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日下晌寶玉領着小廝蔫頭耷腦回返榮國府。那日與書院中同學遊逛,恰好遊逛到了鳳姐兒的布莊,瞧見內中迎來送往的乃是金釧兒,寶玉頓時笑吟吟過去攀談。
不料金釧兒與新來的玉釧全然沒給寶二爺好臉色!因着寶二爺,金釧兒險些想不開就投了井。虧得後頭鳳姐兒恰巧撞見!
如今金釧兒得了差事,每日順心無比,再回想起來當日種種,這心下鬆口氣之餘,難免對寶玉怨恨了幾分。若當時寶玉與王夫人辯駁幾句,金釧兒又何至於被趕出府去還壞了名聲?
因是再見了寶二爺,金釧兒、玉釧冷聲冷調的,十分不愛搭理。
偏寶玉對那樁事並不上心,盤問了好半晌眼見兩女並不搭理,頓時嗔道:“從前姐姐極得意與我說話兒,怎麼這會子生分了?”
金釧兒癟着嘴不言語,那玉釧卻是個嘴巴不饒人的,當即懟道:“寶二爺快饒過我們姊妹吧,再與二爺多說兩句,誰知太太會不會大耳刮子抽過來!”
寶玉頓時黯然神傷,想起母親王夫人幽居小院兒之內,十天半個月見不得一回,便嘆息道:“母親如今打不得你們了。”
玉釧便道:“沒了太太,上頭還有老太太呢。二爺若真是好心,只當不認識我們姊妹就好。我們如今吃得好、睡得好,每月都有月例銀子拿,賣多了布匹月底還有打賞。若與二爺多說幾句,誰知會不會落得個碧痕姐姐的下場。”
寶玉眨眨眼,趕忙問道:“碧痕?你們見過她了,她如今在哪兒?”
玉釧白了其一眼,道:“染了髒病,被老鴇用席子捲了送去義莊。還是姐姐瞧不過,貼了銀子買了口薄棺埋了。”
寶玉頓時怔神不已,心下只覺絞痛無比。當下又連連追問,這才從玉釧口中打聽得墳塋所在。
轉天干脆逃了學,領着幾個小廝直奔外城而去,自己個兒買了不少香燭祭拜,又在墳塋前灑了一瓶子碧痕愛喝的西洋葡萄酒。
待下晌回返,恰趕上金臺書院散學,眼見寶玉失魂落魄,幾個慣常章臺走馬的同學便迎過來,哄着寶玉去吃酒。
當下幾人去了錦香院,寶玉心緒極糟,手中的菊花白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時便飲多了酒。偏叫了個名喚翠姣的頭牌彈唱後又現場做了個閨怨詩,惹得衆人齊聲追捧。寶玉不喜翠姣這等豔俗女子,也是飲多了酒,只說家中姊妹所作比其強百倍。
那翠姣素來被追捧慣了,當下心中惱火,便笑吟吟攛掇着寶玉提及幾首家中姊妹所作的好詩詞。又有一旁看熱鬧的起鬨拱火,寶玉受不得激,當下揮毫潑墨,便連寫了十幾首記得的詩詞。
待轉過天來,寶玉宿醉醒來,回想起昨夜情形頓時暗道不好,緊忙去了書院去尋那幾個同窗。這幾人當面都道並不會流傳出去,寶玉心下暗暗舒了口氣,隨後便沒當回事。
不料這日下晌回返榮府,方纔進門便被門子餘六叫住:“寶二爺可算回來了,後頭老太太可是吩咐了,二爺若回來趕緊去榮慶堂走一趟。”
寶玉心下納罕,卻只道老祖宗掛念他了。這些時日賈母雖對賈蘭多有寵溺,卻也不曾忘了寶玉,吃穿用度一如既往,就是言談間因着王夫人,這祖孫二人難免有了隔閡。
寶玉快步進得儀門,方纔穿過向南大廳便撞見了領着丫鬟而來的探春。
探春寄養在王夫人名下,雖不曾真個兒過繼了,卻也始終記得‘母慈女孝’,早先也是因此方纔與寶玉多有往來。
如今王夫人幽禁,寶玉又犯下這等大錯,探春虛歲方纔豆蔻,見了面難免便心火上騰,這說話免不了夾槍帶棒:“寶二哥可算捨得回來了。”
寶玉笑道:“是三妹妹啊……我每日家往來書院,都是這時候回來,怎麼,三妹妹尋我有事兒?”
探春強壓下火氣,木着一張臉道:“是有事兒,咱們還是去榮慶堂說吧,莫要讓老祖宗等急了。”
寶玉又不是真傻,自然能瞧出探春面色不對,當下蹙眉心下惴惴與其一道兒往榮慶堂而去。
待進得榮慶堂裡,便見賈蘭束手立在一旁,賈母正笑吟吟與其說着話兒。扭頭瞥見寶玉,賈母面上的笑容頓時斂去,只道:“寶玉回來了?”
寶玉瞥了一眼賈蘭,上前悶頭見過禮,這才試探着道:“老祖宗着急尋我?”
賈母沉吟不語,一旁的李紈情知不好,趕忙起身道:“老太太,蘭哥兒方纔回來,我領着他先回去歇息了。”
賈母頷首道:“拜師禮不好輕忽,回頭兒讓鳳哥兒仔細從庫房尋一些書畫,改日讓儉哥兒領着蘭哥兒登門。”
李紈應下,與賈蘭行禮告退。
寶玉方纔從書院回返,這會子只覺口渴無比,換做去歲只怕便要大模大樣搶了賈母的茶盞牛飲一番。如今卻學會了觀望風色,因是便強忍着口渴立在當場。
李紈與賈蘭一走,一旁的邢夫人便道:“老太太,這回可要好好兒說道一番,可不能輕飄飄就放過。若來日幾個姑娘真就壞了名聲,只怕不好尋婆家呢。”
賈母看着寶玉惴惴的模樣,心下雜亂無比。好歹曾經是最寵愛的孫兒,誰想到自打降生就是用來哄騙自己個兒的。如今長到這個年紀,眼看下旬過了生兒虛歲便要十五,偏愈發的不成器了!
運氣半晌,賈母蹙眉問道:“寶玉,好生生的,你怎麼將家中姊妹的詩作流傳了出去?”
“啊?”寶玉愕然道:“老祖宗是如何得知的?”
邢夫人咬牙道:“姨太太與寶姑娘頭晌方纔過來興師問罪,你說如何流傳出去的?如今那詩詞都在文墨書坊,背後的忠順王府發了話,還要付梓印刷幫幾個姑娘好好兒揚名呢!”
寶玉頓時急了:“這,怎麼這樣?我今兒方纔問過同窗,都說不曾流傳出去。”
探春忍不住道:“寶二哥,你且說說當時情形,怎麼就要拿我們姊妹的遊戲之作來顯擺了?”
寶玉面上訕訕,臊紅着一張臉,只得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說罷,鵪鶉也似戳在原地,耷拉着腦袋悶聲不吭。
探春見此卻是心下惱火至極,粉面含怒道:“寶二哥去青樓吃酒也就罷了,怎麼好將姊妹們的詩詞當場謄寫出來?”
寶玉咬着牙一跺腳,扭頭便走,道:“我去尋他們,總要將那些詩詞追回來!”
探春冷笑道:“如今落在忠順王府手裡,寶二哥別管是誰流傳的了,不若去忠順王府說說道理去!”
到得門口的寶玉頓時停下腳步,眉頭緊鎖,擡眼又茫然無比。
尋忠順王府說理?寶玉可還記得,就是因着先頭的忠順王府長史來問罪,賈政這纔將其打了個半死。
賈母這會子也是惱了,思量半晌道:“讓你去金臺書院,是去讀書去了,不是讓你逛青樓惹禍去了!你如今也大了,本道總要長進一些,不料卻還與素日裡一般渾渾噩噩。我上了年歲,伱母親又有病,實在管不得你。
既然你不知上進,那書院不去也罷,免得在外頭惹禍。待過幾日打發人送你去江南,讓老爺好生管束你吧!”
寶玉聽罷如遭雷殛!去江南自然是好的,那可是鍾靈毓秀之地。可湊到賈政身邊兒,只怕沒幾日便要被生生打死!
寶玉頓時駭得渾身哆嗦,搶步過來跪伏在賈母跟前兒,淚如雨下求肯道:“老祖宗,孫兒錯了,求老祖宗別把孫兒送去父親跟前兒!”
賈母見此,頓時有些心軟,那一旁的邢夫人卻是個會拱火的,說道:“都道慈母多敗兒,兒媳說話不好聽,寶玉被慣成如今模樣,七分怪太太,倒有三分錯在老太太身上。”
聽得邢夫人如此說,賈母方纔生出的憐惜頓時消散乾淨,冷着臉兒道:“我管不得你,還是讓你父親管束吧!”
寶玉愕然,隨即好似魂遊天外一般木然起身,繼而習慣性地去抓胸前。只是那通靈寶玉早就碎了,如今也不曾掛那些李惟儉丟進來的假貨,因是探手抓了個空。
邢夫人見此頓時笑着落井下石道:“寶玉莫非又要摔玉不成?”
寶玉擡眼看了眼滿面譏誚的邢夫人,頓時淚如泉涌,扭頭往外就跑。
倒是探春深吸了口氣,生怕寶玉又闖禍,趕忙吩咐人去知會襲人等去看顧着。
氣惱了一場,賈母只覺心累無比,又記起方纔邢夫人拱火,頓時沒好氣得吩咐邢夫人散去。待邢夫人一走,探春趕忙吩咐人爲賈母煮了參茶來。
一盞參茶喝了一半,大丫鬟鴛鴦入得內中道:“老太太,儉四爺從園子那邊廂過來了。”
賈母與探春頓時一眼,頓時惆悵無比,心下只道李惟儉此番是來責怪寶玉來了。探春便道:“我去迎一迎儉四哥。”
當下賈母歪在軟榻上,尋思着過會子如何說好話。可等了好半晌,始終不見探春領着人到來。又過了一盞茶光景,探春這才面色古怪着回返。
賈母見來的只是探春自己個兒,趕忙問道:“儉哥兒呢?”
探春道:“儉四哥借了馬,說是……說是……”
“說是什麼?”
探春咬了下脣道:“說是那文墨書坊太過無力,他要去砸了去!”
“啊?”
探春到底欠着年歲,不無擔憂道:“老祖宗,儉四哥此舉是不是不妥啊?”賈母卻是見過世面的,當初老國公在世時正是賈家風光的時候。老國公又是個暴脾氣,私下對兩個兒子非打即罵,在外頭同樣橫行霸道。
略略思量,賈母卻有了成算,說道:“無妨。如今儉哥兒可是聖人面前的紅人兒,犯些小錯不妨事,正好趁機震懾一下四方宵小。”
眼見探春依舊掛心,賈母便將其招呼過來,低聲說道:“當日你祖父在世時,下朝時聽聞有御史彈劾其跋扈,你祖父連家都沒回,領着兵丁便去將那御史家給砸了。”
探春眨眨眼問道:“那聖人不會怪罪祖父?”
賈母笑吟吟道:“怎麼沒怪罪?第二天聖旨就下了,罰你祖父一年俸祿,外加閉門思過一個月。可邊關有戰事,不到一旬光景,聖人便解了禁令。”
探春最是仰慕這等英雄人物,遙想當年祖父情形,禁不住慨嘆道:“祖父領兵,又頗有戰功,這纔是咱們家立家根本啊。”
賈母點點頭,輕聲道:“只可惜一輩不如一輩……如今準賊都滅了,怕是十幾年再無戰事。往後就得指望着蘭哥兒能蟾宮折桂、金榜題名,也好維繫家業。”
探春便頷首笑道:“如今實學興盛,嚴家二公子實學造詣頗高,有這等名師指點,來日蘭哥兒前程可期!”
賈母便道:“所以也莫怪我偏心蘭哥兒……家中但凡有旁的子弟讀書上進,便是砸鍋賣鐵家中也要供着。不然這家業沒了頂樑柱支撐,只怕就要破敗了。”
探春頷首連連:“老祖宗放心,大嫂子那邊廂吃穿用度一向是足足的,鳳姐姐還時常私下貼補呢。”
不說這祖孫二人敘話,卻說寶玉渾渾噩噩出得榮慶堂,一路跌跌撞撞奔行,還好鴛鴦打發了人去知會襲人,不片刻襲人、媚人便尋了過來。
只是寶玉這會子又愧又怕,又心下酸澀。愧與怕自不用多提,這酸澀卻是因着失了賈母寵愛。
實則寶玉過了年便察覺出來,賈母對其愈發敷衍,反倒對侄兒賈蘭愈發的上心。在寶玉心中,老祖宗就該無條件的寵愛他,不過是辦了幾件糊塗事,何至於就冷落了?
如今母親幽禁,老太太又轉了心思,林妹妹嫁了人,寶姐姐出了園子,連帶家中幾個姊妹素日裡瞧他的眼色也沒了往日裡的恭敬。寶玉只覺再無人寵愛自己個兒,哭得哀哀切切,暗忖着既如此,不若逃出家門做個和尚,從此雲遊四野也算暢快……反正他如今也是無牽無掛了。
他也知曉這話說出去,只怕襲人、媚人會阻攔,當下拿定主意,轉頭便聽話地回了綺霰齋。
枯坐了一個時辰,眼見寶玉也不哭鬧了,襲人、媚人等這才鬆了口氣。轉眼到得晚點時,一衆丫鬟各自忙碌。寶玉裝作無恙,起身便往院中溜達。隨即瞧了個空,遁出綺霰齋,一路往角門而去。
不料到得角門處便被門子餘六攔下:“寶二爺這般晚了要去何處?”
寶玉瞪眼道:“我要去何處還要給你交代?”
餘六早知寶玉失寵,因是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回寶二爺,還真就要給小的交代。三姑娘吩咐過了,即日起不準寶二爺出府。寶二爺不妨先去請示了三姑娘,得了准許再與小的說?”
寶玉道:“三妹妹還能管得了我?”
餘六卻懶得與其計較,只笑吟吟瞧着不發話。
寶玉自知與這起子小人沒法兒計較,又想起大觀園與會芳園連在一處,當即扭頭又往園子裡去。結果到得門前又被守門的婆子攔下:“寶二爺,老太太交代了,即日起不許寶二爺進園子。”
話音落下,自茶房裡行出來三四個五大三粗的婆子,瞧那意思便是防着寶玉硬闖的。寶玉忿忿一跺腳,轉頭又往回走,忽而瞧見薛姨媽曾經客居的東北上小院兒。
那院牆不高,後頭便連着怡紅院。寶玉便趁着四下無人,溜進東北上小院兒裡,又攀爬着海棠樹上了牆頭,磕磕絆絆翻過了牆頭。
他一路避開丫鬟、婆子,過白石橋、月洞門便到了櫳翠庵前。此時方纔想起大觀園中還有個知己妙玉,當下繞行過來叩了房門,須臾便在禪房裡見了妙玉。
寶玉急切下便上前扯了妙玉衣袖道:“姐姐,這家中我再也待不下去,正打算離家而去,姐姐可要一道兒走?”
妙玉略略納罕,旋即問道:“你要離家而走?可想好了去何處?”
寶玉道:“天下之大,何處去不得?”
意思是還沒想好。
妙玉略略蹙眉,又問:“可準備了盤纏、衣物?”
寶玉愕然,旋即自腰間取下一枚玉佩來:“急切下不好預備,來日將身上值錢之物典當了就是。”
妙玉生性過潔,身上纖塵不染,如何禁得住那顛沛流離、居無定所?莫說是這等,便是尋常百姓家的日子她都過不得。因是不免冷了臉色,說道:“你欲如何,卻與我何干?”
當下叫了比丘尼關門,將寶玉趕了出去。
妙玉性子古怪,寶玉只道不知何處惡了她,在櫳翠庵前盤桓半晌,眼見天色漸晚,這才頓足而去。
這櫳翠庵東面有長廊曲洞,貼着兩丈高的院牆,牆後頭便是會芳園。寶玉自假山上攀到長廊頂,又小心翼翼爬上院牆,無比笨拙自院牆落到會芳園裡。方纔過了木橋,上得凝曦軒,昏暗中便有一婆子叫嚷道:“哪兒來的賊人!來人啊,家中進賊啦!”
寶玉心下一凜,情知若被僕婦捉了去,只怕又要被扭送家中,當下拔腳就跑。穿過凝曦軒,擡眼便是一處角門,此處就通着後門。奈何寶玉方纔跑了幾步,迎面便見自角門處衝進來倆粗壯丫鬟來。
寶玉身子一扭,緊忙又往南跑。此時正值黃昏,伯府方纔過了晚飯口,寶玉拔足狂奔,一路轉過悅椿樓,轉眼到得逗趣軒左近,便被七八個僕婦、丫鬟圍攏起來。
寶玉一看跑不掉,緊忙叫道:“我來尋林妹妹,林妹妹快救我!”
有僕婦見過寶玉,當下低聲嘀咕道:“這好似隔壁的寶二爺。”
那領頭的僕婦卻是個聰慧的,這會子寶玉叫嚷出伯夫人的名諱來,傳出去便是醜聞!落在外人耳中,還不知如何嚼舌呢!
因是厲聲道:“哪裡來的小賊,先與我拿下堵了嘴巴,再往太太跟前兒扭送!”
當下便有兩個婆子上前來捉,寶玉情急一下擡腳踹了一人,扭身又撞倒了個丫鬟,口中剛要嚷出黛玉的閨名,恰此時飛來一枚石子,不偏不正打在寶玉腮幫子處,寶玉誒唷一聲頓時捂着臉,身後丫鬟又上來捉拿,寶玉掙扎開來又悶頭亂竄。
會芳園裡亂作一團,自有婆子往前稟報,此時領頭的僕婦眼尖,瞥見方纔丟石子的乃是琇瑩,當即叫道:“琇瑩姑娘,快將此獠拿下,免得污了太太的名聲!”
“好!”琇瑩遙遙答應一聲,彎腰便從溪流邊拾起兩枚鵝卵石來,略略一瞄,探手便將飛蝗石打了出去。
這兩枚石子不偏不正,一個打在寶玉腰眼,一枚打在寶玉膝彎,寶玉慘叫一聲頓時撲倒在地。
不待其叫嚷,那領頭的僕婦叫嚷道:“堵了他的臭嘴!”
剛巧有丫鬟方纔打掃過悅椿樓,探手便將手中抹布塞進寶玉口中,繼而四五個僕婦七手八腳將寶玉壓住,又有丫鬟送來繩索將其捆了個嚴嚴實實。
寶玉嗚咽掙扎,瞧見琇瑩飛奔而來,衝着其嗚咽搖頭。琇瑩到得近前眨眨眼,說道:“徐嬤嬤,這好像是寶二爺啊?”
領頭的徐嬤嬤頓時蹙眉道:“姑娘噤聲,事關伯府清譽,姑娘這會子可不好多嘴。”
琇瑩唬了一跳,緊忙捂着嘴不言語了。
那徐嬤嬤看了眼兀自掙扎不已的寶玉,吩咐道:“先將他關進柴房,今日之事,膽敢走漏一句,領四十板子即刻開革出伯府!”
一應人等肅然領命,當下四個健婦乾脆擡起寶玉來往後頭柴房送去。
卻說黛玉聽了婆子稟報,頓時蹙眉不已。那婆子又慌亂道:“太太快拿了主意,不然等寶二爺嚷嚷開,只怕伯府名聲就毀了!”
黛玉氣得頓足,擡腳便往後頭會芳園而去,口中嗔道:“他造的孽還不夠多?偏此時又來毀咱們家的名聲!”
寶琴緊隨其一旁,低聲道:“當務之急是趕快將寶玉擒了,可不好讓其亂嚷開。”
說話間到得角門處,隱隱聽得雜亂呼喊聲,黛玉與寶琴領着丫鬟、婆子轉過登仙閣,便見幾個婆子舉着寶玉往柴房而去。
徐嬤嬤與琇瑩見了黛玉到來,緊忙上前回話。
黛玉聽得徐嬤嬤處置,頓時鬆了口氣。好歹沒讓寶玉嚷嚷開,不然人言可畏,來日真個兒就好說不好聽了。
“太太,如今該當怎麼處置?”
黛玉這會子惱怒至極,冷聲道:“他是賈家的魔星,與我們家有何干系?打發人去知會鳳姐姐,讓鳳姐姐派人領回去!”頓了頓,又吩咐道:“會芳園各處增派健婦值夜,不拘何人翻牆闖入,亂棍打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