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努力睜開眼,幽幽喘一口氣說:“妾身,妾身在呢……”
李紹明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個字,傾城卻又再次暈了過去。
等着傾城醒來的時候卻見李紹明正睡在她的身邊,手臂給她當枕頭,而歆宜則窩在李紹明的懷中也睡的香甜。
傾城心口的銳痛忽然化成了點點暖意,她歪着頭看着一大一小飽睡的樣子,不由得綻出了一個最幸福最滿足的笑意,爲了他們父女倆,讓就算受再多的苦楚又算是什麼!
天色黑了下來,傾城輕輕挑起簾子,果然見墨玉正在外面垂手侍候着,見她醒來,墨玉忙上前來,低聲道:“主子醒了?”
傾城微微頷首,輕聲道:“嗯,扶我起來,不要吵到他們。”
墨玉輕輕扶她起來,慢慢攙扶着她到了院子裡。
暮色四合,風華居點起了燈籠數盞,在橘紅色的燈光中,她聞着甘棠樹寧馨的味道,問素嵐:“寇仲將軍是去呢?”
墨玉環視了周圍一圈,低聲道:“嗯,去了。
“多久呢?”
“差不多一個時辰了。”
“如何這麼久還不回來,難道是出了什麼問題?”傾城蹙眉,焦急道:“他又不是杜如晦,自然不如杜如晦那樣的精通,萬一稍有差池,豈不是……不行,我要去看看。”
“主子!”墨玉死死地拉住傾城,低聲道:“此時去,引起其他人注意,豈不是功虧一簣?何況王爺與小郡主還都在屋子裡,您此時去,萬一驚動了他們,豈不是更不好?”
正說着呢,傾城忽然聽見屋子裡歆宜哇哇開始哭了起來,李紹明的聲音也從屋子裡傳來,“小乖乖,不要哭了,爹爹在這裡哦,要找娘呀,娘在,娘在,歆宜不哭。”
以往歆宜最黏李紹明,今日不知道怎麼了,怎麼哄都哄不好,李紹明見狀也着急了,在屋子裡喊道:“傾城,你去哪兒呢?歆宜找你呢。”
傾城無法,只得進到屋子裡去哄歆宜,將看心中的念頭暫且擱下。
一時傾城哄完了歆宜,李紹明也不睡了,起身說要去書房中處理政務,她送了李紹明離去,這纔回院子裡來叫墨玉趕緊悄悄地去看看。
正說着呢,她忽然見寇仲從那邊來了,她忙問如何了,寇仲點點頭,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墨玉從懷中取出那一個水晶小瓶,裡面裝着滿滿一瓶子的鮮血。
傾城知道那便是歆宜生母的心血了,於是便說:“趕緊的,你快去杜如晦那裡,看看到底還來不來得及調換。”
墨玉答應着便去了,傾城便與寇仲回到院子裡,又詳細地問了問他事情的經過,可寇
仲總是含糊其辭,不過說是過程有驚無險,什麼也都還好,叫傾城不要擔心了,眼下操心歆宜的病纔是最重要的。
傾城也只得不提了,說了一會兒的話果然見墨玉從外面回來了,說是她已經將鮮血對調
了,而杜如晦並未發現。
他們說了一會兒話便各自散了,傾城自摟着歆宜睡了。
第二日清早,那杜如晦便端着一個藥丸來了,研碎了歆宜沖服,過了一會兒揭開那小襁
褓一看,果然那梅花的一個花瓣顏色淡了不少。
杜如晦見狀,點點頭,舒一口氣,“果然是有用的。”
傾城見他這樣說,不由得也將心放回了肚子裡,於是便照舊養好身體,然後每隔三日
取一次心血,這樣一共取了十次,製作成了十顆藥丸,給歆宜送服之後,果然到了最後,歆宜小胳膊上的梅花印記完全消失了!
至此大家總算是都放了一大口氣,傾城因着一直被採集心血,所以一直在勉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等到杜如晦宣佈歆宜完全無礙之後,她再也支撐不住疲憊的身體,徹徹底底地暈了過去。
這一昏沉便足足是過了五天,傾城醒來之後只覺得身體鬆快了許多,只是她纔剛想要叫墨玉進來伺候,忽然見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牀榻上。
傾城睜了睜眼,過了好一會兒才確定眼前看的並不是幻覺,頓時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徐,徐主子?你,你怎麼來呢?”
傾城一下子嚇到了,很是驚詫,徐主子如何來呢?爲何沒有人告訴她?又是什麼時候來的?來了多久呢?歆宜呢?徐主子看到歆宜沒有?認出歆宜是徐主子的女兒沒有?
其實在這段時間之內,寇仲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傾城,她的這個孩子乃是徐主子的孩子,因着徐主子害怕有人害自己的孩子,所有並沒有將這件事告訴旁人,卻是在無意之中被寇仲知道了,所以纔有了後來的事情。
這時,傾城滿腦子想的竟然是絕對絕對不可以讓徐主子看到歆宜!她知道她自私,可她就是不想讓徐主子看到歆宜!都說親生母女之間有一種無法替代的感應力,萬一……
傾城不敢再想下去了,因爲這個萬一,是她所承受不起的後果。
徐主子卻恍如沒有看到傾城臉上的驚慌神情,只是笑笑,“聽說段主子病了,我來瞧瞧你,你可算是醒了,你這一病,可真是病了不少時候。”
“病?”傾城訝然,纔剛要說什麼,忽然墨玉從外面進來,手裡捧着兩碗茶,遞給徐縢妾一碗,再遞給傾城一碗,“可不,我們家主子自從得了風寒之後,便一直臥牀養病,今兒才醒呢!幸虧您來看看她,不然她還要偷懶睡下去呢!”
“你也真是太大意了,這樣的天氣,不要動不動地就出去淋雨什麼的!若是再病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徐主子溫煦一笑,伸手給傾城掖了掖被子,柔聲囑咐道,“這麼大的人了,睡覺還是動不動就踢被子的,一點也不老實。”
傾城看着她,看着她那張和藹的笑顏,忽然問道:“徐主子,你怎麼,怎麼出來呢?”
徐主子撲哧一笑,道:“我在院子裡呆的悶了,就想出來逛逛,怎麼,不歡迎我?”
“不不不,我當然歡迎,求之不得。”傾城急忙拉住她的手,卻在觸到那一手溫暖之後猛然鬆開了手。
徐主子看着傾城,只是笑,“怎麼了,見到我就跟見到老虎一樣?是不是我會吃人呀?”
唯獨墨玉知道傾城擔心什麼,便悄聲道:“小郡主被九福姑姑抱出去玩了,主子,您放心吧。”
傾城聽了這句話才終於放下心來,然而徐主子下一句話卻讓讓心驚不已,“咦,怎麼不見你家小郡主?我還說來這裡想看看她呢,聽說小郡主長得很可愛,是吧?”
“她,她……”傾城越來越心驚,簡直連話都說不出來,多虧墨玉上前來給她解圍,“徐主子,我們家主子估計是發燒燒壞了,所以現在一直說話也都不利索,您要不然改天再來看我們家主子吧?奴婢先送您出去,可好?”
徐主子見她這樣說,又見傾城確實是臉色慘白,便也不多留了,“那我先去了,你好好休息,不要太操勞了,改日我再來看你。”
徐主子猛烈咳嗽幾聲,裝出生病的樣子來道:“咳咳,咳咳,你掛心咳咳咳咳咳——還是,咳咳,等我好了,我親自去看你吧,現在我這樣病着,傳染給你,咳咳咳咳咳,就不好了。”
徐主子見她咳嗽的實在是太厲害,便也不便久留,只是又囑咐了墨玉許多話,要墨玉好好照看她,這才款款離開。
傾城一直等徐主子的身影走遠了,這才猛然鬆一口氣,擦一擦額頭,居然全都是冷汗了!
墨玉送走了徐主子便急忙抽身回來看傾城,瞧見她滿頭冷汗一臉蒼白的樣子,便急忙上前來關切地問:“主子,您還好吧?”
傾城皺眉,生怕徐主子知道了什麼,“她怎麼今兒來了?什麼時候來的,還要,我怎麼不知道?”
墨玉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纔剛出去一趟,轉身就看見徐主子在這裡了,奴婢本想叫醒主子的,誰知道徐主子說讓主子多躺會兒,不要吵醒您,奴婢也就不好說什麼了,便一直在外面守着呢。”
傾城頓了頓,才問出了她最關心的問題,“那她見沒見到歆宜?”
墨玉笑着說:“沒呢,九福姑姑抱着小郡主出去了,肯定碰不到。”
“哦。”傾城總算鬆了一口氣,沉沉地靠回枕頭上,這才覺得渾身的力氣似乎都已經耗盡了,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徐主子到底爲何會忽然從院子裡出來?難道徐主子真的想通呢?喪子之痛安寧就那麼容易過去了?爲什麼她不這樣覺得呢?還是徐主子知道了些什麼,所以故意來她這裡打探呢?
傾城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來,所以也只得就這樣作罷了。
晚上李紹明來了,抱着歆宜又逗了一會兒,他們父女感情好的讓傾城看了都覺得吃醋,而李紹明恨不得變身爲奶孃,時時刻刻都抱着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