紫炎狻猊’叫紫槊,這位‘青鸞’,她就叫青鸞……”

“青鸞就叫青鸞,因爲現在的恆界大陸上就只有她這一隻青鸞,一說青鸞,那肯定就是她了,所以她根本就不需要再有一個名字。我叫胡雪。楚驍小弟弟,你可記得你七歲時在山上迷路,最後是跟着一隻雪白小狐狸才找回家的嗎?你得謝謝姐姐我喲。”赤面銀猴說了一半,就被玉面妖狐搶過話頭。不由得瞪了它一眼,搖了搖頭。

“這青雲山是塊寶地啊,原本有五個天境妖獸,另外一個你也見過,或許當時你太小記不清了,就是之前死在你娘手裡的‘六眼劍齒虎’。我們五個從小就在青雲山長大,修煉至今都一百多年了。一向都是各佔一塊地盤,有爭鬥也有合作。當初你娘帶着你們兩個來到這兒,一看就知道是逃避追殺而來。她可絕不是個簡單角色啊,受了那麼重的內傷,經脈都斷成一節節的了,竟然仍能發揮出天境三階的實力。當時我和青鸞覺得就讓你們住下也無所謂,一則你們是逃命而來,搶地盤的可能性不大,二則你娘那傷勢十有八九是好不了的,我們兩個都是天境四階,她威脅不到我們。也有主張趕走你們的,只有那六眼劍齒虎怕你們的仇家尋來受連累,堅持要殺掉你們,不過沒想到在你娘手下竟然走不過三招就被敲碎了腦袋。後來我們四個一怒之下尋你娘大戰一場,說來慚愧,四打一竟然也佔不到絲毫便宜,只好握手言和,約定和平共處、互不干涉。”侯衍娓娓道來,說出了一段楚驍和阿瑤並不知道的往事。

“這回要跟你說的主要不是這些事情。孩子,告訴我,剛纔那動靜你是怎麼搞出來的?”青鸞走到楚驍面前,聲音慈和的問,眼神中甚至透出一縷慈愛。

“我突破到地境,溝通了天地能量,所以……”楚驍說溝通,沒有說吸收。不得不說的,他只能說,可以不說的,他絕對不會說。

“你的功法很厲害啊,突破到地境就可以溝通天地能量?剛纔整個青雲山的天地能量都幾乎被抽了個乾淨,你僅僅是溝通了天地能量?”玉面妖狐顯然不信,意味深長的看了楚驍一眼。

“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孩子,我實話告訴你,在這青雲山的密林中,有一處遺蹟,具體是什麼時期的遺蹟,我們也不得而知。只要青雲山的天地能量有大的波動,這個遺蹟便會開啓。而每回開啓,就必須有六個勇者進入遺蹟接受考驗,並且關閉遺蹟。否則,三個月後,遺蹟中的某種有毒物質便會將整個青雲山變成毫無生命的死地。而且,在遺蹟開啓的剎那,青雲山方圓三百里便已封入結界,這個結界是破不開的,或者說,只有‘神’纔有能力打破。當六個勇者中有人通過了考驗,才能關閉這個遺蹟,青雲山的萬千生靈才能得救。”青鸞仍然用那慈愛的語氣對楚驍說着,但眼神中卻含着焦急。

“我有些不明白啊,你們對這個遺蹟的規矩如此清楚,莫不是之前遺蹟曾經開啓過,而且你們也進去查看了?你們說,如果沒人通過考驗,關閉不了這個遺蹟,青雲山萬千生靈就會死絕,這是如何得知的?還有那只有神才能打破的結界,這是哪裡來的依據啊?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們來找我肯定不只是來告訴我闖了禍,怕是要我和你們一起進去吧?事情是我搞出來的,我自是不好推脫,不過你們也看到了,我僅是剛入地境而已,這種實力,青雲山裡恐怕是一抓一把,你們不怕我拖累你們嗎?”楚驍心裡清楚,如果結界的事是真的,那麼大家都沒有退路了,與其把性命寄託在別人身上,還不如靠自己去掌握。自己都是這麼想的,這四個天境高手更不會例外。既然大家都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那也就不必怕他們了。

“嗯,沒想到你一個十三歲的小娃娃,心思倒是很機靈。你的問題恐怕也只有我才能解釋了。”青鸞擡眼望向高聳的青雲山,眼神寧靜而深遠,彷彿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這個遺蹟上一次開啓,是九十多年前。那時因爲我的母親成就魂境,血脈覺醒,化身鳳凰,鳳凰涅槃火焚蒼穹,巨大的能量波動開起了那個遺蹟。和今天一樣,青氣沖霄烏雲蓋頂,雷暴經久不息。母親尋到青氣噴出的地方,發現了遺蹟,並在遺蹟中得知了我方纔敘述的,關於遺蹟的種種規矩。她後來召集了另外五位天境兇獸去接受考驗,最後只有她成功通過考驗,並得到了遺蹟的賜予,關閉了遺蹟,整個青雲山才得以保存。也由於她的成功,其他幾位參加考驗的兇獸僅有一位不幸折在了裡面,其他的在遺蹟關閉時都被轉移了出來。母親跟我說,這個遺蹟運轉的目的,更像是一種殘酷的人才選拔,所謂接受考驗的勇者,之所以稱之爲勇者而不是強者,就意味着,並不是功力越高就越佔便宜。每個人的考驗都是單獨進行的,功力越高的人,考驗的難度也相應增加。不但是功力,還考驗智力、勇氣、天分甚至靈魂等等。所以最後通過考驗的,不一定就是功力最高的。我母親還和我說過,在她們之前的那一次開啓中,沒人能夠通過考驗,因此青雲山曾化作一片焦土,不知過了多少年才又恢復了生機。”說到這裡,青鸞幽幽的嘆了口氣。

“既然這裡有這樣一個危險的遺蹟,爲什麼你們還要守在青雲山呢?對了,那青鸞前輩的母親和其他幾個闖關的勇者,又去了哪裡了呢?”阿瑤一直聽得很投入,心裡有些疑問,忍不住開口詢問。

“離開?爲什麼要離開?就因爲一個不知道幾十甚至幾百年纔會開啓的遺蹟,就離開這樣一塊寶地嗎?你這小丫頭根本就沒有概念。我且問問你,你知道這恆界大陸上有多少天境兇獸嗎?你知道有多少生活着兇獸的山脈森林嗎?”玉面妖狐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着阿瑤,小孩子就是沒有常識啊。

“這恆界大陸上的天境兇獸至多不會超過一百個,可天下的名山大川、草原森林何止千萬,這青雲山方圓不過三百里,你們不覺得這裡的天境兇獸多了些嗎?青鸞的母親去哪裡了我不知道,不過從遺蹟中出來的其他幾位兇獸前輩我倒是知道的,他們都成就了魂境,去尋找更大的地盤去了。四個魂境兇獸哦,你不覺得在這青雲山,魂境都變得不值錢起來了麼?”玉面妖狐戲謔的看着面前兩個孩子。

“難道說是這青雲山有古怪?或者說,這就是那遺蹟的緣故!”楚驍恍然大悟。

“聰明!你想得沒錯,這些年我們也算是明白過來了,青雲山能夠提高修煉的速度。放眼天下,天境的兇獸,哪個不是在大戰之前就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不死啊,我們幾個,包括之前在這裡的那些兇獸前輩們,都是得益於這個遺蹟啊。”玉面妖狐眼睛散發着光彩,彷彿已經忘了遺蹟已經開啓一般。

“危險與機遇往往是並存的。楚驍,知道我的母親去哪裡了嗎?我可以告訴你,她通過了遺蹟的考驗,得到了賜予。那遺蹟賜予的寶物讓她最終突破魂境天障,得道成神。成神之後不久她便飛昇神界了。”聽青鸞這話,分明是在誘惑楚驍和他們一起去。楚驍這才知道,恆界大陸還真的有修煉成神的事情。只不過成神還會飛昇神界?神界在哪?

眼下也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楚驍趕忙收回思緒,可又發現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好吧,我去!不過就我們五個,還缺一個怎麼辦?”

“呃……”四大凶獸都怔住了。顯然,他們似乎還真的將這個極爲重要而又淺顯的問題給忽略了。

“難道你們把這件事都想漏了?”楚驍瞬間無語,感情他們一個個滿腦子都是如何處心積慮的拉我下水,而最簡單的前提條件卻是忘記去想。這智力水平,我和他們一起去冒險真的不要緊嗎?

“剩下的一個名額,我去吧。”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讓大家都是一怔。尋聲望去,竟然是阿瑤。

“胡鬧,你這兩下子,進去填坑嗎?這滿山的兇獸,隨便抓個地境高階的湊數就行了,這幾位老大在這兒,安排這種事情很簡單。”楚驍一下就急了,自己答應過娘要保護好阿瑤,豈能讓她去冒險。

“楚驍哥哥,遺蹟裡的考驗不是根據受考驗者當下的實力而有所不同麼?我想,雖然我目前實力不高,那是因爲我修煉時間短,天賦方面,我還是自認比一般人強得多的。而且,我們現在都被困在青雲山出不去,如果不能關閉遺蹟,進不進去都是一死,將自己的命運儘量掌握在自己的手裡,這沒什麼不對吧?”阿瑤卻是一臉的堅定,振振有詞的辯解道。

“不行,我不同意,我答應過娘要保護好你,你相信哥,這件事我一定會處理好,你乖乖在這等着好不?”楚驍雙手按着阿瑤的肩膀,像哄小孩子一樣勸着。

“楚驍哥哥,你好過分!”阿瑤眼睛竟然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這讓楚驍一下愣住了。阿瑤是個性格非常乖巧的女孩,從小到大都像個小跟屁蟲一樣黏在楚驍身邊,向來都是言聽計從,別說反駁了,連不同意見都不曾有過一個,可今天這是怎麼了?這是長這麼大第一次,她竟然說楚驍過分。

“我也是孃的孩子,我也自小修煉,我也有一顆嚮往強大的心。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一切都想着依靠別人的小孩子了。自從娘不在了的那一天起,我就明白了,不論我願不願意,能不能夠,我都得做一個大人了。咱們兩個同歲,爲什麼總是要你來保護我,讓你來承擔本該我自己承擔的事情?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自己對自己的事情做出決定呢?以後的日子你我要相依爲命,如果你總是把我當個易碎的瓶子一樣捧着,我就真成了弱不禁風的紙人了。這個末世生存如此艱難,這樣的我像個累贅一樣,早晚會累死你的。你不讓我經歷風雨,難道讓我一輩子在你的羽翼之下做個小女人嗎?我知道你疼我,但你也要尊重我,我有自己做選擇的權利啊。”說着,阿瑤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滑落面頰。

楚驍震撼了,他收回按在阿瑤肩膀上的手,低着頭沉默不語。他到現在才意識到,孃的死不但對自己的內心產生了翻天覆地的影響,對阿瑤來說,也是一樣的啊。這個仍然每天甜甜叫着“楚驍哥哥”的小丫頭,事實上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純真小女孩了。她心裡也有着仇恨,也有着一份責任感,甚至也有着獨自直面殘酷人生的心理準備。而自己卻自以爲是的將一切扛起,把她當做一件珍貴物品一樣對待,這的確是一種輕視和不尊重。可是話說回來,道理歸道理,自己真的能夠放手讓阿瑤去面對生命危險嗎?

“楚驍哥哥,我不是不知道遺蹟裡的危險,畢竟裡面的情況我們都未親見,會發生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丟掉性命也自是再正常不過。但你也替我想想,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看着你去玩兒命而我待在這裡等着,換你能做到嗎?話說白了,萬一你進去出不來,不管最終有沒有人關上那遺蹟,對我來說都沒有意義了,活着是痛苦的活,死了也是孤獨的死。所以,如果進去九死一生,我就更要跟你一起進去,我們要活一起活,要死至少也可以死在一起!”隨後的話,阿瑤幾乎是喊出來的。這一刻楚驍感到自己的心就像被什麼狠狠的撕扯着,扭作一團,很痛、很酸澀。阿瑤說得沒錯,換位思考,自己的想法肯定會和她一樣。二人身負血仇,又將面對這個狡詐、殘酷、人吃人的末世,必將在血雨腥風中掙扎生存,頑強的奮發崛起、振翅高飛。

“阿瑤,你說得對,是哥哥我小看你了。那麼,就讓我們兄妹倆攜手去闖闖這青雲山的遺蹟,哪怕是龍潭虎穴,我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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