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林典武試演零點五, 石可器自承實可欺
詞曰:
對景還消瘦。被個人,把人調戲,我也心兒有。憶我又喚我。見我嗔我, 天甚教人怎生受。
看承幸廝勾, 又是尊前眉峰皺。是人驚怪, 怨我忒遷就。拼了又舍了, 定是這回休了, 及至相逢又依舊。
——《歸田樂引》
(一)
上回說至關梅向可期分辯做二奶的不同。只聽那關梅道:“有個真做二奶,有個假做二奶,有個苦做二奶, 有個樂做二奶,有個趁好的做二奶, 有個沒奈何的做了二奶, 有個了的做二奶, 有個不了的做二奶。我兒,耐心聽我分說, 如何叫做真做二奶?大凡財主必須才女,才女必須財主,方成佳配。然而好事多磨,往往求之不得。幸然兩下相逢:初時或者也有不遂心願之處,時日既久, 兩情相悅, 你貪我愛, 割捨不下。一個願討, 一個願嫁。好像捉對的蠶蛾, 死也不放。這個謂之真做二奶。
“怎麼叫做假做二奶?有等領導愛着姑娘,姑娘卻不愛那領導。曉得姑娘心腸不對他, 偏要娶她回去。拼着一主大錢,不怕姑娘不肯。勉強進門,心中不順,故意不守規矩,小則撒潑放肆,大則公然偷漢。人家容留不得,多則一年,少則半載,依舊放他出來,此後爲娼接客。把做二奶只當個賺錢的題目。這個謂之假做二奶。
“如何叫做苦做二奶?一般樣領導愛姑娘,姑娘不愛那領導,卻被他以勢凌之。姑娘家身不由主,含淚而行。一入侯門,如海之深,家法又嚴,擡頭不得。半妾半婢,忍死度日。這個謂之苦做二奶。如何叫做樂做二奶?年輕姑娘家,正當擇人之際,偶然相交個領導,見他情性溫和,家道富足,又且他正妻不聞不問,且無男無女。領導指望他日過門,與他生育,盡了二奶之本分。以此嫁他,圖個日前安逸,日後出身,這個謂之樂做二奶。
“如何叫做趁好的做二奶?年輕姑娘家,趁着年輕美貌,青春漫好,求之者衆,任我揀擇個十分滿意的嫁他,急流勇退,及早回頭,不致受人怠慢。這個謂之趁好的做二奶。如何叫做沒奈何的做二奶?姑娘家的,原無做二奶之意,或因官司逼迫,或因強人欺瞞,又或因債負太多,將來賠償不起,無奈時不論好歹,得嫁便嫁,買靜求安,以求藏身,這謂之沒奈何的做二奶。
“如何叫做了做二奶?徐娘半老之際,風波歷盡,剛好遇個半隻腳跨進棺材的領導,兩下志同道合,收繩卷索,白頭到老。這個謂之了做二奶。如何叫做不了的做二奶?一般你貪我愛,火熱的跟他,卻是一時之興,沒有個長算。或者尊長得知不容,或者正妻得知妒忌,鬧了幾場,趕將出去;又有個家道凋零,養他不活,苦守不過,依舊出來趕趁,這謂之不了的做二奶。”
可期道:“如今奴家要傍靠山做二奶,還是怎地好?”關梅道:“我兒,梅姐教你個萬全之策。”可期道:“若蒙教導,死不忘恩。”
關梅道:“你便要做二奶,也須揀個好主兒。這些臭嘴臭臉的,難道就跟他不成?待你老了,尋見你的那主兒或是年老的,或是貌醜的,或是一字不識的村牛,你卻不骯髒了一世!比着把你撂在水裡,還有撲通的一聲響,討得旁人叫一聲可惜。依着梅姐愚見,還是俯從人願,隨了林總去。似你恁般才貌,等閒的料也不敢相扳,林總也是王孫公子,貴客豪門,決不辱沒了你。一來風花雪月,趁著年少受用;二來得了林總幫襯,公司裡也好擡頭有臉面,不教他人欺侮你;三來使自己也積攢些私房,免得日後求人。過了個幾年,若有一男半女,你又喜歡林總,正好過日子;若你遇個旁人知心合意的,說得來,話得着,那時梅姐與你說話,好模好樣的嫁去,也不枉跟了林總幾年。梅姐也放得你下了。可不兩得其便?”可期聽說,笑而不言。關梅知可期心中活動了,便道:“你梅姐句句是好話,你依著梅姐的話時,後來還當感激我哩。”
早有後人作了支《掛枝兒》,單贊那關梅下說辭的本事:
關梅姐,你的嘴舌兒好不厲害!
便是外交部,發言人,不信有這大才。
說着長,道着短。
黑也說成白,全沒些破敗。
就是公的,也被你說成母,
就是直的,也被你掰得歪。
好個清高的前臺,也跟節操道了拜拜。
走了關梅,可期自又愁腸百轉,思前想後。到底她與大梁也算有幾分情誼,這腿如何能說劈就劈?只是,縱觀古今中外各等電影電視小說,那最快捷的升職方式,最有效的溝通方式,最成功的social networking,無一例外,是上牀。
再念及那凶神惡煞似的席豐旺,可期更是咬牙切齒。冤有天來大,仇有海樣深,只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而後快。難道她竟甘心白白受這許多屈辱不成?正是:有仇不報非好女。中國古史無數亡國亡朝之史事早已憑強有力的事實證明:上牀是最強悍的進攻方式。欲雪恥雪恨,非上牀不能。欲傾國傾城,非上牀不能。媚如妹喜,惑如妲己,嬌如褒姒,淫如
夏姬,若非與君王上牀,何得名垂青史,千古留名?
古今中外,無數先賢爲我等迷途羊羔指明答案。子曾經曰過:三人行,必有可上。老子曰:千里之行,始於牀上。佛言:我不去上牀,誰去上牀。拿破倫曾道:不想跟領導上牀的員工不是好員工。愛迪生亦有名言:成功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上牀加百分之一汗水。無名氏更有言:上牀是成功之母。
如此自我開導一番,可器終於決定從了林典武。可器拿起手機撥通林總電話時,只覺得這一睡,不僅爲一己,還爲了蒼生,爲了江山社稷,爲了黎民百姓。言念及此,愴然淚下;但覺棄小我,成大我,纔不枉爲人一世。早有後人作歌贊石可期這滅小我、成大我之舉,曰:
這一睡,春風得意遇知音,桃花也含笑梳妝檯。
這一睡,報仇雪恨志慷慨,建功立業展風采,展風采。
這一睡,舍貞取義,有情人緣盡須放開。
這一睡,節操拜拜,天地日月壯我情懷,壯我情懷。
話兒在手,口齒生輝。看我姐妹,迎着風雨大步來。
又有後人有詩讚曰:
千妝萬抹待牀前,□□焚燒若等閒。
粉骨碎身渾不怕,不留清白在人間。
心意既決,石可期果然又去文子汀酒店會那林典武。這一回也無須人帶路,她自尋見了林總的房間。那林總得了她信兒,早已盼她候她,見了她更是眉笑眼開,道:“我知你必來尋我的。”
瞧她妝束得整整齊齊,婷婷嫋嫋,緩步到堂上。但見:身着熊牌珍珠刺繡裸肩棉質斜紋軟呢連衣裙,腳踩驢牌銀花條帶露趾漆皮亮白厚底高跟鞋。頸飾碧玉琉璃珠花,腰圍白璧流蘇絲帶。烏雲秀髮,杏臉桃腮。眉畫春山淺淡,眼隨秋波宛轉。隆胸纖腰,盛臀修腿。抹得秀色明姿,佯作巫山神女;薰成靈香玉骨,欲妝洛水仙妃。徵花月之儀容,借蕙蘭之佳氣。仿名家之秀質,充綺閣之嬌姝。前臺搖身成二奶,七分妝點作九分。
林總見石女,不由得歡從額角眉尖出,喜向腮邊笑臉生。見其海棠醉日,梨花帶雨,有似渴魚見水,怒馬奔槽。較之看往日的AV,奚啻萬倍?當下便要去摟她。可期急叫:“且住!我還沒說我的條件哩!”林典武道:“條件,不忙。一會兒你一一說,我一一允你!”說罷又伸臂來攬她。可期倒退道:“你……你若待我輕薄,我……我即刻就……”手裡沒把劍,也不能說“即刻死你在面前”,只得說:“我即刻就舉報你!”林典武打個哈哈,道:“你舉報我?”可期道:“不錯!我拍了照,錄了音,就找地兒舉報你。你不怕?”
林典武知此女只可智取,不可豪奪。若非說得她心服口服,不能服服帖帖做他的N房。林典武瞧可期似有畏懼,似有顧忌,又似有希冀,便知她好應付。須知女人若無慾無求,則不好馴服;女人但有欲求,只須捏個把柄,極好唬弄。他乾脆歇下手來,往沙發上一躺。指了對面一張雕花沉香檀木椅讓可期坐,道:“你知不知什麼叫‘零點五’?”
可期好奇心起,道:“什麼零點五?”林典武笑道:“零點五的道理,很深奧。爲官之人,不能不知。你且聽我細細道來,什麼叫作‘零點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