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若未央帶着葉靈辭別了羅浮丁一等人,轉向白雲山上平四海的山莊回去。
見他回來,平四海夫妻都是非常的高興,並轉告他**雷兄妹已經按照他的吩咐聯繫衆人到了白雲觀中!
走入白雲觀,此刻這裡除了岳氏兄弟,王重生等人外,還有另一位誰都沒想到的客人,戚繼光!
對他的出現,若未央也感到很詫異!嶽書豪當先迎過來拱手道:“公子請勿見怪!這位戚將軍與在下原是舊識,因聽在下在此,所以特來看望!”
原來,多年前戚繼光奉命帶兵收復被外敵侵佔的臺灣本土。當時明軍雖然登陸臺灣,但卻在敵人強力的火器阻擋下長時間無法再進分毫。
正在戚繼光苦無對策之際,當時還是巫龍門掌門的嶽書豪突然出現了。本來他當時只是和幾個老友偶然遊海經過,聽說了當世忠良戚繼光正在苦戰,於是他們登岸在探明瞭情勢後去找到了戚繼光,打算儘自己一份華夏子孫的心力。
當時戚繼光見他們只有十來個人,心力也沒報什麼希望。可對他們一片拳拳赤子心也不忍打擊,直到嶽書豪等人連續幾次在敵人強大的火力下尋隙攻破敵人壁壘,戚繼光終於成就了自己名垂千古的一戰。
然而當戚繼光回頭想去向那些天降神兵道謝的時候,卻發現他們已經在茫茫大海中只剩下了零星一點!
當時戚繼光手下有一個副將,本身也是江湖中人投身行伍,告訴他那些人正是江湖上很有名的神秘門派之一,巫龍門!可是巫龍門向來不許外人涉足,所以戚繼光縱然有心前往也不敢造次!
如今時隔多年,嶽書豪當日天門山上和弟弟冰釋前嫌的事早已傳遍江湖。日前他兄弟又率衆解救了被困丹霞山的武林羣雄,戚繼光聽聞之後便派人四處打聽。得知他人在白雲觀便特來探望,一是爲當年的相助之恩道謝,二來也有位朝廷求賢之心!
聽完嶽書豪的簡述,若未央點頭看向戚繼光道:“原來兩位還有如此淵源,倒是讓我有點意外!不過戚將軍,此時此刻沿海各地局勢仍舊頗爲嚴峻,你如此擅離職守,真的合適嗎?”
諸人聽了他的話都不禁一驚!而戚繼光聞言,心裡也立刻明白意圖已經被他窺破,臉上不免頗爲尷尬!
“若公子果然聰明絕頂,名不虛傳!哎!想必公子也一定了解,現下邊防事務雖然緊急,可朝廷至今不肯增援,本官雖身爲一方守將,時至今日也只能想着可以以身報國一途了……”
“所以將軍就想能自力更生,希望可以請到幫手能暫時度過難關?”
戚繼光也不否認,只無奈的長嘆口氣!
嶽書豪此時也瞭然於心,可他並非世俗庸人,也不會因戚繼光此來目的的不單純而生氣!
“戚將軍乃當世屈指可數的忠臣良將,一生憂國憂民,沿海各地百姓無不敬重!按說於公於私,嶽某都不該袖手不顧。但實不相瞞,戚將軍,如今在下已經歸於若公子門下,該當如何行事還是要看公子示下才行……!”
戚繼光聽了他的話不僅臉露驚訝!雖然天門山的事他早就聽說過,但想到嶽書豪的武功和氣度,怎麼也不相信他會輕易甘心屈從與人。而這若未央當日觀中一見,雖感其氣度少有,但見其年輕也沒當回事。
而今日才知道這年輕人竟然就是當今江湖第一號人物若未央,戚繼光心裡不禁又驚又奇!雖說江湖上把這人傳揚的神之又神,而且日前也聽說他打敗了東瀛第一高手真田武雄。可就算此時眼睜睜看着他,如此一個年輕俊雅的年輕小夥子,也實在難以把他和豪爽不羈的江湖豪傑聯繫在一起!
見他臉現錯愕,若未央淡淡一笑,又看向嶽書豪道:“嶽大先生是算準了我不會袖手不管,所以才如此賞臉擡舉!不過,我這次如果真的不會插手,各位又意欲如何呢……?”
嶽書豪聽了一愣!嶽書林微微一笑道:“我等既然已經誠心將此殘生交付公子,自然會對公子唯命是從。無論公子如何決定,我等都絕無二心!”
此時王重生看看那兄弟倆,心裡不禁感到一絲異樣!只是現在他還無法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感覺,所以也就沒有多嘴!
若未央斜睨了他一眼,最後看向戚繼光道:“戚將軍!不是我若未央見死不救,但東瀛戰船船堅炮利,其士兵能征慣戰,與之對敵大明向來是敗多勝少!而我等雖然空負一身武功,可在兩軍對壘之中又能有什麼用?我這個人不喜歡說空話,假仁義,我只講實話,打不贏就是打不贏,誰去也沒用……”
其實這些話戚繼光怎麼會不懂?畢竟兩軍對壘中,一兩個人武功再強也改變不了大舉。而且這些江湖人大多倨傲,想讓他們像尋常士兵一樣聽軍令統一作戰又談何容易!
況且,這一次打的還是海戰,人家高船大炮,遠遠轟過來憑你武功再高也只不過就是活靶子而已!
鑑貌辨色,若未央淡然一笑又道:“其實我聽說最近各地百姓多有聯名上書朝廷,要求朝廷解除禁海的,我舉得這豈是是個不錯的法子!畢竟東瀛爲患主要的原因就是朝廷禁海之策,而不僅東瀛因禁海交惡,如琉球、朝鮮等小國也因此頻頻對大明侵擾。長此以往,即使勉強度過這一次,又怎知還能下次也同樣僥倖……?”
聽了他的話,戚繼光沉吟半晌,長嘆口氣點頭道:“哎!公子所言下官豈會不明?其實幾天前下官也已上書,連同百姓的萬民書一起上報了朝廷。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下官也不敢奢望一定可以得到允許。所以爲了百姓江山,下官無論如何還是要早作準備才行啊!”
“將軍說的是!不過將軍如果真的愛惜百姓,以及手下將士,就應該爲他們處境多多着想。明知勉強抵抗也只是死路一條,又何必枉費力氣?反正除非朝廷肯解除禁海,否則戰或不戰都必然是敗!若未央言盡於此,將軍好自爲之……”
聽了他的話,再看嶽書豪等人也毫無反對的意思,無可奈何一聲長嘆,戚繼光只好失落的黯然告辭!
此時嶽書豪不由奇問:“公子!難道你真要袖手不管?”
看着他,若未央淡然道:“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毫無意義的事我不會去做!”
“可拯救無辜百姓又怎麼能算是毫無意義呢?”
“但無謂的抵抗只能讓更多無辜百姓枉死,誰認爲我一個人可以抵擋東瀛百隻戰船……?”
看着皆滿面錯愕,憂愁的諸人!若未央緩緩又道:“世人以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可在我看來,人與人都是一樣,並無區別!百姓所求的無非只是三餐溫飽,而君王權臣圖謀的則是權力富貴長久永固!好像宋朝君臣無道,百姓民不聊生。岳飛的極力反抗只是找來了更多百姓將士的慘死,又真正救了多少人?而所謂蒙古鐵騎踐踏中原寸草不生,說穿了也不過是因爲受到反抗的自然行爲而已!之後蒙元大肆屠殺趙宋子孫,也只是爲了鞏固自己的權勢地位,與歷朝歷代有什麼不同?而百姓何嘗不也是一樣過日子?哼!今天何嘗不是一樣?在我看來,假如東瀛一定要開戰,大明必敗無疑。那麼抵抗的越頑強,之後百姓所遭到的報復也就會越嚴重!反之,朝廷禁海無非只是擔心外族的侵襲會動搖江山,危及他們的地位。可他們如果永遠這樣只顧一己享受,絲毫不願意爲百姓小有犧牲,就算沒有戰爭,百姓的日子真就能好過一點了……?”
幾人聽得一陣面面相覷,都不禁對他這番“離經叛道”完全悖逆了聖人教誨的言論大爲驚訝!可想一想,如果他也是莫流香一類的大仁大義,自己這些江湖豪俠又豈會甘心對他唯命是從?
半晌,王重生緩緩笑了起來,在諸人的詫異中看向若未央道:“枉我王重生活了幾十年,一生見過多少天下間才智卓絕,武功蓋世之人!可我始終不明白,爲什麼那麼多擁有得天獨厚的才能,而且還心懷蒼生的人都沒能像他們所憧憬的那樣拯救天下黎民?先是若煙雪,她讓所有人不敢企及的武學修爲,最終卻只能淪爲玩弄世人的工具!再是莫流香,他爲了所謂的正義犧牲了父母妻兒,還不惜自己的性命,但他終究不能解脫世俗的教條。然後就是掌門人,我以爲他已經可以算是世上空前絕後的超脫之人了,但他卻仍然敗在了恐怖的世俗之中!而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什麼忠君愛國,什麼大公無私,一切的世俗正義都只不過是自私的我想而已!說是爲了百姓,可結果百姓從來沒有好日子過。無論大明還是大宋,百姓纔不會去管什麼人做皇帝,誰來享受天下。對百姓而言,只有真正過上舒心的日子,纔是最重要的!而如果掌門人當年能明白這一點,或許他就不會枉死了……”
若未央聽了他的話也不禁心頭一黯,輕輕點頭道:“古往今來的所有戰爭,說穿了無非都只是起因於幾個少數人的野心而已!對錯、是非在那些連書都讀不上的百姓而言,根本毫無意義!而且這世上自古以來無不是成王敗寇,如果人們堅信天佑善人,那又何來的強存弱亡?而如果人們終究躲不開弱肉強食的定律,又談何善良呢……?”
在座中嶽書林算的上是天下少有的飽學大儒,對他們的話一時間實在是感到很難接受。
“但公子!萬一這一次東瀛真的發兵,我們真的就要坐視不理嗎?”
若未央看向他緩緩搖頭嘆道:“先生爲何還是看不清形勢呢?如果東瀛戰船排開海面,不斷連續的炮火轟擊,我們除了看着百姓無辜喪命,還能做什麼……?我已經說過了,明知不可能取勝的戰爭,越強的反抗只能遭到越強的報復,結果只有更糟糕而已!因爲你、我在此時根本沒有主導權,除非朝廷妥協,我們無論做什麼努力都只等於把百姓往火坑裡推……”
此時此刻,現實面前嶽書林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而人們也都知道,這天下並不是某個人的天下,但卻沒有人能阻止某個人獨霸大權!這就是事實,無論你肯不肯接受,那個人的意志都不會改變。
在這種一人治的時代,沒有人能去奢望可以濟世救人,甚至如果你只是想自救也只有一個方法,就是讓那個統治天下的人一起陷入困境,以此來挽回自己卑微的生命!
按照若未央的指示,嶽書豪等人暫時住在白雲觀。
走出白雲觀約有一里路中,若未央看到前面不遠處一個老年道士正微笑看着自己!
認出此人正是白雲觀主青沙道長,,若未央緩緩走過去頷首道:“道長有禮!在下適才由貴觀出來,聽聞道長外出,才未能及時拜見,還請道長見諒!”
青沙微笑搖頭道:“公子不必客氣!貧道方纔回到觀中,聽人說公子前來。因心中有一二肺腑之言實感不吐不快,所以才先行到此等候,不知公子可願聽上一聽?”
“在下洗耳恭聽!”
點點頭,青沙沉吟片刻道:“公子天賦奇才,智慧超然,乃世間奇蹟所現!但正所謂天道循環,公子所具既天命所付,來日恐也必將爲天命所用。即便公子性高氣潔,但茫茫人海恐也難改天道渺渺啊!”
若未央聽了淡然一笑點頭道:“道長所言極是!因此在下雖然厭惡世俗,但卻仍不得不深陷其中。”
青沙深深看着他道:“公子際遇坎坷,着實令人惋惜遺憾!但茫茫紅塵凡事有因必有果,往日是非如何,終究早已逝去。來日縱是荊棘遍野,也仍需公子自己一步步捱過。而今公子一面厭棄人生的不由自主,卻又深心中自暴自棄,從未想過要去扭轉自己的人生,這豈非也已是淪落了世俗……?”
若未央聽了他的話心裡不由一痛,面上淡然道:“道長所言道理精深,在下愚鈍恐難以明瞭啊……”
長嘆口氣,青沙苦笑道:“公子何必對貧道打太極?道家講清靜無爲,順其自然!意在人生匆匆,凡事不必強求!然公子所作所爲表面是濟世救人,實則乃是厭棄人生,正因爲你看透了人世艱苦,所以你不甘讓人以此解脫,更樂於拯救他們繼續承受生之苦熬!而你的淡泊名利,也只因心中早已另有所鍾。然而這一切本無傷大雅,因爲你只是在做你心中所想,同時卻也正是他人所欲。但如果有朝一日你發現一切似乎終不得所願,那又將會是怎麼一番景象呢……?”
若未央聽了微微一皺眉,看着他沉吟問:“道長之意,莫非是擔心我有朝一日會爲禍天下?”
青沙輕輕嘆了口氣道:“人生在世,即便智慧再深,武功再高,心境再如何的純潔無暇,卻終將受制於情意二字!昔日莫仙穎才智之深天下無人可及,其武功更是蓋世無雙。但其一生輝煌終難掩落魄心境,而究其原因,自幼喪親,父子離析,同道無義,纔是最讓他心灰意冷的主因。而公子善意天生,可縱然你自認爲無所期待,但終究可以忍受一生辛勞的毫無價值嗎……?”
若未央黯然一笑,看着他反問道:“那麼道長,請問您覺得我是可以什麼都不再去做?還是可以再毫無期待中仍舊不遺餘力?既然道長也知在下不過僅一世俗之人,又豈能強人所難?道理其實誰都知道,可又有誰能真的完全依靠道理去活着?我若未央就算最終也不能改變什麼,但也不會去妄想可以超越什麼。畢竟以後都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但至少現在,我還是可以選擇按照自己的感覺去行動!道長就算是看到我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如果看不到更好的方法,又有什麼立場來勸我呢……?”
看着若未央漸行漸遠的身影,青沙不禁一陣茫然呆立!是啊!無論他是對是錯,如果不能對他所作所爲提出更好的建議,那又憑什麼去品評他的所爲?
大多數人在評價別人的時候總會以某件似乎相似的事情爲依據,但在評論那個人的時候,卻很少有人能想到此人非彼人,而自己又是否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反思過,是否試圖去努力過?
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太多人習慣衆口爍詞,但他們之中卻沒有人能有勇氣去迎接挑戰,但他們卻自認爲擁有無比正確的評論權!
因此,另外的一些人就不得不避免去頂着那些“權威”的壓抑,領悟出了:少做少錯,不做不錯的人生至理!因爲他們知道,除非自己可以成爲那些權威之一,甚至可以佔有多數的支持者,否則無論成功還是失敗,自己在他們的口中永遠不會是對的!
那些被所謂批判而逼瘋的人們,不正是最好的前車之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