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陽的習俗:新婚第二天,新娘被接回孃家居住,這個程序稱作“叫二”,新婚第三天再由孃家人送回,這叫“送三”。新婚第二天,新娘的兩個弟弟來叫姐姐回孃家,徐家又大擺筵席,宴請客人和本家長輩。藤原兄弟兩個依然坐了主席主客的位置,而這一次,按照河陽的習慣,必須把叫二的客人陪醉纔是正道。在河陽,如果不把叫二的人灌醉了,將會被人恥笑的。所以這一次,徐家子弟不再放過他們哥倆了,儘管明侯一再上前擋酒,但是架不住勸酒的人多。
終於,藤原兄弟倆都酩酊大醉了。兄弟兩人午時喝醉的,直到酉時方醒。
兩個人醒過酒來之後感到很不好意思,其實這個時間帶着新娘子回家正是河陽人的習俗。河陽人叫二時講究煞黑趕路。藤原哥倆用馬車拉着姐姐回家,徐府的家僕一直護送到王家纔回來。
當地風俗,二日晚上新郎由親哥陪着睡覺,這千百年來留下來的規矩自有它的道理:碰到那些不懂“人事”的生瓜*,親哥有必要對其指點一二。徐明侯沒有親哥,所以徐添就把任務交給了徐燃,徐燃當然不會認爲徐煥是生瓜*,所以他不用指點他。
整個晚上徐燃一直在關心着一件事:徐煥到底在信上對叔叔說了什麼話讓叔叔二話沒說就答應了他們倆的婚事了呢?他再三地問徐煥,無奈徐煥只有一句話“不可說不可說”。
其實徐明侯早在一個月之前就向父親坦白說自己欺騙了他,他和藤原依依兩人之間清清白白,絕無越軌之舉。他滿以爲父親一定對他勃然大怒,他也做好了捱罵的準備,誰知徐文長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知道”再無別話。弄得徐明侯愣在當場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弄明白父親的話裡的含義。
新婚第三天,藤原先生和藤原夫人親自把女兒送到徐家。按照河陽的規矩,一般不讓岳父母親自送新娘,然而徐明侯和父親商量後決定特事特辦,借送三的機會讓親家雙方見面敘談。
藤原先生比徐添徐文長小十多歲,他身材魁梧,身着寬大的和服,白皙的臉龐上架着一副銀白色鏡框的眼鏡。藤原先生說話不多,但是每句話都說到了點上,徐添對親家相當滿意。兩個人都喜好瓷器書畫,所以話越拉越投機,越說越親切,外人一看好像是兩個多年未見的好友又相聚了!雖然徐添找的陪客衆多,但是因爲他們兩個人說得太熱乎,別人也很難插上話。藤原夫人則在明侯夫婦兩個人的陪伴下轉遍了徐府所有的院落,每到一個院落,藤原夫人都讚歎不已,其實藤原依依在這之前也沒有看遍徐家的所有建築,今天在雪花的映襯下,徐府裡處處粉雕玉砌。陪着母親遊逛,聽到母親的讚歎,她的心裡蜜一樣甜!
依依的兩個弟弟因爲昨天喝醉了,心裡感到羞愧所以今天沒有過來,徐明侯得知後立即打發幾個下人用馬車把藤原兄弟倆接了過來。今天雖然沒有前兩天的熱鬧氣氛,但是因爲雙方親家脾氣相投,所以酒筵在溫和融洽的氣氛中進行,藤原先生喝得臉色紅潤,徐添則酩酊大醉!藤原先生一家至晚方回王家院裡。
晚上,徐明侯親自服侍父親睡下,又交待了守夜的下人幾句話後纔回到洞房內。藤原依依卸了妝,歪躺在牀上看書,看到徐明侯進來,藤原依依站起來迎接。她接過明侯的外套掛在衣架上,又要幫他換鞋子,徐明侯笑着拒絕了。小別勝新婚,何況他們就是新婚,兩個人脫衣上牀緊緊相擁,一陣陣銷魂伴隨着一陣陣迷亂,好一個纏綿的夜晚!
第二天天剛剛亮,徐添就打發下人去接藤原一家,這樣做本來不符合當地習俗,但是徐老爺子因爲和親家相處投機,所以不大計較世俗了。徐明侯本身就對一些傳統風俗不大放在心上,只是因爲父親的原因自己不好違背罷了,現在既然父親不大在乎禮俗,他更是樂得順水推舟,急忙派人用車把藤原一家拉到徐府。第二天也是如此。
在徐明侯和藤原依依婚後的第六天,藤原一家啓程回國,本來說好徐明侯夫妻兩個送他們到青島的,無奈徐添老爺子非要親自去不可,明侯夫婦只好同意,雙方在青島碼頭灑淚而別!
藤原依依從青島返回的那一刻就開始哭,一直到河陽境內才止住淚水。徐老爺子也是眼角含淚,雙眼發紅,徐明侯很少看到父親這樣動情過。
春節剛過,河陽縣長朱玉珂就給徐明侯下了聘書,聘請他做河陽縣幫審,但是徐明侯拒絕了,出人意料的是他卻接受了正毅中學的邀請,進入了曾經培養過自己的母校,當了一名普通的地理教員。別人都不理解:憑着適合自己的職業不做,憑着官職不要,卻去做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
因爲徐明侯在正毅中學教書,正毅中學不久就名聲大振了,附近各縣有不少學生不辭路遠來到河陽縣城就讀。
徐明侯的講課水平之高在整個中學無人不心服口服,他授課決不僅限於書本知識,而是旁徵博引,借古喻今,由近及遠,從一個小事情上能講出大道理來;他雖然是世界地理教員,然而學生從他的授課中不僅學到了地理知識,知道中國在世界所處的位置、知道了這個世界上除了中國還有無數的國家等着我們去學習研究,知道了中國所謂的地大物博只是一種夜郎自大;徐明侯深厚的國文功底更是其他教師難以望其項背。
衆口鑠金,徐明侯徐老師的名聲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巖東專區一十三縣。
四月間,原東北軍將領郭汝信派自己的貼身副官給徐明侯送來聘書,委任他爲軍部少校參謀,徐明侯以“親在堂,不遠遊”六個字婉拒了郭軍長的美意。
藤原依依迅速地適應了河陽的風俗習慣,無論是舉手投足還是衣食住行,已經很難找到日本女孩的印記。在徐文長徐老爺子的指點下,她把偌大的徐府管理得井井有條。
對待下人,她永遠面帶微笑,絕不呼來喝去,即使下人做錯了事,她只是提醒一下,從無懲罰之事。徐家在對待下人向來就恩大於罰,她的出現不僅使徐家幾百年來引以自豪的傳統得以繼承,而且發揚光大。下人們對依依感恩戴德,對徐家更是死心塌地賣力氣。
徐明侯和藤原依依夫唱婦隨,和和美美,兩個人都對對方有着無窮的吸引力。閒暇之餘,徐明侯整理了祖傳的詩詞曲譜,夜深人靜的時候,徐明侯撫琴,依依吟唱,天上彩雲追月,人間金風玉露,其情其景讓神仙也嫉妒得恨不能從天上飛臨人間!
更爲叫絕的是他們兩個人把徐家所有的字畫都翻出來一一臨摹,每一副字畫最少要臨摹幾十遍,以達到亂真的目的。藤原依依本來就是美術專業出身,對於山水畫比較內行,她竟然因此漸漸地對臨摹字畫上了癮,每天都要對照着原字畫仔細比對,發現一處破綻立即毀掉重新臨摹,她也不嫌麻煩!有時候她的假畫都能瞞過徐明侯!徐明侯屢次勸她不要對某一件事太過於癡迷,她才稍稍收斂一些。
依依的肚子一天天鼓起來了,徐老爺子看在眼裡、喜在心裡。
成親以後的十個多月的時間裡,既是明侯夫婦快樂舒心的日子,也是徐老爺子一生中最爲愜意的一段時光。
徐文長最愜意的那一段時間裡,遠在鳳鳴鎮的於家掌櫃於廣源卻是焦頭爛額,想死的心都有了,其根源就在他的小兒子於昭湘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