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待在楚國夫人府,兩天沒有回宮,使得宮裡諸位人心惶惶。
就連一向鎮定的寧皇后,也有些坐不住了。
差點就要派人去楚國夫人府請人了,所幸,皇帝第三天清早就回來上朝了。
顯德帝一回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後宮裡的氣氛,也由之前的死氣沉沉,變得開始開始活躍起來,又開始關注着皇帝的行動,希望皇上可以像幾天前一樣,召人侍寢,無論是誰都好。
她們都已經打聽過了,皇上連夜去楚國夫人府,不過是楚國夫人病了。
當然,她們都一致認爲,這只是她爭寵的一點小把戲而已。
皇上寵幸陸才人的事情,人盡皆知,楚國夫人不可能聽不到,她產生了危機感,就想方設法地吸引陛下的注意力了。
陛下雖然開始寵幸陸才人,但對她到底還是有些情意,自然就迫不及待地去看楚國夫人了。
這也就罷了,問題是,她竟然還一連霸佔皇帝兩天,實在是讓人忍無可忍。
因此,在衆妃給皇后請安的時候,都忍不住提起了這個話題,話裡話外都想讓皇后懲罰楚國夫人一番,讓她不要那麼囂張,總是霸佔着皇帝。
寧皇后聽到衆妃的意見,淡淡說道:“你們以爲,本宮沒有找她談過她?可惜,她根本不賣本宮面子,何況,陛下又護着她,本宮又能拿她怎麼樣?”
衆妃聽到這裡,也不由一陣默然,有幾個卻是忍不住在咬牙切齒的,暗罵蘇婉是狐媚子。
“那我們不能總是這樣,任由她壓在我們頭頂上吧?”孫淑妃亦是插嘴道。
因爲蘇婉的緣故,一衆嬪妃都不約而同的放下彼此之間的恩怨,開始同仇敵愾起來。
陛下幾個月不進後宮,已經讓她們按捺不住了。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陛下又開始寵幸後宮了,那個楚國夫人又來攪局,她們豈能容忍?
聽到孫淑妃的話,所有人都點了點頭,然後期待地看着寧皇后。
寧皇后輕輕一嘆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誰讓陛下寵她呢!”
言罷,寧皇后頓了一下,看向沉默不語的陸才人道:“陸才人,你現在可是承載着我們所有人的希望,可一定要爭氣有些,盡力籠絡住皇上的心。皇上既然寵幸你,那必定是喜歡你的,你現在做的,就是讓陛下更加喜歡你,若是有一天超過楚國夫人,那可就是皆大歡喜了。”
陸才人聞言,立即起身應是。
其他人心裡雖然也不舒服,但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就連胡貴妃都道:“陸才人,本宮千方百計地幫了你進宮,可不是讓你進來當個擺設的,你可要擔起責任來,不要讓我失望。”
淑妃等人也都點了點頭,對她寄予厚望。
卻不知,陸才人此刻也是有苦難言。
她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陛下到底喜不喜歡她。
若說不喜歡她,爲什麼前幾天,陛下幾乎天天都來看她,但若說喜歡她,爲什麼又肯召她侍寢?
而且,她非常在意,那天晚上的事情。
陛下看她的眼神,極爲冰冷,似乎連她全身的血液都凍僵了,每當想起來,她都忍不住渾身發抖。
她還是第一次如此害怕一個人,但她想要受寵,想要往上爬的信念,還是佔了絕對的上風,將恐懼給壓了下來。
此刻,聽到皇后和貴妃的話,想要奪寵的心就越發堅定了,甚至升起了一絲豪情萬丈。
她一點也不比楚國夫人差,楚國夫人能做到的事情,憑什麼她做不到?
“是,嬪妾一定竭盡所能,不讓皇后娘娘和貴妃娘娘失望。”陸婧頤恭敬地說道。
寧皇后聞言,不十分滿意,又說道:“只憑我們,怕是還不夠。若是連前朝大臣,也去勸解陛下的話,那就更加萬無一失了。”
衆妃聞言,俱都點了點頭。
事已至此,她們已經無法再容忍下去了,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楚國夫人繼續專寵。
胡貴妃卻是輕嗤一聲道:“本宮早就想到這一點了,你們放心,今天的朝堂上,必定會有人拿楚國夫人說事。”
……
回到勤政殿之後的顯德帝,神色就有點不太好看,一衆太監宮女,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呼吸,深深地低下了頭。
不過,顯德帝坐到寶座後面,讓司禮監的人,將重要的奏摺都呈送上來。
然而,剛打開這次看了一會兒,顯德帝就冷笑道:“一羣老不死的,正事不幹,只會盯着朕的私事,朕看他們年紀大了,也都該到退的時候了。”
這些奏摺,大都是上書指責他不該專寵楚國夫人,還要求他早早冊立東宮。今天早朝上,顯德帝就已經聽過一輪了,不過,顯德帝卻駁退了那幾個上前諫言的,畢竟,他的後宮不缺子嗣,他進不進後宮也無所謂,何況,皇子皇女多了,也並非福氣,前朝皇子足夠多,但最後又如何?殺了殺,圈禁的圈禁,既然如此,又何必生出這麼多皇子來。
何況,如今,皇室子弟,已經越來越多了,就藩之後,又得增加國庫開支,何必呢?
駁斥的一衆臣子啞口無言。
還有不依不饒的,顯德帝則是讓他們先管好自己的後院,再來指責他。
所幸,蹦躂的都是幾個勳貴,還有幾個言官、文官,不過文臣裡的頭頭腦腦,比內閣的首輔、次輔,還有六部尚書、侍郎等,大都保持沉默。
對他們來說,只關心皇帝有沒有繼承人,什麼時候冊立東宮,其他的,並不放在心上,再說了,皇帝是真得不缺兒子。
何況,顯德帝后宮的嬪妃,只有了兩個文官的女兒,一個是郭嫦曦,一個是麗嬪,皇帝寵愛誰跟他們沒有關係。
再說了,楚國夫人在民間的名聲不錯,貢獻了兩個藥方不說,也沒攛掇陛下做什麼損民利己的事,做下的也都是善事,絕非禍國殃民之流,既然如此,對皇帝專寵楚國夫人的事情,他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早就開始死諫了。
這類上書奏請冊立東宮的摺子,顯德帝一律留中不發,以後,就沒有人提了。沒想到現在,竟然又有不長眼的湊上來了。
顯德帝自然知道是誰搞的鬼,因爲這些人,或多或少都跟後宮有些關聯。
“楊永,朕讓你查的事情,你查出來了嗎?”顯德帝既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便默默地記在心裡,又開始問起了他關心的事情。
楊永躬身道:“啓稟陛下,陸才人用的香,其實就是所謂的阿芙蓉,也叫阿片,一直都是當做藥物來用,有的製成丸劑,有的製成散劑,也有製成香的,因爲從番邦進來,價值堪比黃金,不過,卻有一個極大的缺點,就是容易上癮,一旦產生依賴,就再難離開這種東西。”
顯德帝點了點頭,他其實早就已經料到了,又問道:“陸才人從哪裡弄到的這種東西?”
楊永說道:“應該武清伯夫人給她的,而且,武清伯府的確是跟一股勢力相交甚密,只是,目前還不清楚,那股勢力到底是什麼人?不過,依奴婢猜測,還有各種證據表明,那股勢力極有可能是白蓮教。”
“白蓮教?”顯德帝喃喃道,眼中露出一絲殺意,白蓮教雖然一直在蟄伏,但是它的勢力,卻幾乎是遍佈全國,殺不盡,滅不絕,就算一時敗退,修養一段時間,不知什麼時候有開始冒頭了,最重要的是,太祖時期,甚至還有白蓮教反賊稱帝的事情發生,這豈不讓他們心中忌憚?
“廢太子的女兒?白蓮教?”顯德帝眯了眯眼睛,冷笑說道:“這武清伯府果然是所圖不小,說不定,他們是在在覬覦朕這坐着的這把椅子呢?”
楊永聞言,頓時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這……這武清伯府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還是怎麼地?陛下的皇位也是他們能覬覦的?
真以爲白蓮教真能動搖陛下的江山,簡直荒謬至極。
現在,已經不是本朝剛剛建立的時候了。
“楊永,你繼續讓人監視武清伯府,不準打草驚蛇,密切注意白蓮教的動向,將跟武清伯府交往甚密的勢力,全部記下來,到時候一併算總。”
“是,陛下。”楊永頓時明白,陛下這次恐怕要大開殺戒了。
顯德帝的登基很順利,畢竟,先皇早就爲他鋪好了道路,就算是朝中勢力的變動,也不是大刀闊斧,而是悄無聲息地完成了換血,並沒有死多少人,這一次,是陛下第一次要痛下殺手了。
想起當初,廢太子逼宮造反案的那一個月裡,幾乎每天都死很多人,空氣中似乎都能聞到血腥味,那可真是暗無天日的一個月。楊永那時還小,但是對這件事的印象卻很深,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寒毛直豎。
顯德帝處理了一些政務,接近傍晚的時候,竟是再次出宮了。
這讓一衆宮妃,簡直恨得咬牙切齒,皇后和四妃更是臉色大變,陸婧頤就更加失望甚至憤恨了,濃濃地不甘佔據了她的心,讓她當場就摔了一個茶盞。
若是以前她沒有得到還好,但是現在,她已經嚐到了陛下寵愛的諸多好處,自信心和野心正極度膨脹的時候,結果,陛下又被楚國夫人勾走了,她豈會甘心?她怎麼受得了?
不管宮妃如何怨氣沖天,總之,顯德帝又出現在了楚國夫人府。
她到的時候,蘇婉正在西次間的炕上看書,此刻,她的身體已經好了許多,除了咳嗽之外,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
顯德帝沒有驚擾她,揮手讓下頭退下之後,走過去伸手將蘇婉的書從她手中抽出來,放到炕桌上,說道:“天色黑了,你就不要再看書了,免得傷了眼睛。”
蘇婉見到顯德帝來了,神色不變,起身屈膝向他行禮道:“臣妾拜見陛下。”
只是還未拜下去,蘇婉就被顯德帝攙扶了住了。
顯德帝皺着眉頭看着她,說道:“婉兒,你何必跟朕如此生分?”
蘇婉垂眸平靜說道:“陛下,禮不可廢。臣妾反省過了,以前臣妾對陛下太隨意,太無禮了,幸虧陛下寬容,沒有跟妾計較,否則臣妾怕是是個腦袋也不夠砍。臣妾已經反省過了,以後一定痛改前非。” 顯德帝聞言,胸口頓時覺得有些憋悶,甚至堵心,還有點想要咬牙,但他偏偏對蘇婉卻是無可奈何,因爲他就算是對自己生氣,也無法對蘇婉生氣。
他很快就調整了情緒,握着蘇婉的手,若無其事地笑着問道:“婉兒,你的病好些了嗎?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蘇婉依舊微微垂着頭,恭敬說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妾已經好多了。”
顯德帝聽到這裡,臉上的笑意消退了,嘆了口氣說道:“婉兒,你一定要這樣跟朕說話嗎?”他真得無法忍受她用這種態度來對待自己,這讓他心裡很難受。
蘇婉沉默了一下,沒有回答,恰好菡萏在此刻奉上茶來,蘇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親自端起茶盞,放到顯德帝跟前的炕桌上,說道:“陛下,請用茶!”
顯德帝見蘇婉一時半會也不會改變態度,也只能坐了下來,見蘇婉還在站着,便說道:“婉兒,你也坐。”
“臣妾不敢。”蘇婉說道。
“朕讓你坐。”顯德帝語氣強硬地說道。
蘇婉這才謝了座,在另一邊坐了。
只是,身體卻沒有像往常那樣放鬆,反而正襟危坐,就像其他人在顯德帝面前一般恭敬守禮。
看得顯德帝頭疼不已,簡直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對她纔好。
眼看到了用飯的時辰了,蘇婉立即命人擺了飯,就擺在了炕桌上。
兩人沉默地用過了晚飯,只是兩人用的都不多。
用過晚飯,碗碟都撤下去之後,顯德帝才問道:“婉兒,你到底是怎麼了,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嗎?爲什麼現在就……”
蘇婉微微笑道:“陛下不必多想,臣妾只是想要將規矩重新撿起來罷了,陛下寵愛臣妾,是臣妾幾輩子修來的福氣,陛下對臣妾好,臣妾卻不能恃寵而驕,甚至得寸進尺,否則,臣妾就實在太不知分寸了。這樣,無論是對陛下,還是對臣妾,都很好。”
“朕怎麼可能不多想?”顯德帝聽了這話,突然有點牙根癢癢,“朕允許你恃寵而驕,朕巴不得你得寸進尺,你這樣知分寸,懂規矩的樣子,纔是朕最不喜歡的。”
蘇婉聞言也不在意,輕輕說道:“既然如此,那陛下就不要再喜歡臣妾了吧!”
“婉兒……”顯德帝聞言,頓時愕然,帶着點驚怒和不信看着蘇婉,“你……你是認真的?”
顯德帝的手臂越過兩人中間的炕桌,禁錮住蘇婉的手腕,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說道:“婉兒,你跟朕說清楚,什麼叫讓朕不喜歡你了?”
她偷走了他的心,勾走了他的魂,攝走了他魄,如今又說不讓他繼續喜歡她了,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她到底讓他怎麼做,才肯原諒他。
蘇婉回視着他,靜靜說說道:“陛下,臣妾想說的話,早在那天就已經說過了,臣妾也不是在開玩笑。”
顯德帝一下子愣住了,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忍着心裡的痠痛,語聲艱澀地道:“就因爲你要放朕自由,就因爲你不想要朕了,所以你也不稀罕朕的喜歡了?”
蘇婉沉默了一會兒,到底搖了搖頭說道:“不,陛下。臣妾依舊是喜歡着您,感激着您的,只是,臣妾想要擺正自己的位置,就不能像以前那樣對您了。”
顯德帝卻沒有絲毫被安慰到,他忽略心裡那股越來越強烈的疼痛和不甘,看着蘇婉說道:“婉兒,你就不用騙朕了。你說過,感情是兩個人的事情,既然你想要放開朕,讓朕去寵幸別的女人,那就說明,你已經做好了放棄朕的打算。朕承認,朕之前的所作所爲,的確是讓你傷心難過了,還害你生了病,可是,朕已經知錯了,也是一直在彌補自己的錯誤,你爲什麼就不肯給朕一個機會?難道朕就真得那麼得罪無可恕,讓你即便放棄朕,也不肯原諒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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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發了,一會兒修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