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娘娘且息怒,氣大傷身,若是傷了身子就不好了。”傾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卻還是裝出一副關切的樣子來,柔聲勸慰着。
王妃娘娘手裡緊緊握着那一卷破布,眉間的怒色便如同那天邊的烏雲一般一層層的壓了上來,厲聲說道:“這寧王府內院之中真是越來越不安寧了!一個個權當我這個寧王妃不存在,當面是一套背後是一套的!難道真的非要逼我出手不可嗎?”
傾城聽她口氣冷峻不復往日那般輕聲細語,便知道她確實是怒極,可見她手中握着的東西對她的打擊有多麼的大。
不用看傾城便知道那上面寫着的是什麼,無非是雨兒當日所寫的血書罷了,一件小小的血書便能引得王妃娘娘如此狂怒,可見王妃娘娘心底對韋主子還是關懷備至的,要知道,若是寧王府中一個側妃做出這般不堪的事情來,怕不僅是僖貴妃怒了,連帶着整個寧王府的臉面都會不好看!
這樣想着,傾城心裡綻放出一抹冷笑,王妃娘娘想這樣,那她卻偏偏不讓王妃娘娘如願!王妃娘娘自以爲素手便可擺弄乾坤,她亦只是王妃娘娘棋盤上一顆棋子而已,殊不知棋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想終生被人擺佈任人宰割。
這血書是傾城叫素芳趁夢貴妾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塞進夢貴妾的衣袖之中,再等着夢貴妾與牡丹夫人相遇的時候,她再故意叫一個小太監給牡丹夫人送了一副湯藥。
這樣便正好衝撞了夢貴妾心底最爲懷疑的地方,再加牡丹夫人自以爲有傾城撐腰便可以放肆不顧一切,又加上早晨傾城故意裝出一副體柔多病的樣子,牡丹夫人那樣的暴脾氣不當場跟夢貴妾打起來已經算是十分溫和了。
拉拉扯扯間難免會有東西落下來,夢貴妾衣袖中落出這份血書來,牡丹夫人豈能不知道事關重大?當然要來告訴王妃娘娘了。
傾城垂着頭,只作出十分恭謹的樣子,眼睛卻瞟向的王妃娘娘,她知道,她對於王妃娘娘而言只是個棋子而已,但是她可一時當棋子,卻不能一輩子都掌握在別人手中,她更是不能容忍王妃娘娘面子上對她好的沒話說,但是心底卻是什麼都知道!
這樣想着,她心底的冷意越發的堅固起來,像那萬年不化的寒冰,將恨意牢牢地封存起來,落在臉上的終於只剩下一朵芙蓉面,她親自斟了一杯安神茶來遞給王妃娘娘,輕聲道:“王妃娘娘,您且喝一杯安神茶吧,凝神靜思是最好的了。”
王妃娘娘蹙眉,接過茶,半天都沒有喝下去,半晌,她深嘆一口氣,淡淡說道:“韋主子的病現在還沒好是,孫大夫三天兩頭的請脈熬藥的也不管用,我聽長歌說韋主子的身子也越發的不如以往了,精神更是恍恍惚惚的,想來是那曼陀羅的毒太厲害,竟然生生的將一個好好的人兒折磨成了這個樣子!”
傾城察言觀色,凝神道:“幸虧那下毒之人早已畏罪自殺,也算是爲韋主子討回了一個公道了。”
“畏罪自殺?”王妃娘娘冷笑一聲,終於將那血書扔至於傾城的腳邊,冷聲道,“你看看這個便什麼都知道了,畏罪自殺?若真的是畏罪自殺,這個雨兒爲何要招供出這樣一篇東西來!”
“呀,這是什麼?”傾城故作驚愕,伸手將那血書撿起來,快速看完了然後擡頭對王妃娘娘道:“這,這不會是真的吧,雨花她服侍韋主子這麼多年,如何會下此毒手?妾身看八成是那個雨兒想要反咬一口也說不定,王妃娘娘不能輕信呀。”
王妃娘娘冷笑一聲,眼中寒光閃現,冷聲說道:“我也很想相信這不是真的,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這雨花——”
她說到這裡便悠忽止住了話,揚聲叫道:“長喜,將她二人帶進來,我要親自審問!”
等着牡丹夫人與夢貴妾再次被叫進來的時候,顯然都已經平靜了許多,她們兩人都知道這血書事關重大,若是一句話說錯便是要掉腦袋的事情,於是不由得全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神情都有一種奇異的緊繃之感。
“說說,這血書到底是怎麼來的。”王妃娘娘威嚴地掃了跪在地上的兩人,冷聲問道:“牡丹夫人,你先說。”
“是,王妃娘娘。”牡丹夫人正巴不得這樣了,立刻張嘴道:“方纔妾身想着天兒冷,本來打算回去來着,沒想到碰到了夢貴妾,可夢貴妾卻不讓妾身走,還說妾身是個賤人,不配給王爺生養孩子,妾身知道夢貴妾出身清白,又懷有身孕,便不願意跟夢貴妾交手,沒想到她一下子想把妾身推進雪地裡,妾身百般無奈只好奮起反抗,然後便發現這血書從夢貴妾的衣袖中滑落,妾身撿起來一看內容知道茲事體大,夢貴妾看到臣妾居然得知了她的秘密,便更要殺了妾身滅口了,若不是妾身跑得快,怕就已經沒命了啊!王妃娘娘,您要爲妾身做主呀!”
她說完便嚶嚶哭了起來,雖然不十分真切卻也有九分無助,倒不由得旁人不相信她說的話。
這幾日,夢貴妾是驕縱跋扈慣了的,現在雖然位份卑微,但有腹中的孩子撐腰,如何肯善罷甘休,當即便分辯道:“你胡說!分明是你自己故意挑釁,我走哪裡你偏偏也要走哪裡,還出言不遜,我實在是氣極了所以纔出手給你個教訓——”
“夢貴妾如此顛倒是非其實就是惱恨我無意中發現了你的秘密了吧,我早就聽聞夢貴妾與韋主子身邊的雨兒交情不淺,原來雨兒臨死之前也不忘將這一份血書轉交給你,看樣子你確實跟雨兒交情匪淺呀!只是這血書你爲何不肯上交給王妃娘娘或者是王爺呢?難道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這血書的秘密,由着韋主子身邊出了叛徒,要害死韋主子嗎?”牡丹夫人句句逼人,字字誅心,一字一句都叫人找不出破綻之處來,“妾身聽說韋主子的病情這些日子也一直都在反覆,時好時壞的,原來只是以爲是藥石無用,沒想到原來是身邊的內奸未除,聽太醫們說韋主子的病若是再這樣下去生命堪輿,怎麼夢貴妾知情不報難道,是想等韋主子有個三長兩短再開口嗎?”
“你,你,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如何血口噴人?這血書我以前從沒有見過!至於什麼雨兒不雨兒的我更是不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假裝跟我廝打,然後趁機放了這個東西在我的衣袖裡嫁禍給本宮還未可知!你一個出身微賤的女人居然也敢如此污衊我?也不看看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夢貴妾也是氣極了,當下在王妃娘娘面前也顧不得什麼禮儀穩重了,一口一個娼婦、娼妓地叫着,對於王妃娘娘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卻是熟視無睹。
牡丹夫人最厭惡別人提她的過去,如今被夢貴妾這樣毫不留情地在王妃娘娘面前折辱,便再也顧不得什麼了,當即便惱火了,一下子就將夢貴妾推到在地上。
夢貴妾因着頭三個月沒人照料,胎位本就不大穩固,所以便是時時刻刻的護住獨自己的肚子,生怕有了什麼差池,可是現在被牡丹夫人這麼一推,她立刻捂着肚子哀聲呻吟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如雪,叫喚道:“哎呀,哎喲我的肚子,我的肚子!”
“主子,主子,你怎麼樣,你要不要緊!”寶珠見自己的主子滿臉是冷汗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滾,不由得嚇傻了,忙上前一把推開牡丹夫人,伸手扶起了夢貴妾。
夢貴妾則使勁抱住她的肚子,一臉的痛楚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裝出來的,只是痛苦地說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她知道,若是她的孩子出了問題,罪魁禍首便是牡丹夫人。
王妃娘娘顯然也沒有料想到這一出,便一疊聲的叫人去叫孫大夫,只是等着孫大夫趕到的時候,夢貴妾已經出血了,因着不敢移動她,所以她便只是躺在瑞祥居中的青石板上,下身全是鮮血,不住的呻吟着。
“孫大夫,快,快看一看!”王妃娘娘的臉色也變得蒼白極了,趕緊吩咐孫大夫前去給夢貴妾檢查,雖然她早知道夢貴妾這一胎保不保得住還是個未知之數,但是現在親眼見着夢貴妾的孩子出了問題,心裡也是着急的。
孫大夫知道情況緊急也顧不得其他禮數了,上前就爲夢貴妾施針診脈等等,忙活了一會兒才一臉沉痛地轉過身來,跪在王妃娘娘的面前道:“小的無能,小的無能,夢貴妾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孩子!我的孩子!啊啊啊——”夢貴妾聽聞這句話,宛如被人活生生的摘去了心肝一樣的難受,淒厲地大喊一聲,她伸着血淋淋的手指着牡丹夫人,宛如厲鬼一樣的瞪着她,恨聲說出了最惡毒的詛咒,“杜玉籠,你欠我孩子一條命,我定要你拿命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