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鹿公!如果你想報仇,我現在可以給你個機會!只要你交出修羅密傳,我保證可以爲你殺了若未央!”
“哼!我勸你不用妄想了,修羅密傳早就不再世上了。而且就算還在,對你也絲毫沒用。”
“哼!你最好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告訴你,別以爲你不說就沒事了。葉靈練成了修羅密傳,只要我吸乾她的精元,一樣能得到她的功力。可是你,就再也不會有機會了。”
“別廢話了!我絕不會中你的計,你吸乾靈兒的精元或許能提升點功力,就算在加上我,反正你早晚一定會成若未央劍下鬼。我就先走一步,到閻王爺那去給你報個到……”
一連兩天,慕容仙珠始終在房間裡癡癡的對着兒子的屍體!若未央連一眼都不敢去看,他沒法勸自己說那並不是自己造成的。因爲現在回想,難道自己不早該預料到弟弟對朱朝陽餘情未了?雖然就算預料到也不見得會預料到朱朝陽有危險,但就是因爲這一時的疏忽,或者說自己根本並沒真正對弟弟關心過!
從始至終,自己全都只是在設想着混賬計劃,所有人都只是自己計劃中的一枚棋子,有的死了,有的還活着。結果也許沒什麼大出入,但自己遭受的卻完全不同。
見鬼的卜算,正如青沙和空鏡說的,自己不肯爲別人犧牲,那終將令自己失去一切。除非完成身上被寄託的鬼希望,否則自己永遠不能爲自己而活。
原以爲自己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這一次只要把弟弟母子和女兒送走,所有的事都可以見見解決。但原來自己並不如預料的一無所有,至少自己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堅強!
若未央沒法讓自己逃避責任,而且錯誤也不可能改正了。揹負的債又更加重了,原來事先料到了結果,的確並不能減輕痛苦!索性,現在也沒太多時間留給他自怨自艾了!
第一次,慕容仙珠沒敲門就走進了他的房間,顯然她也沒打算讓若未央解釋什麼,哪怕是道歉,也許她自己也不清楚是否責怪這個孩子?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因爲你還有很多該去做的事。我已經請人火化了雋兒,未央!珠姨現在只希望你能儘快解決一切,我老了,沒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別再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好嗎……?”
若未央的心像突然被抽空了一樣,滿腹的懺悔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海邊,一艘孤獨的海船停泊在岸灘邊上,甲板上滿是嚴神戒備的東瀛武士。
岸邊,德川家聲深深凝視着若未央。直到今天他還不明白,天性多疑,自私自利的中原人,不僅肯救自己的敵人,居然還敢把唯一的親生骨肉託付。也許自己真的不如想象中瞭解這片土地,更少對這片土地上人們的認識!
“若公子!你真……真的要把她們兩位託付給我嗎?”
若未央點點頭:“我與先生原本並無私人恩怨!相反,我一向非常敬重東瀛武士的慷慨豪邁!無論是敵是友,我相信先生一定會善待小女和家……家母!”
“未央!”
“娘!我想有個娘,清平不也是一直都叫您奶奶嗎?”
慕容仙珠點點頭,忍不住回身輕輕拭淚。
德川家聲見此輕輕嘆氣,當即慨然道:“請放心!無論將來兩國敵友如何,即便有朝一日要與公子沙場相見,德川家聲對公子的友誼之心必將永世長存!只要我德川家聲在世一日,令堂與令愛也絕無絲毫損傷!”
若未央微笑點頭,終於還是沒忍住看了旁邊滿臉哀愁的小櫻!
“這些年來,如果沒有你的照顧,也許我根本撐不到今天!可是……”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很多時候,我更希望自己是個中原女子。那樣我就可以去逼你,求你!但可惜,我不是……”
輕嘆口氣,若未央搖了搖頭:“我向來不會說什麼好聽的話,也不會做出任何沒把握的承諾!也許未來老天爺會給我一次施捨,但那不是我能奢望的!所以,保重……”
遙望大船在海面上漸漸遠去,直到成爲一粒無法看清的黑點!
若未央茫然望着那個不知自己是否有機會可以前往的方向,心裡也彷彿眼中大海般波濤澎湃!
良久,通天輕嘆口氣:“哎!未央,現在清平已經安全了,你不用再爲她擔心!可你自己呢?以後你又該怎麼辦?”
苦笑聲,若未央無奈搖頭:“我這輩子最討厭有人跟我說什麼天意!可到了今天,我不得不面對自己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命運!除了一步步走下去,我沒有其他選擇!”
雖然只有幾天時間,可發生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江湖。若未央回到杭州家裡時,所有人被他心裡認可的“家人”都已到齊。
沒看到慕容仙珠和孩子,莫仙姿當先問:“未央!仙珠和清平呢?還有……小櫻那丫頭好像也不見了!”
若未央看看諸人:“我把她們送去了一個再也不會有危險的地方……”
諸人聽了都不由一愣!關劍蘭沉吟問:“你把她們送走了?爲什麼?”
“因爲我活着的地方到處都是危險,我不希望自己的親人受到傷害……”
看到主人驚訝的表情,若未央苦笑嘆道:“如果可以,我多希望可以把你們全都送走。只可惜,你們的心裡始終還是記掛着那些一文不值的大仁大義。我除了和你們一起面對,沒有其他辦法!”
他說話依舊扎心,依舊讓人感到無法接受!
“你這麼說,難道你就真覺得這世上再也好不了了?”
若未央看向對自己諸多不滿的哥哥:“我只是不想自己的女兒和我一樣生不如死!你們可以隨便罵我,指責我!但沒有人可以怪我作爲一個父親希望女兒能過的平安,快樂!”
雖然滿心不高興,但莫暢寧對這一點也感到無話可說!
自從聽了九江發生的事,這段日子莫暢寧每天都會來,只想儘快知道自己僅剩的這個弟弟是否還平安!可是他自己都沒醒悟,原本自己是因爲親情而來的,卻又爲了什麼仁義道德站在了弟弟相反的方向。
諸人正愁眉冷對時,門外有人送了封信進來。
若未央打開看完,掃視在場,最後看向哥哥:“武林盟大舉入關,已經到了安陽,正和丐幫大打出手。你畢竟還是武林盟主,該怎麼辦,你自己好好權衡……”
諸人聽了都不由一驚!從關外到安陽路途非近,但江湖上卻並沒聽到什麼傳聞。可是若未央離開了那麼久,一回來居然就收到了消息。江湖上把他手下的密探傳的神乎其神,看來果然是名不虛傳!
而莫暢寧本也正想問他意見,卻被若未央當先堵住:“江湖事你自己去解決,我只幹自己想幹的。在家你我是兄弟,在江湖上只不過陌路而已!”
呆呆看着他走出去,諸人面面相覷。
半晌,莫瑤不禁氣道:“虧咱們還一直那麼擔心他!可原來什麼都是一點沒變。哥,我早就說了,人家可是當世第一號大英雄,根本打心眼裡看不上咱們。你還偏偏要自討沒趣……”
莫暢寧心頭淒涼,鄺文傑忙攔住妻子:“好了!眼下大事爲重,反正咱們和未央還總是一條陣線。就算不在一起共事,目標總還是一樣的……”
回到書房裡,若未央把信交給通天。後者看完,苦笑點頭:“我明白!老三已經是鐵了心給韃子當走狗,無論你怎麼對付他,我都不會怪你!”
若未央點點頭:“蘇逸琛自有他該還的債。不過,我不會讓世叔和屠師兄爲難。可我恐怕還是有件事要麻煩世叔!”
“你說……”
沉吟半晌,若未央把在三清觀遇到的事簡略說出,通天聽了也忍不住極爲奇怪!
“按你所說,朱洪祖想練白蓮聖功,所以想從你身上找到什麼秘訣。可是,我也一點異常的情況都沒感到啊!”
若未央緩緩點頭:“因爲……,雋兒死了之後,我也沒再發覺有人跟蹤我。而且知道現在,我還沒收到絲毫消息。我想,白蓮教已經撤了對我的監視,朱洪祖想要的恐怕已經到手。但最可怕的是,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我事先已經派人通知了峨眉,雪山等門派,讓他們要嚴密提防白蓮教。可憑他們,我擔心恐怕還是不足以應付的!”
通天聽了瞭解的點點頭:“我明白了,你是想讓我和萬山去防備白蓮教突襲?”
若未央微微點頭:“對!朱洪祖武功天下間也沒幾個人能比,而且現在既然知道了他正在修煉白蓮聖功,那是我們都還毫不瞭解的東西。我要北上對付武林盟,白蓮教恐怕就要偏勞世叔了!”
“這自然也沒問題,只是我擔心他們會不會設法和武林盟聯手?那時候我們就要腹背受敵,而一旦阿里和滿洲也同時發兵,我們的處境也就更加危險了!”
若未央沉吟點頭:“我也正是擔心這一點,所以想盡快先除掉武林盟,畢竟現在而言他們相對是更容易對付的!況且他們一路直到河南,期間都沒遇到什麼阻礙,可想而知江北武林一時還難穩定。所以我必須趕在一切意外之前出手,否則恐怕會後患無窮!”
“好,你放心!我會盡力防備白蓮教的……”
想了想,若未央又道:“世叔!白蓮教非比尋常,他們在川黔勢力極大,除非有萬全之策還是盡力先防備他們突襲就好!一切都等我解決了武林盟之後,親自去領教他朱洪祖到底有多厲害……?”
確知若未央會親自北上對付武林盟,江湖各派中除了本就聽他吩咐行事的,其他很快就齊集河南。而以往江湖中大多集會都會齊聚少林,更何況這次本就是河南他們家門口。
不過這次顯然不會和以前一樣了,少林以若未央馬首是瞻,他們聯合江湖同道,也都是若未央肯接受的。而其他門派,無論願不願意,都只能以莫暢寧爲中心聚集。
洛陽家裡,若未央帶領諸人趕到,其他人則往王重生的金劍門暫住。丁孝和丁翠兄妹趕來,見了他們,莫暢寧等人也不由大爲好奇!
原本丁孝兄妹乃泰山盤龍門掌門丁自強的子女,多年前丁自強彙集一羣同道應戰來犯的武林盟,卻因勢力懸殊慘死。之後丁小兄妹就從此沒了下落,直到若未央在京城遇到孫元昊等長白劍派弟子,才發現了他們竟與丁孝兄妹一路。
而當時若未央雖讓長白劍派中人隨行,但卻把丁孝和丁翠夫妻留下,作爲密探的聯絡中轉。總之故友相見,自也免不了一番敘舊。
但若未央這個人偏偏就喜歡煞風景,雖和哥哥一起到家,但行事仍舊要分得清楚。
把三人帶到另一間屋子裡,路元通當先拱手:“若兄,現在武林盟大舉進關,在安陽和丐幫以及一些江湖同道已經多次交手,雙方互有死傷。只是武林盟中有蘇逸琛,祁英彤,葉聖林等高手,還有許多滿洲武士中的高手極爲厲害!我們這邊接連有高手犧牲,再繼續下去恐怕會對我們很不利的!”
若未央點了點頭問:“寧遠城情形如何?”
“按若兄吩咐,數千同道已經趕往寧願協助袁將軍守城。袁將軍對若兄極爲感激,表示一定不負重望,以身護城!”
若未央聽了苦笑聲,無奈搖頭:“哎!以身護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可那又能怎麼樣呢……?”
三人詫異對視,半晌若未央又道:“通知丐幫,讓他們退守嵩山。另外派人通知嶗山,防備武林盟繞路江南,如果發現有武林盟進入山東境內,務必請他們斬草除根!”
丁孝聽了猶豫問:“若兄,讓武林盟行進到嵩山,那就等於將大半個中原任其蹂躪。我們爲什麼不就此直取安陽,給他們個迎頭痛擊呢?”
見三人都臉現疑惑,若未央淡淡搖頭:“武林盟此行成敗,勢必關係到滿洲進軍氣勢。假如和他們在安陽交手,也許我們可以打退武林盟。但同時不僅會損失慘重,也很難避免他們逃回關外,那我們就再沒辦法了。可是我們如今要防備的不僅僅是武林盟,還有白蓮教,所以必須以最快速度解決問題。把武林盟引到嵩山,佔盡地利的情況下我們就有機會全殲對手,剩下的就是朝廷如何抗敵,那並非我們可以左右的!”
三人聽了理解的點點頭,當下,若未央又讓嶽書豪帶人繞到武林盟後方埋伏,同時讓弟子帶領人馬趕到嵩山。
他並不打算馬上趕去,因爲他要讓江湖人吃點虧。那樣也可以讓武林盟放鬆警惕,自己纔可以暗度陳倉。
但見他把人都打發出去,可自己卻在家裡悠閒自得。莫暢寧忍不住大爲疑惑!
“未央,你把柱子他們都打發走了,可自己怎麼還有心思在這悠閒?”
淡淡看了他一眼,若未央不冷不熱問:“你是在以武林盟主的身份質問我?可這是在家裡,你最好別忘了!”
莫暢寧聽了一愣!“未央!我們是兄弟,難道非得什麼都分這麼清楚嗎?”
“我只是分清了兄弟而已!在家是兄弟,出去也得看幹什麼。我不奉武林盟主的號令,所以你也不用對我擺架子!”
莫暢寧心裡此時也不禁暗暗生氣:“那我現在當大哥問你呢?”
若未央聽了譏嘲笑道:“好啊!當大哥問家事是很平常的,但外面的事你一樣管不着我!”
莫暢寧聽了不由氣滯!鄺文傑皺眉道:“未央!好歹大夥現在都在一條船上,這條船要是真沉了,你自己能安穩嗎?”
若未央冷笑看着他:“你好像還是沒弄清楚!我和你們頂多是同一個方向的兩條船,你們的船沉了,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能不能救你們,也只能看自己的船上夠不夠地方而已!可上了我船的人想對我指手畫腳,我一樣會把他踹下去!”
見兩人接連受窘,嶽書林輕嘆道:“公子行事向來周密,不願受我們拖累,這我可以理解!但武林盟、白蓮教皆非易於之輩,公子雖武功蓋世,但江湖上這般分庭抗禮的局面,恐怕未必會有什麼好結果啊?”
若未央看着他緩緩點頭:“嶽先生說的沒錯!多個人多份力,這本來是每個人都明白的。可如果力氣使不到一起,反而只能互相拖累!哼!說句難聽的,天下間沒誰有資格命令我若未央,而我這個人做事又沒法被各位正人君子認同。那又何必強求呢?”
此時原本另處一室的白守智夫妻,以及天山派掌門黃鵲正好進門,聽了他的話,白守智不禁也很生氣:“你嘴上說我們是正人君子,可心裡卻在嘲笑我們迂腐愚昧!但我們心安理得,無愧天地良心!你的確是聰明無比,可你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就算成功了,能心安理得嗎?”
若未央冷冷看着他:“你們要擋英雄,還想無愧天地良心,可以,我不會反對!但沒理由非讓我和你們也一樣吧?想自殺的人,我可沒興趣攔着。但也沒人能強迫我改變。另外,這裡總還是莫家,有姓莫的一家之主。如果他想把我這個不肖子孫趕出去,我沒話說。但別人,還是省省吧……”
白守智被他一頓搶白,一張老臉漲的通紅。而若未央正想走出去,卻被爲父親不平的白承智攔住!
“就沒人教過你該尊師重道嗎?”
若未央輕蔑看着他冷笑道:“真遺憾!我是孤兒,從小無父無母,吃苦受罪只能自己忍着。沒什麼師道顧過我,所以我也的確從不懂尊什麼師,重什麼道!不過如果有人想教我倒也不會反對,可好歹也得看自己命夠不夠長……”
白承智氣得渾身發抖,雖自知遠非其敵手,但也忍不住真想出手教訓他。
莫暢寧及時趕到兩人之間:“一家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好好的一個家非得搞得烏煙瘴氣,見面都跟仇人似的,這樣你就高興了?”
“如果是仇人,你認爲憑他們有機會在這教訓我嗎?我自問對你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別再挑釁我的耐性。這一次我不會阻止你們,但你們最好也別干涉我。否則的話,打起來可誰也看不清誰。萬一不幸被誤殺了,也只能怨自己倒黴……”
看他拂袖而走,白守智傷感的坐在椅子上:“哎!他說得對,如果把咱們當仇人,咱們現在還能活着在這嗎?可當親人的話,他從小到大受了那麼多苦,咱們又有誰幫過他半點?”
黃鵲聽了不悅道:“他那都是自作自受,姐夫你何必還給他說話?”
“哎!他是自作自受?那咱們呢?如果咱們有本事,又何必非什麼事都得依靠他一個人去面對?就算咱們不怕死,而且肯爲他去賣命,但說到底咱們誰真有本事能幫上他?看見現在的他,我就忍不住想起小師弟!當年師弟也是和他一樣,什麼事都只能自己一個人承擔。就算有那麼多親人,可最後卻只能都成了他的障礙……”
對若未央,這裡沒多少人會感到同情。因爲他冷漠,自大,對別人全都不屑一顧!
可是對莫仙穎,他們不得不感到一種悲涼!骨肉相殘,同室操戈,沒人會希望發生那樣的事。但如果人們永遠都只是活在自己所認可的世界裡,這種事又如何才能避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