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傾城猛然抽回手來,冷笑道:“走?我爲何要跟你走?又走去哪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天下之大,可有你我立錐之地不成!你雖是將軍,但在這宮裡,在王府中,你什麼也不是,你就只是一個皇家的奴才而已!你也看到了,牡丹夫人昔日是多麼的得寵,一着不慎便也成了這寧王府中的冤魂!連她都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你這!你走?好,你走試試看,走一個給我試試看!你若是能帶着我平安無事地走出去,便算是你的本事了!”
傾城指着房門外面,厲聲對寇仲說着,寇仲像是被她的狠厲所刺激,果然打開門,拉着她擡腳便向外走去。
傾城一直被他拉着,終於還是狠不下心來,一把拖住他的衣袖,道:“你瘋了?你瘋了不成!”
“我是瘋了。”此時此刻,寇仲神色已然轉爲平靜,面容沉靜如水地看向陰孌,輕聲道:“如果我的瘋狂能讓你有勇氣脫離這個苦海,我情願一死。”
“愚蠢!愚不可及!”傾城終於忍耐不住,反手給了他一個狠狠的巴掌!
他就這樣靜靜地看着傾城,似乎並不意外傾城會賞給他一巴掌似的。
“你的瘋狂,你以爲你的瘋狂能夠挽回這一切嗎?你以爲你的瘋狂是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我告訴你,你不是我的什麼人,咱們沒有一點點關係,所以你根本不必爲我感到難過,更何況,我是寧王府的側妃,而是是一介將軍,你覺得我們之間能夠有什麼嗎?”傾城朝他吼完,便一下子將他推倒在地,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跑到了前面。
瑞祥居的臺階下,牡丹夫人仍然趴在那裡,冷冷地,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裡。
風吹過,捲起了她身上的華麗棉裙,像是一片張揚的夢境,將這寧王府中的一切全都攏進了她那華麗而幼稚的美夢之中。
傾城着了魔一樣的走近牡丹夫人,不知道爲什麼忽然想看看她臨死時候臉上的表情究竟是什麼樣的,可是腳步靠近了牡丹夫人的臉,忽然覺得腳腕上一涼,低頭卻只見一隻手牢牢地禁錮住了她的腳踝。
“段傾城,你好狠毒的心,你設計殺我,你拿命來!”牡丹夫人滿臉血污的擡起頭來盯着陰孌,兩顆眼珠子掛在眼眶外像是兩隻白球一樣的晃盪着。
傾城驚聲尖叫着,努力想要甩開牡丹夫人箍住她的那隻手,一邊掙扎,一面叫喚着,“啊!你放開我,你放開我,你這個厲鬼!不是我害你的,不是我害你的!”
頓時,傾城忽然從後面被人抱住,李紹明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傾城,傾城,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傾城回神,發現她正在李紹明的懷中,而牡丹夫人依然在旁毫無聲息地躺着,早已命喪黃泉,哪裡還有什麼手握住她的腳踝?
“王爺,王爺!”傾城驚懼不定地撲進他的懷中,緊緊摟住他溫暖寬闊的胸膛,驚聲說道:“她,我看見她剛纔握住我的腳腕,王爺!”
李紹明緊緊抱住傾城,將她抱着離開了那個血污之地才放下來,輕聲安慰道:“沒什麼,沒什麼,一切都有我呢,我在這裡呢,沒有誰能傷害你,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鬼更是不能!”
李紹明將傾城緊緊抱在懷中,伸手捂住了她的眼,輕聲說道:“不要看那個賤婦了,王妃已將把一切都告訴我了,賤婦死有餘辜,不要看她了,髒了你的眼睛。”
頓時,傾城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只能感覺到一片溫熱寬厚的手掌替她遮擋住了眼前的一切血腥。
雖然傾城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她該痛恨的,若不是因爲這個男人,她怎麼會沒了孩子?若不是因爲這個男人,她怎麼會沒有了家人?若不是因爲這個男人,她怎麼會在這個煉獄一般的地方生活?可是現在,她卻忍不住靠向了這最溫暖最安全的所在,雖然不喜,但是她卻知道,這個懷抱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李紹明在的地方便有了安全感,唯一能庇佑她的也只有這個男人了,所以她必須要牢牢抓住李紹明。
此時,傾城感覺身子再被抱起來,在李紹明的懷中她感覺很安穩,李紹明走的很穩,一步一步從容不迫,發生了這麼多的慘事李紹明卻還能如此沉穩,讓她不禁分神猜測這個男人到底還有多少東西是她不知道的。
等着傾城再次被放下來的時候,她已經在瑞祥居的偏廳裡了,不同於正廳裡夢貴妾血流滿地的狼狽,這裡顯然乾淨整潔多了。
王妃娘娘正端坐在椅子上,見李紹明將傾城抱進來了,神色沒有什麼改變,輕聲問道:“王爺,夢貴妾那邊可是處理好了?”
“王妃放心,我已經叫人將夢貴妾擡回她自己的院子了,又囑咐孫大夫好生看着,雖然她胎不一定保得住,但是現在她驟然失子,怕是難捱。”說起夢貴妾,連李紹明的神色也忍不住寂寂起來。
知道他內心傷痛無以復加,王妃娘娘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說:“牡丹夫人口出狂言侮辱人在先,動手打夢貴妾在後,致使夢貴妾滑胎便又畏罪自盡,其罪過不小,王爺,您看如何處置呢?”
王妃娘娘三言兩語便將她摘的乾乾淨淨,把所有的錯兒都推給了牡丹夫人,而且還面不改色心不跳,這功夫委實讓傾城敬佩不已。
“牡丹夫人已死,不能再懲罰她了——”李紹明沉吟了片刻,才做出了這樣的決定,牡丹夫人畢竟曾經是他那麼寵愛過的女人,一朝花落人飄零,他也不是不念舊情的。
“她雖然死了,可是進獻她的地方可不能這樣輕易放過!”王妃娘娘一拍紫檀小方桌,眼眸中冷光四射,微微揚聲說道:“那個蠻夷之地本來就不是什麼好去處,進獻來的人也都是這樣的狐媚氣,還請王爺轉告王爺一聲,若是一直由着他們作威作福下去而不懲治的話,傳出去豈不說是寧王府還怕了他們一個小地方不成?”
“那你的意思是?”李紹明畢竟理虧,這個牡丹夫人是他自己從外面招進來的,事前也並未與王妃娘娘商量,王妃娘娘一直裝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這才容忍牡丹夫人在寧王府中呆了這麼久,如今出了這樣大的岔子,王妃娘娘發火也是理所應當的。
王妃娘娘卻是捻動手中的佛珠,漫聲道:“妾身不過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妾身的意思根本就是無足輕重,不如王爺將那地方好好懲治一番,也可以給那個地方的人一些警戒,看看他們以後還怎麼敢送這些人來。”
“你的話甚至有道理。”李紹明也不想在這件事上與王妃娘娘有什麼分歧,便同意了王妃娘娘的意思,着手去辦了。
一時間話說完了,王妃娘娘擡頭瞥見傾城一臉的蒼白,輕聲道:“你今日見了血光了,怕是唬得不輕吧,趕快回去休息休息吧,叫孫大夫去開幾副安神的藥,好好靜一靜吧!”
“是,妾身遵命。”傾城起身福了一福,轉身要走的時候腿卻一軟,忍不住朝一旁摔了出去。
“當心!”李紹明手疾眼快,將她一下子抱在懷中,便索性轉身對王妃娘娘說:“王妃,我就先將段主子抱回去休息休息,你今日也勞累了一天了,也早些休息着吧。”
王妃娘娘微微頷首,這才站起身來,送他們出門,邊說道:“那王爺路上小心些吧!這路上或許有沒有化了的雪,要看着點腳下,你們隨行的奴才們都將眼睛擦亮點,不要再摔了!”
王妃娘娘又如此又囑咐了半日方,才讓李紹明抱着傾城出了瑞祥居。
這一場鬧下來,如今已經是星星點點的星子跑了出來,傾城從李紹明的懷中看去,只見漫天的星空宛如寶石一般,華美璀璨,不可方物。
只是瑞祥居到傾城的風華居所距甚遠,傾城當然不會那麼沒有自知之明要一直被李紹明抱着纔可以,才走了不到一會兒,她便輕聲道:“王爺,不如放下妾身下來吧,妾身沒事了,可以自己走了。”
李紹明抱着傾城,依然不徐不疾地走着,臉上的神情平靜而溫柔,輕聲說道:“就讓我這樣抱着你吧,我覺得這樣挺好的。”
“王爺。”傾城輕輕叫了他一聲,便覺得再也無話可說了。
今日之事,她始終心中有愧,雖然她並未料到會有如此慘烈之結局,雖然她只是想借着王妃娘娘的手將雨花除掉,讓韋主子亂了陣腳,可是這結果卻已經造成了,夢貴妾失去了孩子,牡丹夫人丟沒了性命。
瞬間,她的手上便多了兩條人命,她心裡只覺得沉重說不出一句話來。
“不知道爲什麼,我抱着你就會覺得安心、踏實,在這寧王府中人人都是戴着面具的鬼怪,我早已看清楚這些人的把戲,卻無能掙脫,傾城,幸好有你在我的身邊。”李紹明說罷便低下頭來,在傾城的額頭輕輕印下一吻,深眸看向她,輕聲說道:“答應我,永遠不要欺瞞我,永遠不要讓我失望,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