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界大陸,前大元王朝的都城,這裡最繁忙的地方不是過去朝廷的任何一個衙門,也不是這座城市的市政廳,而是宜蘭的“將軍行轅”,這個機構早已不是半年前的那個小小指揮部可比,整個恆界大陸各地的軍事信息都會匯聚到這裡,然後又會有許多的命令從這裡發往各地,參謀、文書和通訊兵來回忙碌着。如今的道軍已經由過去的五萬人減少到三萬,不過四大宗門已經開始大批量提前招收弟子,這些人經過一年半載的宗內培養和軍事訓練,就能夠成爲合格的道軍。不過這一年半載的時間卻是讓宜蘭頗爲頭疼,她實在是缺人手啊。恆界大陸上的普通軍隊數量已經上升到了七十多萬,大元王朝徹底被中州和紫菱州控制,二十多萬大元軍隊俘虜被補充到各個部隊中去,隨着中州的軍工基地將戰鬥傀儡、連環火銃、馬背弩、滑輪倒十字弓、雷晶炮、火晶炮這類先進武器不斷大批量生產出來裝備部隊,普通軍隊在面對喪屍和遊魂時也有了一戰之力,大大的降低了道軍的負擔,消耗戰打到這個程度,三大邪宗的弟子已經不常見到了,而強者更是很難遇到,感覺他們是快要撐不下去了。
“宜蘭師姐,那傢伙撂了!”葉菲兒拎着她的鞭子走了進來,鞭子上還在滴着血。宜蘭看了她一眼,從桌子上拿起一大張廢紙扔給她,葉菲兒一邊很隨意的用廢紙擦拭着鞭子,一邊說道:“要不你親自去問問?”
“你問和我問不都一樣嗎。說吧,那常無癲都招了些什麼?”宜蘭依舊拿着一根炭筆,一邊看着軍用輿圖,一邊好似心不在焉的問道。
“他說他如今很不受魔海的待見,在魔宗活得跟狗一樣,所以他是好不容易纔逃出魔域的,本打算一直在無量山脈隱居避禍,沒想到卻被你給逮住了。”葉菲兒說道。
“他不是四聖子嗎?怎麼會混到這麼慘了?”宜蘭眼睛仍然盯在輿圖上,炭筆在一處做着標記。
“因爲楚驍啊,楚驍是從他手裡跑掉的。”“啪嗒”一聲,炭筆掉到地上,摔成了幾節,整個房間中安靜了足足半刻鐘,宜蘭就這麼盯着葉菲兒,眼裡浮現出一抹霧氣。看到宜蘭這樣,葉菲兒知道自己這回關子賣大了,趕緊繼續說道:“其實半年前楚驍師兄就已經逃出去了。唉,我從頭說吧……”常無癲並沒有說謊,整個魔域因爲他被楚驍玩弄而幾乎變成一片廢墟,他當時就差點被魔海打死,雖然僥倖活命,可是後來戰事不順,只要魔海心情不好,一準兒拿他來出氣,常無癲是實在受不了了,偷偷逃到恆界大陸,打算在無量山脈找個地方隱居起來,沒想到安頓下來沒有兩個月,卻被偶然路過的宜蘭給發現了,他的本事在宜蘭面前根本連反抗的能力都沒有,直接被擒回了將軍行轅,反正如今他也沒誰可以效忠了,除了魔域的位置因爲自爆禁制的緣故不能說之外,其他的還有什麼是他不能講的呢?本來他想用這些信息在宜蘭這邊換點資源和好處的,沒想到碰見葉菲兒拿他泄私憤,還沒問幾句,一見常無癲想要討價還價,便是直接一頓鞭子,抽得他皮開肉綻,只能全招供了。
“哈哈哈哈!不但救了阿瑤,還救走了數千俘虜,甚至連魔域都幾乎被他炸燬了。我就知道,他無論在多麼不利的情況下都能幹出些出人意料的事。”宜蘭肆意的暢笑着,淚珠卻是自眼角不停的滑落。
“可是他在進入空間通道後受到魔海的襲擊,空間通道被炸燬,他人已經失蹤了啊。”葉菲兒卻是有些着急。
宜蘭卻是擺擺手:“在魔域裡被所有三大邪宗強者圍攻都能逃走,你會相信迷路能要了他的命嗎?把常無癲提出來,我要帶着他去見宗主,現在魔域幾近崩潰,或許該是我們結束這場戰爭的時候了。”
粼界,南旗城內,楚驍正在和遊曄喝茶閒聊:“天涌可是我得罪不起的,不瞞你說,當年我想一舉拿下粼界的,那兩頭大妖還有那老太婆,若論單打獨鬥,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唯一的障礙便是在禁地的天涌,我過去挑戰了,結果很簡單,第一招被壓制,第二招便受了重傷,若我還敢接他第三招,今天你就見不到我了。”遊曄感嘆的說道。
楚驍震驚了:“他這麼厲害?莫不是已經成爲主神了?”
遊曄看了楚驍一眼,笑着搖搖頭:“楚驍兄弟啊,你對神境還是不太瞭解啊。神境之前,每境都分九階,涇渭分明,同階的人只要不是規則境界很高,實力差距一般不會太大。而到了神境就不同了,神境強者的實力多半取決於境界高低,所以不會有多少明確的晉階過程,只分爲初階、中階、高階和巔峰,最多再加上一層半步主神。每一階幾乎都如天塹一般難以逾越。我們這些人,也都只是神境初階而已,而我懷疑那天涌已經達到了神境高階的水平,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沒有任何一戰的可能。”
楚驍終於明白天涌實力的可怕了,回想一下,恆界大陸的神境強者顯然也都處在初階的層次,唯獨師尊清陽子明顯要比其他人強大許多,應該是達到了神境中階。此次面對比師尊還要強大的天涌,或許集七條天狗以及自己和小墨,也未必能夠討得多少便宜。不過楚驍並不擔心,天涌能夠永遠待在禁地,就說明他是一個盡職的守護者,他或許不怕死,但最害怕的一定就是所守護的事物遭到破壞。楚驍手裡還有兩枚“落隕星河”,用這個作爲威脅,借一條路應該不會太困難吧。“無論如何,我都要去爭取一下,這是我唯一的希望,畢竟我只是想要借條路走,又不是想要搶奪粼族的生存空間。要麼放我離開,要麼留我在粼界折騰得雞飛狗跳,他只要不是腦子有病,應該會知道如何選擇的。如果這回能夠順利的離開,南旗城就是你的了,我這個同族還算夠意思吧?”楚驍笑問道。
“白送給我?”遊曄眼睛瞪得如鈴鐺一般大。
楚驍一口茶差點噴出來:“你也好意思啊?這城可是我們近萬人沒日沒夜的幹了五個月才建成的,你還真想白拿啊?‘瀛海神珠’至少一百顆,我就吃點虧賣給你了。”“瀛海神珠”就是落成儀式上粼族老族長送的那種像珍珠一樣瑩潤,卻蘊含着強大能量的珠子,只不過那一顆的個頭比普通的大出一倍而已,一般都差不多有雞蛋大小,產自深海一種特殊的貝類體內,產量極少又很難採集,其中所蘊含的龐大水系能量,極其精純,對水系修煉者有極大的好處,算是非常高檔的天材地寶了。
遊曄苦笑道:“你說的這個價格也並不算貴,只是我一時半刻到哪裡去找這麼多‘瀛海神珠’啊?”
“找粼族啊,她們有求於你,只要你願意,我就不信你搞不定。”楚驍笑着給遊曄打氣鼓勁。遊曄的確是對南旗城動心了,這座城無論是設計建造、城內規劃以及人氣,都比守陽城強太多了,尤其是楚驍佈置的兩道護城大陣,就連神境初階的強者都無法攻破,可謂是固若金湯。有了南旗城,他從此就再也不用在乎粼族的臉色了。
楚驍將所有道軍、七位魂境強者和阿瑤都留在南旗城,帶着小墨向北方的粼族禁地飛去。一片茫茫冰海,凜冽的寒風席捲着冰屑飛舞着,如鬼魂嗚咽一般,讓楚驍不禁想起了恆界大陸上的北冰原。猛然間,他感覺進入了某人的領域,這一驚非同小可,這裡舉目四望白茫茫的,別說是人了,就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此人領域的範圍該有多廣啊。楚驍並沒有採取什麼敵對行動,小墨則是全神貫注的戒備着,隨時準備動手。
“止步!此處乃是粼族禁地,任何擅入者殺無赦!”一道響亮的聲音在空曠的冰原上回蕩,楚驍和小墨停了下來。
楚驍朗聲道:“天涌前輩,可否現身一見,容晚輩說兩句話。”
“趕緊離開,莫要自誤!”天涌沒有出現,只給了八個冰冷的字。
“晚輩來見前輩,的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您不見我,晚輩是不會回去的。”說完,楚驍帶着小墨繼續前進。
猛然間,一抹雪亮的刀光憑空出現,斜斜的劈向楚驍,看似很慢,實則卻快到讓他根本無法躲避。“脈氣領域”、《天怒》、“借勢”同時施展,一招“梵天”劈出,緊跟着便是《滅神》之“天啓”,楚驍可沒有自信靠一招就能和對方硬剛。一連串的劇烈爆炸,冰面上出現了一個大坑,無量業火的熱浪讓四濺的冰塊和冰屑化成了雨水漫天飄灑。楚驍抹了一下嘴角的鮮血,雖然他使出了兩招,而對方也許只是輕描淡寫的隨意一刀,但他仍然受傷了,體內氣血翻涌,要不是他極力壓制,恐怕就不是嘴角溢血這麼簡單了。
“有意思,一個天境五階的小傢伙,竟然能夠接我一刀,你有資格讓我見你一面。”一個粼族男子憑空出現在楚驍的面前,不過手裡卻沒有拿刀。
楚驍恭敬的行了一禮:“感謝前輩給我這個機會。”然後他將自己的來意原原本本的和天涌陳述了一遍。
天涌聽後搖了搖頭:“不行。”
“爲什麼?您都答應見我了,我的要求也並不過分啊。”楚驍有些焦躁起來。
“我見你,是因爲你能以天境五階接我一刀,但我並沒有答應你可以進入禁地。規矩就是規矩,如果有理由就可以不守規矩的話,那要規矩還有什麼用?”
楚驍一揮手,七條天狗出現在半空,全都變成一人多高,一字排開站在小墨的身後。“天涌前輩,讓我離開粼界,對粼族是有好處的,可如果我要留在這裡,加上游曄,怕是粼界以後就未必是粼族所有了。”楚驍開始威脅天涌了。
“隨便,我的責任是守住這片禁地,而不是守住粼族的未來。沒有哪個種族能夠永遠的存在下去,粼族已經漸漸沒落,即便是滅亡了,也只是天道循環而已。”天涌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小墨不耐煩了,大喝一聲:“那還廢什麼話啊,揍他!”瞬間幾條天狗和小墨都現了原形,只是全維持一人高的體型,以便於大家同時對戰天涌,而後者面無表情,似乎對遭到八頭神獸圍攻一點都無所謂似的,只見他如閒庭信步般在尖爪和利齒間穿梭,似乎隨時都會中招,而又每次都堪堪避過,漸漸地就彷彿他一人將八頭神獸包圍了一般,足見其對戰鬥的控制到了何等精細的程度。不消半刻鐘,小墨它們已經使盡了渾身解數,而天涌也已經摸清了它們的套路,右手在左手上一抹,一道刀氣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楚驍知道,小墨它們已經輸了,天涌已經吃透了它們,準備下手決勝負了。“小心!他要下手了!”楚驍出聲提醒,雖然現在大家站位非常密集,但說不得,該放大招的時候就必須得放了。
沒想到,七隻天狗似乎有着它們的合擊絕招,只見它們猛然間分爲七個方位站定,後背上的鬃毛豎起,雙眼全都迸射出耀眼的紅光。小墨忙向楚驍傳音道:“趕快捂住耳朵!”楚驍沒有多問,立時照做,只見七條天狗同時對天涌發出一聲長嚎,音波竟然撕碎了空間,連涌入的空間亂流都被那音波湮滅。天涌面色終於凝重了起來,雙手飛速結了數個印符,然後雙掌一合,一個光罩便將他籠罩在內。音波轟擊在光罩之上,光罩迅速黯淡下來然後轟然破裂,被削弱後的音波轟擊在天涌的身上,後者雙手捂着耳朵,痛苦的顫抖着,身上的皮膚開始寸寸龜裂,細小的血線佈滿全身。突然,天涌的氣息猛然暴漲,一聲長嘯響徹天際,一股如護體罡氣一般的金色光芒自他體內涌出,硬是將周圍攻擊的音波徹底撕碎。
“快退!”楚驍大喊,他預感到,天涌認真起來了,八頭神獸怕是頂不住他的一輪強勢攻擊。果然,八頭神獸想要後退,但是已經晚了,無數金色刀芒如一朵巨大的盛開金蓮,猛然向四周劈出,衆神獸同時使出了最強的護身絕技,但依舊被刀芒劈飛。小墨及老大、老二、老三的情況還好,畢竟實力夠強,沒怎麼受傷,而小四、小五、小六身上已經見血了,尤其是小六,關鍵時刻擋在了小七的前面,保住了小七不受傷害,而它卻是被刀芒砍在背部,一刀數尺長的傷口鮮血直流。楚驍衝上前去,將其他神獸都收入“玲瓏界”,然後一把抱住小六,往它嘴裡塞了一顆金創丹,拿出藥粉敷在它的傷口上。而天涌也在治療傷勢,沒有進一步的攻擊。處理好小六,楚驍將它也收了,然後看向天涌:“前輩手中無刀,卻是能夠刀氣縱橫,可見刀已經成爲您氣的一部分了,晚輩佩服。”
“你也是個刀修,我看了你的那招刀法,也很是不錯,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並不如你。”天涌又恢復了那副古井無波的表情。
“前輩,打也打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以您的閱歷,應該看得出我們不是什麼歹人,家鄉的人還在等我回去救命,我卻迷失在異鄉走投無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心都是肉長的,難道前輩就爲了那些死規矩,忍心看一個晚輩如此痛苦嗎?禁地中無數粼族先輩泉下有知,又於心何忍呢?”楚驍開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說着,事已至此,打又打不過,只能說軟話懇求了。
天涌沉吟了半晌道:“你求我也沒用,事實上粼族老族長已經聯繫過我了,她也希望我能夠幫助到你,可是這裡並沒有去恆界大陸的空間通道,也沒有去神界的途徑,有的只是一個通往一處監獄的門戶,那是一個永無出頭之日的地方,是個絕對的死地,你想要從那裡逃出昇天是不可能的。”
聽到監獄這兩個字,楚驍愣住了,脫口而出道:“難道是通往‘蒼遺界’的天神冢?”
天涌大吃一驚,瞪大眼睛問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哈哈哈哈!”楚驍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了下來,也不知他到底是在哭還是在笑。“天涌前輩,過去粼界可有人進過這天神冢內的‘蒼遺界’?”
“那怎麼可能,自從有了這天神冢之後,就從未有人進去過,就連裡面是‘蒼遺界’這件事,都是先祖瀛海神尊所說。難道有什麼問題?你又是如何知道里面情況的?”
“因爲在恆界大陸也有一座天神冢,我從那裡進過‘蒼遺界’,當然,我也有辦法從那裡回到恆界大陸。”楚驍笑着回答,可天涌的臉色卻難看了起來。
“不行,我不能讓你進去,這不合規矩,而且也沒人知道怎麼進去。”天涌堅決的搖了搖頭。
楚驍嘆了口氣,從手環中取出一枚“落隕星河”,當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天涌的臉色大變,此物散發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他如何看不出此物的可怕?“前輩,不要逼我,這東西如果炸了,那就是玉石俱焚,別說這片禁地了,就是粼界,也不會剩下多少你可以守護的東西了。”
“別,你別衝動,我答應你就是了!”天涌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