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的眉頭不經意的蹙起,半晌,才道:“這事如果單單是王爺也便好說,但是如果摻雜了韋主子——不要緊,我來想辦法。”
寇仲聽她一口應承了下來,不由自主地鬆一口氣,“多謝了”
“不必謝。”傾城清淺一笑,眉目中全都是淡淡的暖意,但也摻雜着淡淡的憂愁,“就當是我爲你做些事兒罷。”
寇仲只是苦澀笑笑,沒說什麼,傾城便也不再說什麼,跟他一起走了出去。
寇玉林正在跟九福姑姑說什麼,瞧見傾城與寇仲出來了,急忙撲到寇仲身邊,揚聲喚道:“大哥。”
傾城卻轉頭對九福姑姑低聲道:“你悄悄帶着寇小姐打扮打扮,王爺不喜歡俗豔,你就給她打扮的俗豔一些,務必讓她選不上,懂了嗎?”
九福姑姑輕輕頷首,這纔對着寇玉林說:“寇小姐,走吧,讓奴婢好好服侍您打扮打扮,奴婢那裡有上好的珍珠項鍊,寇小姐戴着定然光彩照人呢。”
寇玉林小孩子一樣,趕緊蹦蹦跳跳地跟着九福姑姑走了。
傾城瞧着西暖閣前面秀女也雲集了不少,知道時辰也快到了,便對寇仲說:“你先去吧,待會若有了結果,我會第一時間派人通知你的。”
寇仲點點頭,想要說什麼,可嘴巴動了動,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轉身便走了。
傾城遙立在原地,一直瞧着他英挺的身影遠去了,這才擡腳慢慢來到了西暖閣,太監們見到她來了,立刻揚聲道:“段主子駕到——”
“給段主子,段主子吉祥。”原本等在西暖閣外面的秀女們聽見太監這樣一通報,立刻乖乖地跪了下來。
齊刷刷的一大片,奼紫嫣紅,映着皚皚的白雪,煞是好看,清冽的空氣中飄來了陣陣馥郁的芳香。
傾城認得這樣的香味。這些年輕的女孩子們爲了博得李紹明的寵愛,不但在衣服首飾上下足了功夫,就連嗅覺也不會讓人家半分的。
傾城見狀,卻是心中明白,李紹明好像從沒對香味衝的女人沒有多少好感,可見今日這些秀女,最終能留下來的,寥寥無幾吧!
一旁的教引姑姑陪着笑臉道:“段主子,今日是咱們寧王府選秀的日子,還請段主子給個恩賞,訓示她們幾句吧,也讓她們長點心。”
傾城略略掃了這些跪着的秀女一眼,只是說了一句話:“選秀僅僅是個開始,往後的路還長着,我期待你們跟我來作伴。”
她這樣的一句家常似的話顯然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不少秀女已經偷偷擡眼打量起了她。
她從這些女子的目光中讀出了很多的東西——討好、羨慕、嫉妒、憤恨、不以爲然,獨獨沒有友好跟溫暖。
可是她知道,她俯視這些女子的眼光中,何嘗又有什麼溫暖呢?今日她們還高下立判,一旦入了王府便憑個人本事了,寧王府內院所謂的地位無非就是丈量李紹明心意的一把尺子,李紹明喜歡你多一分了,你的地位便高一些,不喜歡了,也便就那樣了。
這樣想着,她的目光遠遠掃到了正朝着這邊走來的李紹明與韋主子。
大雪中,李紹明與韋主子也不併乘坐步輦,只是攜手慢慢走來,大雪下了足足有兩指厚了,是以他二人走得極慢,卻並不着急一般,只是這樣相攜着手,一步一步地朝這邊走來。
許是傾城的目光太過執着,跪在地上的秀女們也忍不住朝那邊看去。
大雪中,李紹明一身寶藍色的袍子,威風顯赫,而韋主子也是一身沉穩的硃紅色,端正高貴。
天作之合,原來這樣配合的天衣無縫才堪稱寧王府內院的表率麼?這樣想着,初瑾瞧了瞧自己一身的淡雅鳳仙白,也許是太白了,被這大雪一映襯,反倒是失去了原有的品格了。
秀女們左瞧右瞧,立刻判定出兩個側妃娘娘哪個纔是最得寵的,於是頃刻之間,她們豔羨的對象便換成了韋主子。
好不容易他們二人才走到了西暖閣,傾城迎了上去,盈盈拜倒,"妾身給王爺請安,給段主子請安。”
誰知李紹明卻好似並沒有看到她一般,只是笑着對韋主子道:“走了這樣好一會兒,你的鞋襪怕是溼了吧,先叫靜華她們扶你進去換一雙罷,若凍壞了,我會心疼。”
韋主子臉上的笑意甜蜜彷彿連這大雪也無法冷凍分毫,她羞赧一笑,終是低頭進了西暖閣之中了。
她並沒有看傾城一眼,似乎在她的眼中,她早已認定傾城根本就不再具有任何的威脅了。
傾城又何嘗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不過現在的傾城斂容垂首,將滿心的算計盡數遮掩在略顯蒼白的臉色下。
在李紹明的靴子經過傾城的眼前的時候,她自然轉身跟着李紹明朝暖閣之中走去,誰承想也不知道是路滑還是怎麼回事,她腳下一輕,整個人便朝後跌倒!
“啊!”傾城驚叫一聲,卻在下一刻被一雙穩健的胳膊牢牢扶住,她驚魂未定地擡頭,正撞上李紹明深不見底的黑瞳,“王,王爺——”
傾城如何也想不到李紹明竟是如此敏捷的反應了過來,明明面無表情地在前面走着的人,爲什麼能在第一時間將她抱住呢?
她凝睇着李紹明,不去想那個可能讓她再一次心碎的答案。
“你如今走路也不肯好好走了嗎?”李紹明依然面無表情,將傾城扶起來後便背起手來,冷冷扔下這麼一句,“不要再跟我耍這些小伎倆了!”
傾城心又不可抑制地再次抽疼了一下,可是這一次的呀,再沒有了前幾次那樣的難受跟無措,她只是端正了神色,平靜如水地低聲道:“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罪該萬死。”
不知道是傾城的不反抗再次吸引了李紹明的注意還是怎麼回事,他本已經邁開的腳步再一次轉了回來,淡淡說道:“你現在又打算跟我玩新的花樣了麼?”
傾城訝然,這一次的表情是真的:“王爺,妾身怎麼會跟您玩什麼花樣呢?您說不要妾身矯情,妾身答應了,妾身也做到了,可是您卻說妾身要跟您玩什麼新的花樣,那麼就請王爺告訴妾身,妾身到底該怎麼說怎麼做才能讓您心裡熨帖了。”
李紹明聽聞這話,氣急敗壞地盯着傾城,深深地看着傾城,彷彿要吃了她一樣。
然而,李紹明卻又自顧自的笑了,“我知道了,你是以退爲進呢,你以爲朕還會像以前那樣麼?告訴你,我不會了!”
“呵呵,那還真該恭喜王爺了。”傾城淡然如水,聲音之中沒有一絲波瀾,“要沒什麼事的話,王爺您也該進去了吧,外面下着雪呢,不要讓這麼多的妹妹在外面凍壞了,她們可都是要來伺候王爺您的,若是凍壞了王爺心上的人,妾身可擔當不起。”
“牙尖嘴利!”李紹明憤然低語了這樣一聲,拂袖怒氣衝衝地走進了西暖閣中。
傾城卻是嘆了一口氣,這才擡腳跟着他一起進入了西暖閣。
西暖閣的佈置一如既往,閣中牆壁棟樑與柱子皆飾以雲彩花紋,意態多姿,斑斕絢麗,全無龍鳳等王府中常用的花飾。
傾城自在一旁的座位上坐下了,只低着頭,目不斜視地盯着地上,只見塊塊三尺見方的大青石磚,拼貼無縫,中間光潔如鏡,四周琢磨出四喜如意雲紋圖案。
因爲今日下雪,所以白日也點了紅燭,暖暖的燭光灑在青磚地面上,越發顯得光影朦朧起來。
九福姑姑悄悄進來,隨侍在傾城的身側,她們兩人眼神交換間,已然明白了事情已經辦妥了,她自放心,只是端坐在李紹明的右手邊,等待待會的面選秀女。
李紹明坐在中間璀璨的寶座上,冷着臉,也不跟傾城說話,傾城便也樂得逍遙自在。
一會兒韋主子換好了鞋襪便也出來了,本想跟李紹明說笑幾句,誰知李紹明卻懶怠跟她答話。
她如何聰明,轉眼便知道李紹明與傾城之間又發生了些什麼,雖然憤恨,終於還是婉笑着坐在了李紹明的左手邊,也不說話了。
司儀太監見着時候差不多了,便在在外面喊,“秀女叩拜王爺、韋主子、段主子!”
外面站着的秀女立刻齊刷刷地跪下,口中清脆有聲:“拜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拜見韋主子,拜見段主子!”
李紹明意興闌珊地動了動手指,永順立刻喊:“起!”
司儀太監再喊:“起!”
秀女們方靜靜站起來,各個低頭垂手,不敢發一言。
李紹明再一動手,永順立刻又喊:“秀女覲見!”
司儀太監在外面拿出一本小冊子,選勾出六名秀女來:“秀女——陳茂青、李碧霞、張玉蓮、牛惠、李琳兒、宋克茹,上前一步,覲見!”
這六名秀女便越衆出來,輕盈來到大殿之中,一字排開之後,司儀太監喊一聲:“跪!”六人便忙跪下了。
李紹明讓她們起了,略略掃了一眼,始終興致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