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縱隊的司令部裡,一縱隊所有中層以上官員悉數到場陪成大龍和於子龍開懷暢飲,在席間閒談中知道於子龍和鳳鳴村姓於的還能論起輩分來,按輩分,於子龍應該管於昭湘叫“叔”。
於子龍爲人豪爽無比,和成大龍脾氣差不多,三杯酒剛下肚就脫掉了上衣,吆喝開了:“好嘛,三叔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兩條龍上去對付他也沒有走上一個回合,幸虧我們倆是‘龍’,不懼水,要不然非被嗆死不可!老成,郭司令怎麼評價三叔來着?”
成大龍喝得有點多,舌頭已經哇啦,聽到於子龍問自己,睜着醉眼說:“什麼齒,什麼懸珠,又是猛奔情急啥的,誰能想得明白。反正就是厲害就是了。”
徐明侯接過成大龍的話說:“可能是‘齒如編貝,目如懸珠,勇若孟賁,捷若慶忌,廉若鮑叔,信若尾生’吧。”
“是是是,我們司令一向酸溜溜地,沒有人能聽明白他說什麼,除了徐將軍。”
“在我們這裡,只能安排你們當個連長了。警衛連擴張成警衛營,下設三個連,你們倆、加官各帶一個連,營長是趙魏,怎麼樣?委屈你們倆了!”徐明侯徵求二龍的意見。
“什麼連長團長的,我這個歲數當皇帝都超歲了,我只願意當徐將軍的跟屁蟲。”成大龍的話惹得在座的人都大笑起來,於昭湘也笑了。
於昭湘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問成大龍:“老成,司令怎麼不把我姑帶到重慶,我奶奶和老大可都是在那裡啊。”成大龍朝着於昭湘擠了擠眼說:“誰知道呢,這件事只有徐將軍知道吧?”
徐明侯一聽這話馬上急了,他紅着臉對成大龍說:“成團長,不要胡說!”
於昭湘一下子懵了,他看看徐明侯,又看看成大龍,不明就裡。在座的其他人大多數也不明白這件事,但是趙魏好像明白過什麼事來了,當於昭湘的眼光掃到他臉上的時候,他朝着於昭湘使了一個眼色。
於昭湘藉口上廁所離開了酒席,趙魏心領神會地跟了出來。於昭湘問:“老趙,我弄糊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魏笑着說:“怎麼回事?你很快就會有姑父了!”
“哦?誰?”
“徐將軍唄。”趙魏非常肯定地說。
“這怎麼可能呢?歲數差距這麼大,再者說兩個人見了幾次面都能數過來,素無深交。”於昭湘使勁拍拍自己的腦袋,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要論歲數差距,還不如你爺爺和你奶奶差距大;說是素無深交,但是你想一想,徐明侯前一階段不是在郭司令那裡呆過嗎?一見鍾情的事情還用得着深交?你和夫人也不過就是一夜定情。”
於昭湘頓時啞口無言。
回到酒席上,於昭湘向朱立祥等人使個眼色,朱立祥心領神會起身說:“駐地最近常有小股匪徒襲擾,我要趕回去了,不能久陪了,告辭。”
朱立祥一走,劉兆初、狼勇等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告辭而去,徐明侯看到酒席將散,囑咐了加官幾句也離開了。整個席上只剩下於昭湘、趙魏、成大龍和於子龍四個人。
“子龍,聽說你快要有老姑父了?”於昭湘指山賣磨、現學現用地套於子龍的話。
於子龍喝醉了,他使勁睜大了醉眼,不解地問:“我老姑夫?我老姑九年墳都上完了,還有什麼老姑父?”
趙魏看着於子龍敞胸露乳、酒氣噴張的樣子就忍不住想笑,但是他忍住笑,提醒於子龍道:“於司令是你的三叔,難道於廣憶不是你的老姑嗎?”
於子龍恍然大悟,急忙站起來對着於昭湘連連拱手道:“該死,該死,可不是咋地,得罪得罪。”但是因爲喝多了站不穩當了,所以腳下一打滑,“出溜”一下倒在八仙桌下面!
等到趙魏和衛兵們把他從地上拉起來時,他已經渾身是土,幾乎人事不省了。
趙魏打發衛兵們把於子龍架着去警衛連的宿營地休息,只好回過頭來試探成大龍,成大龍早已經喝醉了,估計他要是跌一跤的話,酒勁六個時辰下不去。但是此時正是套他說真話的時候。
“我姑父會是誰呢,老成?”於昭湘問。
“誰能當你的姑父?!你看看誰能配得上你姑就是誰唄!”
於昭湘不需要再問下去了,他相信了趙魏的判斷。
“看來對徐明侯的稱呼得改改了,改嘴是件很難的事情。”於昭湘暗暗尋思。
不出三天,整個鳳鳴鎮的人都知道於家姑奶奶這一次要常駐老家了。當村裡的婦女們知道芳齡二十八的於廣憶仍然待字閨中的時候,她們調動所有的記憶細胞遍尋南里北莊能配得上於廣憶相貌和家庭的男子,於廣憶在她們眼裡就是奇貨,自然可居。“說成一門親,好穿一身新”,不用說爲於家這樣的殷實人家做媒了。
於廣源聽說自己的妹妹還沒有婆家也跟着着了急,但凡有人給於廣憶提親他就先應下來,廣種薄收,不定哪塊雲彩下雨——這是於廣源他老人傢俬下里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的閨女於昭雪找到他偷偷地對他說可能小姑看中了明侯叔的時候,於廣源才恍然大悟,停止了他廣種薄收的運作。
於昭雪本來也不知道於廣憶對徐明侯大有意思,是於昭湘偷偷地告訴他的,於昭湘之所以要把這件事告訴於昭雪並非是讓她當月下老的意思——在鳳鳴鎮小輩是不能給長輩做媒的,他是想讓他的老爹停止瞎忙活該幹啥幹啥去。
但是聽說了這件事之後的於廣源並沒有停止他的忙活,他馬上找村裡最停妥的媒人來向徐明侯跟前說媒,好在這些媒人永遠也見不到徐明侯的影子,一來是因爲徐明侯特別忙,二來是因爲徐明侯一聽說媒婆找他就知道什麼事情,老早就躲開了。
於廣源沒有法子只好找兒子於昭湘商量,他以爲於昭湘不知道這件事,把他單獨叫到他的房間裡神秘兮兮地對於昭湘說:“三啊,你姑可能相中了你表叔,你得對你明侯叔說說。”
“行,不用你操心了。”於昭湘答應得很痛快,於廣源心滿意足地走了。
在一縱隊裡就有現成的媒人,這個媒人就是趙魏。韓晉的腿趙魏的嘴這是出了名的,用韓晉的話說就是趙魏的嘴能把死人說得在地上蹦高、能把死驢說得在地上打滾。但是當於昭湘把說媒這件事委託給趙魏的時候,趙魏直搖頭。於昭湘大惑不解地看着趙魏,趙魏說:“司令,不是我推脫,我這張嘴說別人還行,你讓我去遊說徐明侯根本夠不着嘴,徐將軍何許人也,我一下蹲他就知道我要拉什麼屎。”
“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老趙,我是沒有辦法才找你,要是韓晉和李琪在的話,我也用不着找你去說,好像我姑找不找人家似的。”
於昭湘的話說得趙魏一點退路也沒有,他沉吟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對於昭湘說:“司令,你既然這樣說我就豁出去了,至於成不成可不干我的事。”
“哪能不成?只要你趙主任出馬,天下還有不成的事嗎?”於昭湘的話沒有讓趙魏有半點的高興,反而增加了無盡的負擔——看來不給說成這件事是不成了。
徐明侯和趙魏有晚間散步的習慣,他們散步的時間很長很長,散步的地點不確定,有時候是在村子裡,有時候在龍吟河邊,有時候在鳳鳴嶺,還有時候在風腹埠。趙魏比徐明侯小四歲,在河陽中學讀過書,徐明侯沒有親自教他。雖然趙魏自稱是徐明侯的宮牆外望,但是徐明侯一直對其同輩相看。在一縱隊,趙魏是能和徐明侯說得上話的爲數不多的人之一,又因爲兩個人同住鳳鳴村,所以在一起的時候較別人爲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