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意有所指,三皇子只笑了一笑,回道:“旁的事自然不會,只是這事兒不同。”說着,他又情深意切的看向葉萱。
這言外之意就是,本皇子愛屋及烏啊。
葉萱抖落一身的雞皮疙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而後走到楚凌玥身旁道:“表嫂,這飯菜別忙着撤,你有身子,可不能耽誤吃飯。”
楚凌玥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就聽見慕容璟道:“有人見不得京師太平,想要攪渾這一池水,三皇子可莫要上當。”
聞言,三皇子的眼中驀然一沉。慕容家跟葉家是姻親,而他又愛慕葉萱。外間的傳言明面上針對的是慕容和葉家,可或許,矛頭真正想要對準的人,是他纔對!
看到三皇子的臉色,慕容璟就知道他想通了,微微一笑,剛要準備送客,不妨聽到三皇子又開了尊口。
“那你,真的不是父皇的兒子麼?”
三皇子倒不是介意他會跟自己爭搶那個位子,相反,他很喜歡慕容璟,心中甚至隱隱的將他當做兄弟。
慕容璟嗤笑一聲,有意逗弄三皇子:“我說三皇子殿下,你迫切希望有一個愛護你的哥哥,這種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我不是。”
在他的眼裡,慕容家纔是自己的親人,至於那個生下來便將他拋棄的人,哪怕他貴爲九五之尊,也配不得自己喊一聲父親!
三皇子不知他心中所想,見他否認的這麼幹脆,也只得嘆息一聲,道:“罷了,是我想多了。只是侯爺務必小心。”
慕容璟拍了拍他的肩膀,點頭笑道:“這些年我什麼大風浪沒見過,你儘管放心。”
得了慕容璟的話,三皇子原先懸在半空中的心稍稍的落回了原地,略微寒暄了幾句便起身告辭。
只是走之前,到底是將眼睛瞄向了某一處:“萱兒,你不送送我麼?”
葉萱俏臉一紅,嗔道:“又不是小孩子,你怕鬼還是怎麼的。”
話雖這麼說,到底是跟着三皇子一起出去了。
等到這對冤家走遠了,楚凌玥纔好笑的搖了搖頭,道:“瞧他們兩個,也不知道是誰吃定了對方。”
慕容璟吩咐人將飯菜熱了重新端上來,回過身柔聲道:“爲夫只知道,我可是被你吃的死死的。”
聞言,楚凌玥嗔了他一眼,頗爲嫌棄的說道:“你離我遠些,回頭再帶壞了我兒子。”
她肚子裡可還有個小的呢,將來要是跟他爹一樣油嘴滑舌可怎麼得了。
夜深更露重。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已然是萬籟俱靜了。
可唯有一處,卻仍舊亮着一盞燈,特意照亮了夜行人的路。
白氏今兒剛搬回暢春園,心裡的激動還未曾下去,擔憂便已經蔓延了全身。
直到推門聲響起時,她終於明白了自己心內究竟在擔憂何事。
“慕容夫人,這主母的滋味兒如何啊?”
陸明湄隨意掃了一眼屋內的擺設,眼底閃過一抹妒忌。慕容詵雖然不怎麼喜歡這位繼室,可是對她的待遇上卻是絲毫沒有虧待。瞧瞧這屋內的金銀器皿,無不精美奢侈。
白氏沒有錯過她眼底的怨懟,略一想便明白其中關節。這位素素姑娘到現在都沒有如願以償的有正經名分,想必是着急了吧。
念着,她又有些自得,連回話裡都帶着幾分的得意出來:“這主母之位原就是本夫人的,如今不過是拿回我該得的罷了。”
“那是自然。”陸明湄收斂好了自己外露的情緒,脣角換上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只是夫人可別忘了,吃水莫忘挖井人。”
“說到這裡,我還想問素素姑娘一句呢,香兒呢?”
白氏重回了暢春園,底氣也跟着回來了,說話的時候便帶出了質問的口氣:“我如今已經將你們要的秘密說了,你們爲何不遵守承諾?”
陸明湄笑的格外嫵媚:“夫人這是什麼話,香兒不是已經回來了麼,且今兒個似乎還被夫人您躥撮着處置了啊。”
屋內的八寶琉璃燈盞被風一吹,上面的美人似活過來一般,晃晃悠悠的打了個璇兒。
白氏咬了咬牙,對面前的陸明湄卻無可奈何,只得壓低了聲音咬牙道:“你別忘了我當初是做什麼的,是真是假我還是看的出來的!”
那個香兒分明就是戴着*呢,根本就是個冒牌貨!要不是自己當時機靈,可就把自己摺進去了!
這緋月樓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夫人大可放心,緋月樓向來說話算數,而且,咱們可是要來幫你呢。”陸明湄說完這話,又將身子靠近了白氏,身上的芙蓉香薰得白氏情不自禁的皺起了眉頭。
見白氏依舊警惕的望着自己,且眉宇中還有些嫌棄,陸明湄也收起了笑容,冷聲道:“只要你好好替緋月樓辦事,保證虧待不了你。可是若你有異心,只管想想看香兒就是了!”
撂下了這句威脅,陸明湄再不看白氏,轉身就出了房門。
只留下了身後的白氏,緊緊地攥着拳頭,一雙目光幾欲噴火:“緋月樓!”
當東方泛起魚肚白時,隱藏在暗夜裡的魑魅魍魎盡數都退回了原位,將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都隱藏到了陰影之中。
天地之間,只餘下一派的光明無限。
然而最磊落不過人心,最陰暗也不過如此。
盤龍玉柱上,有飛騰九霄的真龍盤旋其間,被點綴了碩大東珠的龍眼幾乎活了一般對着下首之人怒目而視。
端坐在書案之前的男人年逾五十,一襲明黃朝服還未換下,其間的蟠龍和玉柱之上的交相呼應,卻不知是誰借了誰的威風。
天啓帝一雙鷹眸緊緊地鎖着跪在地上的李褚浚,似要穿透他的胸前,窺破他內心真正的想法。
良久,他纔開口,陰沉着臉問道:“你說的可是事實?”
李褚浚頓時擡起頭,一臉誠摯道:“父皇明鑑!如今京師之中流言沸沸揚揚,都說那慕容璟是您的親子,簡直是一派胡言!且這流言愈演愈烈,不像是民衆自發編排,倒像是——”
他說到這裡,嚥了口吐沫,又留心觀察着天啓帝的神色,道:“像是有人在幕後做推手,簡直是其心可誅!”
只聽得“啪”的一聲,卻是天啓帝怒而砸了手邊的硯臺。
墨汁潑潑灑灑的濺了李褚浚衣角的下襬,他卻不閃不避,依舊誠懇道:“父皇,此事非同小可,恐使我朝根基動盪,還請父皇嚴查!”
天啓帝依舊沉默不語,只是那眼中幾欲噴火的神色,卻顯示裡他此刻的憤怒。
好一會兒,他才冷笑道:“好一個慕容家!”
當年的事情,本就是他不得已而爲之,如今這消息走漏,出了慕容家,還能有第二家人選麼?!
他不曾虧待慕容家,可慕容家竟然敢打他的臉面!
好,真是好得很!
“來人,傳朕的旨意,慕容楚氏待產,念景晟小侯爺夫妻情深,准許其在家陪妻修養。”
天子一言,駟馬難追。
前來聽旨的太監一臉的難以置信,卻只能在聖威之下諾了一聲。
李褚浚低着頭,盯着光潔的可照人影的大理石地面一言不發,只是地面上,卻反射出他得逞的陰笑來。
直到太監奉命去傳旨之後,李褚浚才重新擡起頭,而後在天啓帝一臉不耐煩中,猶豫着說道:“父皇,其實兒臣今日前來,還有另外一件事情要稟告。”
天啓帝心中原就煩悶,如今見他臉色不好,越發的神情陰鬱起來:“說吧,吞吞吐吐的,哪有皇子的樣子?!”
他越生氣,就證明這件事情給天啓帝造成的困擾有多大,而後續慕容家會受到的打擊就有多深。
所以李褚浚絲毫不以爲意,反而越發的開心。只是那臉上,卻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猛地磕了一個頭,回稟道:“回父皇,兒臣今日要彈劾葉威將軍!他名爲爲國駐守邊疆,實則以權謀私,爲一己之私屠殺冶良村老弱婦孺,更叛國投敵,與敵國勾結,致使邊疆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李褚浚說到最後,眼中都帶出了幾分淚意,彷彿看到當時的慘狀一般,再次磕頭道:“兒臣曾經在便將待過一段時間,知道那裡的百姓是多麼的淳樸善良。得知此事,兒臣萬分痛心!兒臣只求父皇,給那些手無寸鐵而慘死葉威手下的百姓們一個公道!”
他每說一句,天啓帝的眉頭就皺的深一分,待得他說到最後,天啓帝的神情已然是風雨欲來了。
如果說慕容家的事情還只是挑起他心中隱秘的難堪和怒火,那麼李褚浚所彙報之事,便是徹底的挑起了他的怒火。
他平日裡最愛惜羽毛,這等事情若是傳揚出去,豈不是打他的臉,向其他國家說明他治下的國家有多糟糕麼?
天啓帝越想越怒,最後猛地一拍桌子,喝道:“來人,傳兵部的人!”
見自己今日目的達成,李褚浚再次磕了一個頭,裝起了好人:“父皇息怒,保重龍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