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慈岳母有意送土雞俏佳人成喜結連理
詞曰:
近來忙着找肉, 找來找去沒有。試問該作者,何時纔有真肉。知否?知否?肉肉真心不夠。
去年頗有成就,集團考評得優。試問咱領導, 卻道工資依舊。知否?知否?應是工資依舊。
昨日加班熬夜, 長就一臉痘痘。試問咱領導, 加班何時到頭。Sorry, Sorry, I don’t know!
——《如夢令》(三調)
(一)
上回說至辦公室主任柯琴琴離職,人力資源總經理紀傳智離崗。幾番人力調動,可忙壞了人力資源部的人。忙完年終會與春晚後, 辦公室早閒暇下來;那人力部、計劃部、財務部卻是沒日沒夜地加班。見那幾個部的人,個個俱是黑圈紅眼, 見了人, 話也沒心力說, 都不聲不響的埋頭對着電腦苦忙活。
可期有心找湘兒問問情況,卻見她神色憔悴, 成日裡教人使喚來使喚去,一副疲於奔命之態。這一日,可期又去找她,卻見人力工位上一個人兒也沒有。旁邊工程部的管侯之瞧見,道:“你要找林湘, 去五號會議室裡頭瞧瞧。我剛瞧見金貴霞叫她進去了。”
既在開會, 也不能唐突進去攪擾。可期正待往回去, 忽聽五號會議室裡傳來金貴霞的聲音:“你這賤丫頭, 給你臉你卻不要臉。苑總幾番吩咐, 保密保密。做人力的,保密你不知道?什麼該說, 什麼不該說?你不知道?績效考評多重要的事,保密你不知道?沒廉恥的貨,這會兒好,連紀總也牽扯進去,你得意了?紀總他……”她說至紀總,聲音便驟然壓低,總算還知道保密。可知那罵湘兒的幾句,是要門外全工區的人都聽見都知道。乍一聽她大吆小喝,指豬罵狗,這罵人氣勢,可期只道是金貴霞請了旺姐去教訓湘兒。如今既聽出是金貴霞的聲兒像極了旺姐,可知此二人先前必是同上過“更年期女領導罵人培訓班”,主講人要麼是潘金蓮,要麼是王熙鳳,要麼就是她倆攜手古穿今,啊不對,那個明清穿唐,來爲大唐罵人藝術的進步添磚加瓦。只可憐了爲人類罵人藝術事業而無辜獻身的林湘兒。
可期好生擔心湘兒,卻也幫不上忙。在心裡默默安慰湘兒道:“堅持!堅持就是勝利!”正是人在檐下走,哪能不低頭。忍一忍,過去也就過去了。
那林典武打了電話來,說近日裡忙得很,目下沒功夫見她了。隔兩日,又託關梅姐送了一套名牌衣服和包來。平日裡也穿不得的,只一股腦兒塞了進牀底下。
臨近節前,不少海外員工都趕回公司看看。可期少不得,要將寄存的各種信件快遞還給他們。只是這些人平日都不熟稔,當中也還有一些波折。
離春節也不過三五天時間。可期想着回家訂票。先上那個鐵道部的網,上了138次,沒有成功。要不然連登錄也登錄不上去,要不然就是好容易登錄了,訂票到一半就白屏,再也沒半個字兒了。於是打電話,打了381次,沒通。可期嘆口氣,忽然想起自己還有個男朋友。男朋友是幹嘛來的!就是專門用來幹麻煩事的呀!想到自己還有個男朋友,可期興高采烈地跑去財務找金大梁,讓他訂票。卻見金大梁趴在辦公桌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旁邊財務某位美眉說:“金出納今兒打了831個電話,愣是沒通。這不,暈過去了!”
可期問辦公室那幾個姑娘,結果問了白問,因爲人人都是京城出生的。問非京戶的外地員工,人人都說:“要買票!找黃牛!”可期道:“我們不能助長票販的囂張氣焰!連政府都說了,要打擊票販!”葛諸亮道:“你這癡丫頭!若鐵道部真有心打擊票販,你說他們有票源?”
可期下班回家,路過鐵道部,見外頭一行人頂着嚴寒正在靜坐。可期很想過去問一下:“你們是不是在排隊買票?這裡排隊是不對的呀!要去火車站排隊呀!”但是看見武裝森嚴的警衛正邁着大步走過來,就沒敢過去趟這趟渾水。原來鐵道部門前是兵部。兵部不遠是個AV舊址。這組合!這氣勢!威——武——!
最後與金大梁合力,在打了2222個電話後,終於訂到了一張站票。當然這要好過學生時代站票都買不着的境遇:“堅決不讓一個學生站着回家!”拿着身份證去西驛排隊,冷風中等了許久,終於拿到一張站票。回家趕緊拿香供了起來。這春節買火車票的滋味,正是: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出門飄在外,焉能不買票!
早有後人(網友)作《沁園春》詞贊曰:
春節又到。中華大地,有錢飛機,沒錢站票!望車站內外,大包小包。大河上下,民工滔滔。早起晚睡,達旦通宵,欲與票販試比高。須鈔票。看人山人海,一票難保。
車票如此難搞,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昔秦皇漢武,見此遁逃。唐宗宋祖,更是沒招!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只好騎馬往回飆。屬風流人物,還看黃牛!
(說話的,這詞填得不對了。《沁園春》詞牌乃是平韻格,如何這韻腳有平有仄?看官臺鑒,這詞非某所填,乃網友吐槽神作也;某纔有不逮,不敢擅改。說話的,還有不對。這前頭韻押的是“嗷”,如何末句韻腳卻落在“牛”上?看官聽說,這黃牛實是牛得不行,可以不按規則出牌,連押韻也不必押得跟旁的字一樣。任它前頭押的是什麼韻,寫到黃牛了,那就是一個字,牛!)
好容易熬至大年二十七,臨行前一日。可期問大梁道:“你想不想去火車站送我一程呀?”大梁道:“送什麼送!不過一週的事,咱倆又滾回來了。”可期目露兇光,咬牙道:“你敢不送?!我做了你!”大梁受了驚嚇,忙道:“送!送!必須送!”可期道:“送我什麼?”大梁道:“我把自己送給你,成不?”可期道:“成呀!你快去把自己賣了,給我買個驢牌的包來!”
兩人磋商一番,決定還要給雙方的父母帶東西。磋商的結果,是可期買菸帶給她爹,大梁買酒帶給他爹。呃。誰能告訴我天下的情侶都是這樣的麼。
走前又跟自己上頭的領導辭別了一番。因爲苑總見不到,柯總離職,所以只是跟旺姐辭行。旺姐道:“回家好好休息!跟家人好好過了個年!”可期跟旺姐那麼久,從沒聽她嘴裡吐出一句人話過。如今聽她說出一句人話來,激動得熱淚盈眶,差點兒沒抱住她,忙道:“您也好好過年!”
跟柯總辭別畢,又往工區轉了一圈。除卻一些值守的和加班的,各部門的人也差不多走乾淨了,也只有人力和辦公室還在留守。大年二十九上半日也須有人值守的。貧哥也是外地的,這一回卻讓可期先走,自己留守到最後一日。可期好生感動。
下班時路過事業發展部,見集團那個薩碧正跟路易保羅聚在一起。兩個人好得跟蜜似的餳在一塊兒。可期只靜悄悄地走過去。這時因心中有人,比於之前的心痛,早已淡了許多。只是也不想跟他們照面,只管走開。
去人力那邊時,正遇見湘兒在收拾東西哩。可期知她這些日不好受,也不便細問,想過去說幾句話哄她開心。便道:“你這是搬家哪?回家也用收拾得這麼齊齊整整的?”湘兒紅着眼睛,道:“收拾整齊些,心情也整齊些。”可期也想不出什麼話來安慰她,便道:“我時時被旺姐罵,你是知道的。”湘兒一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沒事的。”再不肯說什麼話了。
大年二十八,可期與大梁早早來到火車站。可期的火車早些,便堅持大梁到站臺送她。大梁道:“送什麼呀!這麼大一點地,又不會丟嘍!這麼一點東西,也不用我拿!”可期目露兇光,咬牙道:“你敢不送?!我做了你!”大梁受了驚嚇,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說明,還有alternative solution。當然當然,去送你,當然是optimized solution!”
大梁去寄存了行李,送可期去站臺。及到了站臺,(在可期的威脅下,)大梁送可期上車。大梁轉身欲下車,可期道:“一會兒車開了,你就一邊哭,一邊追着火車跑!”大梁道:“我神經病呀!”可期道:“你不追着火車跑,我做了你!”大梁道:“跑,跑!”說着轉身要下車。可期一把抓住他,道:“你親我一下再走。”大梁道:“我神經病呀!”可期一把抱住他,道:“你不親我,我不讓你下車。”這時全車的人都在看。有列車警在車門處喊:“送人的快下車!”大梁無法,只得親了可期一下。可期這才笑嘻嘻地容他下去。
下了車,那石可期還不放過他,從車窗裡探出一個腦袋說:“車開了,你要追着車跑!”這時車開了,可期大喊:“跑!快跑!”大梁無法,只得跑起來。跑了幾步,列車加快;大梁本來懶懶散散,也不是要跑的樣子,忽的也加快猛跑起來,一直追到可期跟前。兩人隔着風兩相望着,忽而心中都生出無限感慨。有《調笑令》唱這少年男女心事:
此生哪裡似曾見他,莫不是我眼睛花?呀!他是前生一支曲兒,來世一幅畫!不由得我眼兒裡見了他,心裡頭牽掛!莫不是五百年前歡喜冤家,何處綠楊曾繫馬?莫不是夢兒中雲雨巫峽,夢醒也,呀!空餘我卻沒了他?
大梁遞出手來,可期亦伸了手出來。手將觸碰的剎那,車一加速,兩人的手便沒能碰見。大梁喊道:“替我跟你爸媽問好!”可期道:“你好好保重!”
兩句話都被風吞了。也不知是否入了那個的耳。列車加速。大梁被遠遠甩在後面。可期探出車窗去瞧他。慢慢的他變成一個小點兒,再也看不清了。那一刻,不知怎的,悲從中來。倒像是,從此以後,再是見不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