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太醫匆匆返回東暖閣時,傾城剛好喝完熱騰騰的薑湯,診脈時竇皇后沒有出現,事實上一直到傍晚出宮,傾城都沒有再見竇皇后一面。
如今,她與如意公主兩人安心的躺在廂房裡,她知道,有了安平縣主失手將她推下暖泉這件事,怕是竇皇后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會爲難她與如意公主了,當真是禍兮福所倚啊!這一次的落水,倒是值得的!
想及此,她便側頭看向在一旁百無聊賴的如意公主,輕聲問道:“主子,方纔皇后娘娘與你說了些什麼。”
“說了……”如意公主的臉倏地紅了,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要知道,方纔竇皇后可是要她以後好好伺候寧王,更是說了一些男女之間的話,惹得她方纔就已經很是不好意思了,如今叫她再將這些話重複一遍?她可是不好意思呢!
可她到底不願意矇騙傾城,踟躕了半天,這才喃喃說道:“皇后娘娘無非就與我說了些家常話罷了,倒是琳琅姑姑之前說皇后娘娘怕是沒有之前那麼和善了,我瞧着皇后娘娘倒是和之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
對人好或者不好,僅僅憑的是竇皇后的心情或者目的,如今身在宮裡頭,傾城不想且不能將話說透,如今只是淡淡一笑,並沒有說話。
等着傾城休息片刻之後,感覺身子暖和了些,如雲這纔將她們兩人送出宮去了,只是經過了偏殿那一遭,如雲的態度顯然比先前要恭敬許多。
這一次,她們出宮的時候,竇皇后更是安排了青釉軟轎,行至宮門口,兩人又才重新乘坐了寧王府的馬車。
馬車穩穩的沿着來時的路程返回寧王府,如意公主見了竇皇后,自然也不用在意妝容打扮了,於是便靠在蒙了軟墊的車壁上闔眼小歇,而傾城經過胡太醫的診治,又喝了貼藥,倒沒落下什麼病,只是神色怏怏,假借垂頭,思索着宮中發生的一切。
事情最終還是被皇上知道了,聽說竇皇后最終還是心軟,但她說盡了好話還是沒保住安平縣主,皇上罰了安平縣主禁足三月,並罰抄《女戒》一百篇,這對自幼便被皇上捧在手心裡的安平縣追來說簡直如同貶刑!且她還是個未出閣女子,往後在京城裡的名聲,怕是要一落千丈了。
至於傾城“冒犯”安平縣主的那一茬,也被在場的宮女盡數稟報給皇上,沒想到竟讓皇上大笑出聲,連說了三個“好”字!
當兩日後寧王妃將這一幕說與傾城聽時,她不禁有些難以置信,安平縣主受到責罰她是想到了的,畢竟在宮中擅自動手打人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逃過去呢?畢竟她只是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置啄安平縣主,即便有寧王在後面撐腰,她怎麼也會受到斥責的,結果,皇上非但沒有龍顏大怒,還給與褒獎?
傾城瞧瞧地掃了一眼擱在一旁的錦盒,暗自思忖,皇上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王妃娘娘看上去雖在小口小口喝茶,但卻一直留心着傾城的神色變化,如今見着她微微側過頭去,露出那姣好的側臉,好似一個從畫卷中走出來的人似的,當即更是下意識地輕喚道:“傾城。”
傾城這才察覺自己失了神,忙應了一聲,“王妃娘娘。”
王妃娘娘直直看着低眉順眼的模樣,又想起了皇宮之中發生的事情,心裡很是滿意,進退有度,謙謙有禮,且聰慧大度,心地善良……若是王爺身邊能有這樣一個可心的人兒,怕也會成爲她的左膀右臂,要是寧王府中有誰能有給她的一半靈巧,她也不會這樣累了。
傾城雖正襟危坐,但依舊感受到王妃娘娘那探究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掃來掃去,她不知道王妃娘娘到底在想些什麼,如今只好端身坐着。
王妃娘娘瞧見她這個模樣,卻是在心底長長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是皇后娘娘賜下來的人,但想必你對皇后娘娘的性子不大瞭解,我瞧着你是個可人的孩子,如今也就提點你幾句。”
說着,她更是頓了頓,竇皇后的性子她雖然清楚得很,但不管怎麼說竇皇后都是她的婆婆,是大唐一國之母,有些話自然要斟酌一番才能說出口了,“皇后娘娘向來護短,饒是她知道了安平縣主做錯了事兒,但是她輕輕責罰一段便是了,但現如今這件事被皇上曉得了,皇上對安平縣主的責罰雖不輕,但這件事畢竟關乎到安平縣主的聲譽,關乎到竇氏一族的名聲,所以……怕是這件事竇皇后不會輕易這麼繞過,而且竇皇后壽辰與除夕在即,怕是你還要陪着如意進宮兩次……”
她這話說的已經夠明白了,若是她還聽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當即她便明白其中的艱難險阻,心中醞釀一番,輕聲說道:“多謝王妃娘娘提點,奴婢一定會小心行事的。”
王妃娘娘看着她那有幾分煞白的臉,知道傾城小小年紀,說是心裡不怕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竇皇后真的想將傾城怎麼樣,想必她也不能出面阻攔的,要不定會惹得竇皇后不悅,但她更是明白,這件事傾城根本就是一點責任都沒有,若是叫她眼睜睜看着傾城遭受不白之冤,怕是她不能做到熟視無睹!
想及此,她心裡浮現起一陣哀愁起來,看着林鸞,關切道:“那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傾城只覺得心中一片迷茫,對於竇皇后來說她不過是螻蟻一般,她還能怎麼辦呢?可說到底王妃娘娘如今與她說這番話也是爲了她好,但如今她也只好苦澀着說道:“奴婢也不知道。”
王妃娘娘瞧着她一臉無奈的樣子,想着先前李紹明與自己說的話,頓了頓,低聲說道:“王爺說這件事疑點頗多,前幾日王爺準備給宮裡給皇后娘娘請安,可恰好碰見了躡手躡腳的雲妃娘娘,這也就罷了,偏偏那日安平縣主也是奇怪得很,王爺說,更奇怪的是,你那日不過就在窗邊坐着,安平縣主更是說你有歹心,你不覺得整件事情有些奇怪嗎?”
傾城怎麼會不知道?但縱然她知道,有些話卻也不知道該與誰說,只是她沒有想到王爺會對她的事兒這麼上心,一想到那日緊緊楛在她腰間那雙手,當即她臉頰一熱,連說話也有些不利索了,“奴婢……雖想到了,但……但卻不敢多想,畢竟安平縣主與雲妃娘娘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針對奴婢……”
王妃娘娘見着她的話說到了一半,心中也有些明瞭,對於傾城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當初渾身是傷的被竇皇后趕出宮,現在更是被雲妃娘娘與安平縣主所對付,要知道,安平縣主是所屬竇皇后那一派,而云妃娘娘則屬於僖貴妃娘娘那一派,這兩人都是後宮中說一不二的人物,爲何她們兩人都要對付傾城呢?
想及此,她只覺得心中的謎團一個纏着一個,怎麼也解不開,盤算一番,這才輕聲說道:“傾城,自從你進入王府之後,我自詡從來沒有將你當成一個普通的丫鬟,你的才學與修養,給我的感覺都不是一個丫鬟這麼簡單,只是你給我的感覺像是一個迷一般,看不透的迷,即使有的時候我想幫助你,但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幫你,你可願將你身上發生的事兒告訴我嗎?這樣咱們也能一起想辦法!”
傾城知道王妃娘娘是出自好心,可在皇宮中那些事兒卻是她這輩子最不想提及的過往,而且,那件事涉及到了太多權貴之人,她不敢隨便冒險,更何況,如今她雖覺得王妃娘娘是個極好的人,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想及此,傾城便垂下眼瞼,有些難爲情地說道:“事情牽涉到了太多,奴婢不能相告,還請王妃娘娘恕罪。”
本是好心好意,但沒想到落得這樣的下場,說是不氣,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王妃娘娘想着傾城平日並不是這樣的人,如今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卻是淡淡說道:“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罷了,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那我也不勉強了。”
說着,她就藉口身子有些不舒服,所以讓傾城退下了,傾城知道其中的緣故,所以什麼話都沒說,便走了。
因着傾城身子尚未恢復,王妃娘娘倒是有些擔心,便讓長歌陪着她一起回來,等着兩人回到芳華園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院子裡掛起了燈籠,昭夢正在門前焦急的等候着,時不時眺望一眼院門,見傾城的身影緩緩而來,她雙眼一亮,喜聲嚷道:“傾城,你終於回來了!”
說罷,她便一路小跑迎了過去,在屋裡的如意公主和琳琅姑姑聽到聲,也趕緊撩起簾子跨出門來,其實她們心裡也是擔心得很,要知道竇皇后與僖貴妃雖沒說什麼,但要知道王妃娘娘是最講究規矩了的,說不準也會責罰傾城一番的,因此,她們自然是擔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