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楚驍和莫央去了糧幫,按照寧蕊的忠告,他們是帶齊人手去的,本來這些人是爲了防備不測而預備的,而且怕引起對方不適,甚至讓他們都躲在兩條街外。
“市政廳?城主府?莫央,你開什麼玩笑?什麼雅安帝國關我糧幫什麼事?就算他們來到中州做主,也好過先臣服你的什麼城主府!到時候你被雅安帝國滅了,難道讓我們去做‘三姓家奴’不成?再說,你莫家再狂,要想吃了我糧幫,也得硌下你一口牙。”袁師傅暴怒的一巴掌拍在身旁的茶几上,茶几瞬間變成碎屑散落一地。坐在一旁的大弟子車明和神刀門二公子陳虎也是怒目而起。而對面的莫央卻是老神在在的安穩坐着,端着茶盞輕抿,連眼皮都沒擡一下。一旁的楚驍卻是搖頭輕嘆,看來這一戰是不打不行了,想必那天羽閣的態度也差不了多少吧。
坐在下首位置的莫瑤見狀,玉臂一擡,一道響箭便飛出客廳,在夜空中發出一陣刺耳的風鳴。
“動手!”袁師傅一彈儲物手環,兩個人形大蝙蝠一般的飛行傀儡便是飛出,直向阿瑤撲去,正是他在拍賣會上花高價購得的“青雷蝠”。他自知絕對不是莫央的對手,便想着用傀儡將莫央的掌上明珠拿下,到時前者投鼠忌器,他纔有一絲勝算。再不濟,拿這小姑娘當人質,也可保自己全身而退。不過他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如意算盤徹底打錯了。他不知道,這個看似柔弱清麗的小姑娘,卻是個打傀儡的專家。
阿瑤見兩個傀儡朝自己撲來,眼中浮現一絲懷念之色,多麼熟悉的感覺啊。她彷彿條件反射般的抽出“寒影”刀,《清風吹雪》隨手使出,一片如風捲雪花般的森寒刀光輕掠而過,兩個傀儡便如漏了底的米袋子一般,嘩啦一下零件散落一地,“拆”得十分徹底。
此刻袁師傅正衝向莫央,見到自己的傀儡竟是被“秒殺”,頓時一陣肉疼,這可是花了他五萬兩鈦金的天價啊!可隨即他又反應過來,之前的盤算此刻已是無法實現,唯一的生路便是逃跑了。他雙手一握,兩道灰色脈氣隨着雙拳的隔空揮出,向着莫央暴轟而來,而自己則是轉身向客廳外急掠而去。剛邁步便發現面前佇立兩座冰雕,正是方纔一起殺向楚驍的車明和陳虎二人。轉眼間糧幫高手便只剩下他一人,怎不叫他心膽皆寒?轟的一聲,他對莫央發出的脈氣攻擊此刻已經砸在客廳一邊的牆上,磚石四濺、煙塵滾滾。而一隻手掌卻已經輕描淡寫的按在袁師傅後心之上,掌心脈氣一吐,一顆大好心臟便是如雞蛋般砰然碎裂,接着屍體便軟綿綿的倒在了地上。
“做事不可留後患。袁師傅,莫要怪我莫央辣手啊。”
此刻的客廳之外,喊殺聲震天,在莫央的提前知會下,除了個別袁師傅的“死忠”之外,糧幫的衆人能俘虜的儘量俘虜,放下武器投降的人甚至被當場放走。因此,打鬥很快就結束了,一些不服氣的俘虜都被看押了起來。
“楚驍少爺,我們幾乎沒有什麼傷亡,接下來是不是審問一下,糧幫的財富都存放在什麼地方。”莫央畢竟是個“暴發戶”財富對他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
“族長,這個不着急,先留些人將這裡看守起來。我們這麼大動靜,估計天羽閣那邊此刻已經得到消息了吧。雖然現在天有些晚了,不過想必現在的天羽閣主西門無塵應該是沒什麼睡意的。去找他聊聊吧,也免得夜長夢多。”楚驍整理了一下衣衫,帶着莫央和阿瑤徑直出了糧幫的大門。
天羽閣,曾經的南旗城第一大勢力,位置緊鄰市中心,一道紅銅大門緊閉,門樓上一塊巨匾,上書三個古樸大字“天羽閣”,顯得氣勢恢宏。楚驍和莫央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而來,停在了大門之外,一個小校剛要去拍門,便被楚驍叫住了。楚驍下的馬來,在地上撿了一個石子,朝大門扔去,那石子離大門尚有兩丈距離的時候,突然一道電芒閃過,石子頓時被劈做齏粉。這一幕讓衆人大吃一驚,尤其是剛纔打算去拍門的小校,已是面無人色。
“這是‘無影雷殺陣’,一般是古墓裡用來防盜的,竟然被它們當作宗門大陣,真是可笑。”楚驍臉上浮現一抹嗤笑,雙手結印,掌心隱隱出現一個符篆光影,然後手掌平推,那符篆光影便朝那“無影雷殺陣”印了過去。符篆接觸陣法的一剎那,便形成一個黑色漩渦,眼見着一道道電芒閃爍着,被吞入漩渦內部,僅僅片刻,漩渦便又恢復成那個符篆光影,而“無影雷殺陣”卻是不復存在。楚驍從手環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碟,將那符篆光影印在其上,然後轉身交給莫央。
“這個陣法送給你了。”楚驍笑道。
“楚驍哥哥,你這到底是做了什麼?我怎麼看不懂啊?”阿瑤好奇的看着這玉碟,不禁問道。
“簡單的說,就是把這個大陣從它原有的陣基上揪下來,安在我重新準備的陣盤上,它就換了主人了。”
“啊?就這麼把人家的陣法偷走了?”阿瑤驚奇的瞪大雙眼。
“什麼話?這怎麼能叫偷呢?充其量只能算搶好不好。”二人就這樣在天羽閣大門口說笑着。莫央倒是大手一揮,大隊人馬四散而去,將天羽閣包圍了起來。
正在這時,大門緩緩而開,只見西門無塵當先走出,身後跟着六道身影,正是他天羽閣的五大地境高手,以及神刀門大公子陳龍。
“不知今晚颳得是什麼風啊,竟讓莫家的族長駕臨我這小小的天羽閣。”西門無塵陰沉着臉,不鹹不淡的說。
“只是有事與西門閣主相商。”莫央倒是對西門無塵的態度不以爲意。
“商量不通便像對待糧幫一樣,滅了我天羽閣是嗎?”西門無塵怒道。
“西門閣主,動刀兵總歸是要傷人的,所以和平解決問題纔是最好的方法。閣主也不必動怒,作爲一方勢力,哪個沒滅過別人,又有哪個敢說自己永遠不會被滅?別說是我等這些小勢力,就像那些能夠完全掌握着一座城市的大勢力,眼下也面臨着滅頂之災。我們要想生存下去,聯合在一起纔是唯一辦法。”莫央果然老到,說起話來既不卑不亢,又不以勢壓人,有理、有節、有據,讓人欽服。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別跟我講什麼雅安帝國。我天羽閣屹立在南旗城上百年了,不管是雅安帝國還是你莫家都一樣,滅了我天羽閣可以,讓我與你們合併,做夢!”西門無塵直接將話說死了。顯然就根本沒打算留任何餘地。
“那如果讓你西門閣主做南旗城的副城主呢?”一道聲音淡淡傳來,卻剎時間讓這裡鴉雀無聲。
“你是誰?”西門無塵看着說話的這個年輕人,他站在莫央身邊,顯然在莫家的地位不低,可是自己卻從不知道有這個人的存在。雖然這個年輕人帶着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清瘦的身材讓他顯得並不起眼。但西門無塵能夠隱隱感受得到來自他的一種危險氣息,這讓他對這個年輕人不敢有半分的小看。
“我叫楚驍,前日的拍賣會上,我見過西門閣主,那‘七星盤龍鎖天陣’便是出自我手。閣主不必爲我剛纔的話感到疑惑,我的話,莫央族長沒有異議。”
聽到這句話,西門無塵等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七星盤龍鎖天陣’他是見過的,與之相比,自己宗門前的‘無影雷殺陣’簡直什麼都不是。如此陣法,竟是出自這個年輕人之手?而且,那句“我的話,莫央族長沒有異議”,顯然是告訴別人,他可以做得了莫央的主。聯想到兩年來莫家匪夷所思的崛起,難道就是因爲與這年輕人有關?西門無塵深深感到這裡面有着驚人的內幕,似乎能夠隱隱的感覺到,在莫家的背後,有着一個極爲恐怖的影子在操縱着一切。他不是一個魯莽的渾人,能夠好好的活着他自然不願選擇清高的去死。剛纔之所以破釜沉舟,便是源自對莫家的不信任。從他的角度出發,如果他是莫央,根本不需要和人廢什麼話,有着壓倒性優勢還要勸降,無非是想讓己方少死幾個人而已。一旦投降過去,那就生死由人不由己了。但是這種評判僅限於和他地位等同的莫央而言,而這個年輕人,所圖的是否是更大的事情呢?西門無塵似乎看到了保全天羽閣上下四百多口人命的希望。
“西門閣主,在這裡站着談可不是待客之道啊,在下可否向西門閣主討杯茶喝?”楚驍的笑容更是讓人如沐春風。
“那麼,三位請吧。”西門無塵向大門內一伸手,也同時限定了進入的人數。
天羽閣的客廳內,楚驍這回坐在了莫央的上首,他輕抿一口茶,將與恆社商討的事情向西門無塵和盤托出。
“西門閣主不要懷疑雅安帝國的兇殘,我親眼見過他們大兵過後留下的慘景。更重要的是,您有沒有想過,天羽閣在南旗城一百年了,如今位列南旗城三大勢力之一,再過一百年後呢?南旗城並不算是一座大城,在這個小池子裡攪來攪去又有什麼意思?西門閣主是個人傑,可是城外的荒野卻阻隔了您的眼界啊。戰爭快來了,向來天下大亂正是英雄用武之時,又有恆社的支持,我們讓南旗城在中州崛起,便是我們自身的崛起,這種好機會,您是不會放棄的吧?”楚驍一席話如醍醐灌頂,不但讓天羽閣的衆人心跳加速,就連莫央和阿瑤也是有點血氣上涌的感覺。
“這事你爲什麼會想要帶上我天羽閣呢?畢竟剛纔你們還滅了糧幫。”西門無塵仍然有着很深的戒備之心。
“不一樣,我要找的是將來背靠背戰鬥的戰友,您覺得糧幫那些人合適嗎?”楚驍這話很有說服力,袁師傅表面和善內心陰狠是出了名的,相比之下西門無塵一向自傲,很多無恥的事是不屑爲之的。雖然他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但還真不是一個奸惡的人。
“即便如此,就打算讓我相信你我共分這正副城主的位置,還是難啊。畢竟實力上,莫家是我天羽閣的數倍,我們這點力量,你如何看得上眼。”其實西門無塵對這副城主的位置還是很垂涎的,但是他自忖天羽閣的實力,還是有些患得患失。
“我知道你的顧慮,我來更正一下您的幾個錯誤。第一,您所見到的,還並不是莫家或者說是我的全部力量,這力量恐怕不止是天羽閣的數倍,而是數十倍。第二,你做副城主,但是城主並不是我,而是莫央族長。我可以向您解釋一下,也好打消您的顧慮。我是需要人手,但我更需要管理者。大批凡境五階以上的士兵以及地境高手,這些都是可以招募來的,但是一個能夠託付一件大事、一條防線甚至是一座城的夥伴卻是招募不來的。所以,我看上的不是天羽閣,而是您西門無塵。我志不止一個小小的南旗城,靠一座座城市獨立抵抗是贏不了雅安帝國大軍的,最佳的方式就是整合一座座城市的防衛力量,協同作戰、統一指揮。將來,或許您和莫央族長將各領一軍或是各守一城。所以現在爭手中掌握多少資源毫無意義,我們還沒有任何戰利品呢。怎麼樣西門閣主?和我一起在中州的大地上馳騁,要比抱着南旗城內的一畝三分地好多了吧。”楚驍面色通紅,他甚至將自己都說得熱血沸騰。而天羽閣的衆人更是激動得摩拳擦掌,彷彿馬上就想投身新事業大幹一場了。就連莫央和阿瑤也讚歎楚驍計劃之宏大,所慮之深遠。而楚驍卻雙眼充滿熱切的緊緊盯着西門無塵,等待着他的迴應。
“幹了!大丈夫在世,當立不世偉業!我們就自南旗城始,馳騁中州,笑傲恆界大陸!楚驍公子,自此我西門無塵以及天羽閣上下,便是以你馬首是瞻了。”西門無塵雙眼放光,他已近不惑之年,執掌天羽閣的這些年,各種宗派爭鬥、利益搶奪、勾心鬥角、雞毛蒜皮,早就桎梏了他的雙眼,今天楚驍的一番話,重新激起了他的雄心壯志,曾幾何時,他也年少輕狂,做過縱橫天下的美夢,但是直至今日,他纔看到了實現它的可能,沉寂已久的英雄熱血在這一刻,被楚驍喚醒了。
“好!無塵大哥,不知府上可有水酒?”
“哈哈哈哈,來人,上酒!拿大碗!”此刻的西門無塵,一掃往日的溫文爾雅,更像一個豪俠。
楚驍、西門無塵和莫央,擺下香案,以天地爲證,喝了血酒,正式結盟。
“無塵大哥,莫央族長,恆社那邊的資源,我來盯着,天羽閣靠近市中心,麻煩無塵大哥在附近選址開始建造市政廳,同時在市政廳附近營建幾個倉庫,用於堆放物資。至於城主府,莫家在東,天羽閣在西,兩家把牌匾換一換,也不要寫什麼正的副的了,就是一座東城主府,一座西城主府好了。明日我會派人送一萬兩鈦金過來做建造費用。”三人圍在酒桌旁,邊喝邊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既是詳談,恐怕免不得徹夜不眠了,於是阿瑤帶着大隊人馬先回了莫家。
“這點工程還要你來給錢?我沒有麼?建造的事情交給我,你們不必操心了。”楚驍真誠,西門無塵如今也是很交心。
“那好吧。”楚驍親熱的笑笑。“最重要也是工作量最大的事情是,合併城內其他勢力。原則是這樣,惡貫滿盈、吃人無數、聲名狼藉的,屠滅。其他勢力,願意加入的可以統一給其首領安排官職,除了管錢、管庫的官職要掌握在我們手裡外其他管戶籍、稅收的,管工程建造的,管偵查聯絡的,管城市治安的,管農業生產的,管水源的還有各級武官等等,都可以屆時統一安排授予。實在不願意加入,又無什麼大過的,能不下手就儘量不下手吧,讓他們離開也行,到時你們自己把握,該下狠手的時候務必要有雷霆手段,否則根本無法推進到底。以市中心爲中心點,自正西向東畫一條線爲分界線,你們兩家各自半座城,開始合併工作。莫央族長,那隊士兵暫調一百人給西門大哥幫忙,地境高手也分五六個過去。哦,在這之前,先把你們兩家的謀士、幕僚什麼的文職人員組織在一起,搭建一個市政廳的前期籌備機構,讓他們策劃一個方案,設計一下市政廳裡需要那些機構和多少官員,根據這個你們纔好給人許諾官職啊。”
“感覺是千頭萬緒啊,是要一個機構來分配工作,要不然我們兩個得累死啊。哈哈。”莫央苦笑起來。
“至於細節,你們二位慢慢商量,我只關注幾件大事,這也是以後的重點。第一,招兵買馬、訓練兵員、整頓軍備、囤積糧食,爲接下來的戰爭做準備,我估計,不出意外的話一到兩年內,雅安帝國的大軍就會到了。第二、修建環城防禦工事、修築城牆,加強縱深防禦,預備各種陷阱。第三,市政廳真正起到城市心臟的作用,將來戰時市政廳便是指揮中心,統籌掌握和分配所有資源。總之以後是難得清閒了。半個月後希望南旗城各勢力合併的事情能夠初步完成,到時我要帶二十個地境高手出去辦點事,一個月左右回來。好了,如果你們二人還有細節要談就繼續,我是有些喝多了,我先回去睡了。”說完,楚驍晃晃悠悠的起身要走。
“哈哈,年輕人酒量就是不行啊,都喝成這樣了,還走什麼,我讓人安排客房,今晚就在這裡睡下吧。”西門無塵趕忙招呼下人安排。
豪華的客房中檀香嫋嫋,楚驍在意識不清的情況下被侍女們脫剝了精光,擦洗乾淨後換上睡衣,放到牀上人事不省。
恍惚間昏暗的客房中彷彿出現了一道倩影,她站在牀前,看着楚驍睡得香甜的臉。
“沒想到,朵兒阿姨的這個弟子,雖然功力還低,不過倒是一個心思細膩,能幹大事的人,將來或許還真是個人物呢。”那倩影的嘴角輕輕掀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