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讓人格外注意到的人,一種是展現出自己特殊能力的人。而另一種,則是經常可以讓人感覺意外的人!
以若未央來說,他的能力已經沒有必要再加油添醋了。不過也沒有人會覺得他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所以他雖然表面拒絕接觸江湖人,但卻又每天都會上街招搖過市,這就勢必會讓人感到意外了。
但在若未央自己而言,他明白當自己被某些人緊緊盯住的時候,如果一味逃避只能讓對方更加重疑惑,從而更加嚴密的緊盯自己。而要對付這些執着的人,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自己完全暴露給他們。只要能把握好自己,一切都不會成爲問題!
兩天中,若未央走遍了佛山城裡出名的飯莊和酒樓。同時也發現,在暗中監視自己的人竟然有五路之多!
不過從今天一早出門,若未央察覺到自己身後又多了一個和其他不同的尾巴!而對這個人,若未央不想用太平常的方法應付。因爲一來不會有用,二來這個人對自己同樣具有不小的利用價值!
索性這個人的武功比其他人都算高明,若未央才能把腳步調節到能甩開其他人,卻能讓她跟上的節奏!
直到城邊一個偏僻的小溪邊,這裡方圓空曠可達二十丈。也就是說不會有人能聽到自己在這裡和別人說話,而自己也可以看到範圍內監視自己的任何人!
看着莫小茹緩緩走向自己,若未央只微微頷首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你是故意把我引到這來的?”
若未央毫不掩飾的點頭承認!莫小茹苦笑聲問:“可爲什麼呢?跟蹤你的人很多啊!”
點點頭,若未央笑道:“其一,在跟蹤我的人裡面,只有莫女俠一個,是我可以確認並無惡意的。其二、別人可以用虛實變化去敷衍,但對莫女俠,那一套是不管用的!”
莫小茹聽了微微一笑反問:“我是不是該感謝若公子的稱讚呢?”
若未央淡然一笑道:“不必了!只是莫女俠此時來找我,卻真的並不是個好時機……”
“哦?”
“首先,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接受的事,在大局沒有什麼特別變化的時候,一樣不會接受!而且我不願意說的事,也不會說。最後,你真的確定自己心裡所想的可以成爲現實麼?”
莫小茹聽了微笑道:“若公子果然聰明過人,但你既然會特意引我到這,也正是因爲知道我不會輕易放棄。可是,你又有什麼辦法能打消我的念頭呢?殺了我……?”
若未央聳聳肩無所謂道:“那倒是不用!不過其實也簡單。我這個人一不圖名,二不愛財,更沒有令師一樣偉大的胸懷!所以,你又有什麼辦法能改變我的心意呢?”
莫小茹點點頭道:“我知道你從來不把名利放在眼裡,但我覺得你對這個世界還是有期待的!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可我相信,你並不是個心裡沒有希望的人!”
若未央聽了心頭不禁苦澀,輕輕一笑道:“呵呵!莫女俠話說的真奇怪!就算我心裡真的有什麼希望,但你又是否想過?所有跟蹤監視我的人,包括你自己在內,都是爲了你們自己的希望,並不是爲了幫我達成希望!那麼,這又有什麼區別呢?”
愣了下,莫小茹緩緩問:“如果我可以讓你達成希望呢……?”
“是嗎……?”
緩緩點頭,莫小茹不禁有點苦澀道:“其實很多人心裡,家師的一生雖然爲武林正道犧牲了很多,但卻始終是個獨斷專行的人!甚至於當年他和自己親生兒子之間天下皆知互相牴觸,大多數人都認爲是他不肯放棄自己獨佔武林的權威!其實這些多都是人同此心,只是沒有人明白說出來過而已!”
“既然如此,莫女俠憑什麼認爲可以說服我呢?”
“因爲師父對你的看重,還有信任!他願意放棄一切,只要你肯答應承擔起那些……”
淡淡看着她,若未央嘴角揚起一抹不屑的譏笑:“莫女俠!你究竟是真的沒想明白?還是認爲我若未央是個這麼容易騙的人……?”
“什麼……?”
冷笑聲,若未央緩緩道:“沒關係!就當你說的都是真的,而令師現在也是如此想的。但事實上這仍舊只是你們自己的希望,加入有一天你們發現我和你們心裡的期望有所不同,或者有一天我所做的事也不是你們所願意看到的,那你們也會坐視不理嗎?如果可以,或許今天一切都不會是這樣了!人們總是想着自己可以怎麼樣,但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並不如想象中堅強!令師的今天,不是正好證明了這一點嗎……?”
莫小茹聽了他的話心裡也不禁暗暗悲嘆!的確!凡事說是一回事,可真正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了!莫流香現在肯答應退休,但如果有一天事情的發展和他所預期的不同,他真的能忍住不插手?
“看來連莫女俠自己都沒有信心了!事實就是如此,包括我在內,對莫老先生的大公無私都不能不佩服!但尊重是一回事,要和他相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我想,無論那個人是誰,也不會願意永遠活在別人的陰影下,對嗎……?”
莫小茹心裡現在也感到很困惑,忍不住問:“但就算是這樣,你也一定很明白!如果你心裡真的希望能爲武林正道做點什麼,以你目前的處境和立場都是無法完成的!”
若未央微笑點頭道:“沒錯!但人也該有自知之明!我自認無法取代莫老先生在武林的地位,所以我根本不會試圖去那麼做!人一生可以做的事很多,我並沒必要非把自己束縛在武林上,不是嗎?”
良久,莫小茹苦嘆道:“看來,這一次我始終還是白來了……”
“也不盡然!”
莫小茹聽了一愣!若未央笑笑道:“至少莫女俠此來,讓我認識到在莫老先生心裡,的確是真的希望江湖好,而至少不完全是出自私心!那麼要達成心裡的希望,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必定是第一步,所以這已經是個很好的開始了!”
莫小茹聽了苦笑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只可惜,你始終不肯接受這份重擔!而師父,無論如何也已經不再是意氣風發的年紀了……”
“可似乎他自己還並不是這麼認爲的……”
深深看着他,莫小茹緩緩道:“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可我心裡很清楚的感覺到,你對江湖一定有很深的感情!可是到底要怎麼樣,你才肯打開自己的心結……”
淡淡一笑,若未央看着她道:“莫女俠,不如我們做個約定!一年!如果一年之後他仍舊不改此時的心意,而且是真的願意把信任完全交給我,那我可以承諾……”
莫小茹凝視着他,好像是希望可以看到他內心裡究竟隱藏了什麼!但那雙無比深邃,卻又那麼澄澈的眼睛裡,卻讓她只感到了一陣暈眩……!
經過兩天的暗中打點疏通,王坎終於查到皇帝這次派到廣東的密使,乃是當朝最得寵的高拱!
此人也算是三朝元老,爲人雖算不上正派,但倒也沒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當年在顧命大臣徐階的手下,一起把權傾一時的嚴嵩擠掉,如今乃是神宗皇帝最寵信的大臣。尤其是神宗年少繼位,朝廷大權一直把持在徐階手上。神宗親政之後,一直希望可以獨攬大權,所以近年來已經大有以高拱取代徐階的態勢。當今朝廷中,高拱和大太監馮保並稱內外兩大權宦,不過他們彼此之間據說並不和睦!
沉吟着,若未央對王坎道:“你設法去調查一下高拱的行蹤,有機會的話,我要暗中見見他……”
王坎呆了下,想想道:“如果公子想見他,我倒是聽說今天高拱會到佛山視察防務,晚上撫臺大人還會再春滿樓爲他設宴!”
點點頭,若未央笑道:“好!那就請先生代我去安排一下吧……”
雖然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什麼,但既然是他的吩咐,王坎也只會聽命行事!
當晚,若未央帶着**雷直接到了春滿樓。報上名號,小兒立刻把他們帶到了樓上一間華麗的雅室中。而隔壁,就是今天晚上撫臺宴請高拱的房間。
**雷雖然滿心的好奇,想不通若未央怎麼突然有興致帶自己出來大吃大喝!可他卻只吩咐自己隨便,自己始終面無表情的坐在那。
直到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若未央當即站起來走到門口,**雷滿心詫異,可還是隻能跟了出來。
到了門口,只見兩撥十多人正相互爭執。似乎是有人喝醉了不慎闖入旁邊雅間,卻被裡面的人暴打了。而氣急之下,那捱打的人找了同伴想來討公道。但雅間裡的人似乎很霸道,極爲盛氣凌人!
此時雙方正大吵大鬧,眼看就是一場大架。掌櫃和店小二自然不會希望有人鬧事砸了自己的招牌,一個勁兒在旁邊勸,可哪會有用?
突然,雅間裡緩步走出一人,對手下斥道:“跟這些鄉下人吵什麼,趕快轟走就是了!”
捱了罵,那些人臉上都現出氣色,當即向對方推搡過去。而這些護衛有十個人,對面只有四個人。雙方糾纏起來,對方人少很快就被打翻在地。而此時那些護衛正要把對方轟出去,突然人影一閃,十人立刻被一股大力推動,不自主的連連倒退,最後也坐到了一地。
衆人驚訝中,地上四人同時大喜叫出:“若公子……”
搗亂的正是王坎之子,王英賢,今天就是父親派他來演這麼一齣戲的。
若未央看着他們微笑點頭,又看向對面道:“各位!這幾位雖然不對在先,可凡事總得講道理。各位這麼咄咄逼人,未免太過分了點!”
那爲首之人見突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也不由一愣!但適才所見這來人實在很不簡單,還是避免麻煩的好!
“你是什麼人?可知道這房裡是誰?不過算啦,我們也不想找麻煩,只要你們好好離開,這事我們就不追究了……”
“哦?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還要感激閣下的大人大量?哼!可天下間還有這種事,打了人還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難道真是沒王法了……?”
“你……?”
那人此時也似乎動了氣,一下推過來。而若未央冷笑聲,那人手還沒碰到他,就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把自己往後推,整個人被掀起來掉進了自己一方人羣裡。
正吵鬧着,房裡又緩步走出兩人。當先一個似乎對後面的人非常恭敬,連頭都不敢高擡。
而後面那人氣度也很不簡單,顯然是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聽到手下回報,那高姿態的人看向若未央,臉上一驚,沉吟着問:“公子年紀輕輕,但藝業驚人,敢問高姓大名?”
若未央一聽心想這纔是正主,當即道:“不敢!在下若未央!”
諸人聽了都不由驚訝!畢竟若未央可是近兩年來江湖上聲望最大的人,而且不斷有人用他和昔日的莫流香、莫仙穎父子做比較。江湖和朝廷表面上似乎並沒什麼特別關聯,可實際上彼此卻是千絲萬縷的聯繫!
一聽他名字,那人立刻拱手恭敬道:“原來是若公子,久仰了!下人無知冒犯,還請公子大人大量,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不知貴友可是傷了,我們一定會多加賠償的!”
若未央淡淡一笑道:“那也不必,本來就是我的朋友不對在先。如果不是這些位太猖狂,原本也只是小事一樁了……”
當下,那人連連稱是,呵斥了下人一陣,看向若未央又是一臉陪笑道:“在下久仰公子大名,今日有幸一見實感榮寵!不知公子可肯賞光,入內小坐片刻?”
看看王英賢幾人,若未央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
那人聽了大喜,當即回頭吩咐:“你們在此等候,任何人不可打擾我與若公子的談話……”
當即,那人恭敬的爲若未央推開門,進了房裡。
只一會兒功夫,小兒又已經換上了一桌整齊的宴席。若未央也不客氣,只是順口搭音,靜靜等對方先入主題!
果然,那人客氣一會兒後緩緩道:“其實當日有幸見到公子之後,在下邊爲公子的風采甚爲折服!今日難得有幸再見,在下心裡實在非常高興啊……”
若未央心裡一愣,不禁奇怪此人是如何見過自己的?可轉念一想,如果他真有可能見過自己,那隻會是一種可能!當下微微頷首道:“不敢當……!”
“公子乃是當今江湖上風頭最勁的高人,不僅武功蓋世,更是才智無雙。而且如今中原武林與倭寇之戰,公子更是首位高手。想江湖幾十年來能有公子如今威望的,也不過寥寥而已!”
“大人過譽了……”
那人微微頷首笑道:“其實當日見過公子之後,家主也常常在我們面前提起公子!日前馮管家提過路上也曾偶遇公子,家主甚爲高興。只是也知公子事務繁多,甚爲無緣相見感到失望……!”
若未央心知他希望自己能先說破其身份,那樣之後他便可以佔據主動,無論提出什麼自己都難以拒絕。可只要自己堅持不說,他也不會敢輕易說破!
果然,見他不上鉤,那人心想這小子雖然年輕,可倒也真是個棘手的主!當下緩緩道:“其實若公子也是心知肚明!在下高拱,當日登封城內偶見公子,但公子未必看得到在下!而公子乃是明眼之人,我也大可不必隱瞞什麼!其實我此來廣東,正是奉了聖旨,秘密探訪江湖中人與倭寇一戰!因爲此戰的勝敗,勢必會關乎兩國日後,所以聖上極爲重視!”
若未央淡淡一笑道:“哦?原來區區江湖中人的以武會友,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干係……?”
高拱聽了微微皺眉道:“公子!在下雖不才,但也視公子爲朋友,你又何必虛實敷衍?此番表面是江湖中人的比武較量,但如果中原敗了,那之後倭寇必定會舉兵犯境!此事恐怕天下無人不明,公子何必裝假?”
若未央聽了淡淡一笑道:“大人勿怪,這一點我自然是明白的!不過在我看來,這一戰武林就算勝了,也未必能阻止東瀛犯境啊……”
“哦?願聞其詳!”
若未央淡淡一笑道:“倭寇犯境並非如今,乃是歷經三朝,數百年之久,兩國武人之間的較量也非只一次而已!然而東瀛屢犯邊境,原因並不是他們想在武學上超過中原,而是爲了掠奪財富。因爲東瀛地小貧瘠,纔不得不向外掠取。大明乃是東瀛近邦,卻一直嚴禁貿易,才讓他們不得不不斷侵擾。所以如果朝廷繼續阻止兩國貿易,就算這一戰中原武林勝了,也不能阻止東瀛興兵!”
高拱聽了不禁皺眉問:“可如果江湖取勝,就可以迫使東瀛立約不可進犯啊?”
若未央搖頭笑道:“豈會這麼簡單?大人難道不知?這一次東瀛武士可是打着復仇雪恥的旗號前來,如果勝了來日進兵便名正言順。可若敗了,對兩國官方也是沒關係,所以他們仍舊可以兵犯大明!朝廷百官,難道連這一點都看不懂嗎?”
高拱聽了不禁臉上一紅,但也明白他說的事實,當即沉吟片刻皺眉問:“那以公子高見,難道這一次就不能阻止東瀛犯境了?”
若未央隨意道:“我已經說過了,東瀛犯境只不過因爲他們土地貧瘠,無力自給自足,纔不得不向外掠奪!那如果朝廷可以允許開放貿易,讓兩國能夠通商,我想他們也不會願意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非要長途跋涉開戰。當然,這種事就不是我這種升斗小民可以左右的了……”
高拱心裡連連轉念問:“聽聞公子今日來已經連敗東瀛兩大高手,那不知對這一戰,公子有多大把握?”
若未央淡淡一笑道:“其實何談把握!我早已不只一次說過,我這次來只不過是爲了踐行當日天門山上和東瀛武士鬼榮次的約定,即不爲江湖,也無關兩國之爭!無論輸贏,都只是我一人所學的高下。如果摻雜了太多其他的原因,恐怕我反而會壓力太大,都不敢打就先逃了……”
聽他說的這麼輕鬆,好像真的事不關己一樣,高拱心裡不禁又奇又怕!因爲他也和多數人一樣,從來不真的相信若未央所做的一切都只是遊戲人生中的巧合。包括這一次皇帝暗中授意如果能見到他,一定要設法把他拉攏入朝廷。
可如今高拱卻不敢輕易開口了,因爲畢竟當日武林大會上若未央當衆拒絕了武林盟主,已經讓所有人都無法理解他的心思。而如今這一戰他更是關鍵,萬一真的逼他放手離去,實在是後果不堪設想!
思量再三,高拱暗暗決定還是先穩住他,目前以大事爲重!
“公子所言甚是!凡事都該各歸其途,不該隨便混爲一談,以免畫虎不成反類犬!但今日見到公子,在下對來日一戰也是信心十足了!至於兩國之間的紛爭,自然是該朝廷來考慮的事了……”
若未央一聽就知道他已經聽進了自己的話,而無論皇帝和朝廷是怎麼想的,當下的情形還是不打仗最好!所以哪怕只是暫時,一旦高拱把事情報回去,皇帝也非妥協不可!
而對他自己來說,這就是唯一的目的,其他的都不會去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