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落水了。
但是,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慘兮兮的寶鈴縣主給吸引了,圍在她身邊噓寒問暖,又哪裡顧得上她,更別說找人救她了。
而蘇婉,根本不會游泳。
等她們終於安撫好寶鈴縣主,注意到蘇婉時,時間已經過去將近一刻鐘了。
現在再救人,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一衆千金小姐不由面面相覷,心裡又是忐忑不安,又是驚懼後怕。
她們再不知世事,也知道謀殺重臣之妻,絕對是重罪。
就算蘇婉不受重視,但她畢竟是昌武侯夫人,殺了她,無疑就是跟昌武侯府作對,昌武侯府就是爲了面子,也不會善罷甘休。
不約而同的,大家都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寶鈴縣主。
現在也只有她能救她們了。
尤其是將蘇婉推下水的朱慧蓮,更是惶惶不可終日,宛如受驚的小兔子一般,眼圈紅紅地地看着寶鈴縣主。
朱慧蓮不過十三歲,出身富商之家,後來,父親病死,她和母親被趕出了家門,直到被錦鄉侯府的人接進侯府,才知道自己的外祖母,竟然是錦鄉侯府的太夫人。
她本以爲自己的好日子終於要來了,誰知道,外祖母對她們母女根本不冷不熱,雖然沒有缺了她們吃穿用度,但她們待在侯府到底有些尷尬。
這次,見到寶鈴縣主,她也是打定了要討好她的主意,希望得到她的好感和認可,打入她們那個圈子,爲自己將來求一門好親事添加籌碼。
但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失手將昌武侯夫人給推進了湖裡。
若是一開始,她就去喊人下湖救人,說不定昌武侯夫人還有救,可是闖禍之後,她實在太害怕了,反射性地就躲到人羣中掩藏起來,降低存在感,暗暗祈禱沒有人看到自己的動作。
可直到時間慢慢過去,她也稍稍平靜下來,才終於感覺到不妥和後怕,但是,現在施救卻已經晚了。
她現在也只期望着,寶鈴縣主當初的保證是真的了。
如果寶鈴縣主肯擔着責任,那她的行爲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會受到太多責難的。
可是,寶鈴縣主是那種無腦的人嗎?
這種人命關天之事,她躲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往自己身上擔?
就算她是縣主,她母親是大長公主,若是身上揹負了指使人殺人的名聲,恐怕也嫁不出去,更別說還有可能跟昌武侯府交惡,她纔沒那麼傻呢!
寶鈴縣主看到衆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不由怒道:“你們看我做什麼?又不是我讓你們把人推下去的?誰做下的事,最好自己站出來,別連累了大家。還不趕快救人!”
寶鈴縣主雖然十分樂意見到,這個佔着自己姐姐位置的女人就此一命嗚呼,但是要救人的態度還是要擺出來的,畢竟,她不能讓人傳出她是個冷血無情,見死不救之人。
可是,在場的人都是千金小姐,都極爲看重自身,別說不會鳧水,就是會她們也不可能真的下湖救人,萬一受了點傷,對她們來講,都是無法忍受的打擊。
沒辦法,她們只好去通知宋太夫人諸人。
宋太夫人等人立即被這種變故驚呆了,來不及斥責衆人,立即命人打撈,頓時便是一片兵荒馬亂。
若是蘇婉等她們救命,恐怕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
所幸,蘇婉目前還活着。因爲在那些女子因爲寶鈴縣主而陷入混亂的時候,蘇婉就已經被人救了起來。
“咳咳……”剛上了岸,蘇婉就忍不住嗆咳了幾聲,身上更是冷得渾身發抖,不由自主地蜷縮起來抱緊了雙膝。
她現在的形象十分糟糕,渾身上下都溼噠噠的,宛如落湯雞一般,頭上的釵環早就掉了,一頭烏髮沒有了約束,大都垂了下來,又被她用手梳到了腦後,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和一張略顯慘白的小巧臉龐,而她的衣服也都緊緊地貼在了身上,曲線畢露。
這對前世來說或許算得不得什麼,可是對現在來說,卻是讓人有損名節的大事。最糟糕的是,她的旁邊還有三個陌生的男人。
蘇婉現在是在一個假山上的涼亭裡,周圍的幔帳被放了下來,位置還算隱蔽,一時半會兒也不虞被人發現。
——其實涼亭並非是個很好的去處,不過,其他地方都有些遠,若是被人發現,傳了出去,蘇婉的名節可就不保了,所以,只能就近選擇地方暫且安置了。
顯德帝饒有興趣地看着蘇婉,完全沒有非禮勿視的概念。此時狼狽的蘇婉,在他眼中,就好像一隻剛剛得救的小貓咪,驚懼無助,可憐兮兮地蜷縮在涼亭一角瑟瑟發抖,再也沒有了剛纔的張牙舞爪,看得他的心裡癢癢的,很想過去摸一摸安撫一下。
不過,他到底還是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做出出格的事,萬一她是個剛烈的,恐怕他剛碰了她一下,她就得跳湖自殺了。
那樣,也未免太掃興了。
而將蘇婉救上來的傅黎,則是從上岸後,就眼觀鼻鼻觀心,再也沒有多看蘇婉一眼,只是若仔細觀察他,就會發現他的耳根微微有些泛紅。
至於大太監楊永,就沒那麼多男女大防的規矩了。
他見到蘇婉,也只是略帶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嫌她弄髒了陛下的地方,絕對不會有什麼旖旎的心思。
他沒有直接讓人將蘇婉扔出去,默認傅黎將人帶過來,也是因爲他看出陛下對她有點興趣,否則,他纔不會容忍蘇婉呆在這裡。
亭子裡無人說話,氣氛有些凝滯。
就在這時,楊永突然向外面打了個手勢,頓時兩名略顯陰柔的男子手裡端着托盤走了進來,放到了亭子裡的石桌上,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兩個托盤裡,一個放着兩碗滾熱的薑糖水,還有一個托盤裡,則放着一套男裝,以及一個披風。
“傅大人,您還是快點找個地方換衣服吧,若是被人發現是您救了她,那您這番功夫可就白費了。”楊永用略顯尖細的嗓音,對傅黎說道,聲音頗有些陰陽怪氣。
世人重女子名節,男女授受不親,何況,傅黎救人時可是抱着蘇婉的,若是昌武侯府追究起來,那蘇婉恐怕也只能“病逝”了。
“多謝楊公公提醒。”傅黎客氣地說了一句,走到石桌前,將一碗薑糖水喝了。又看了眼縮在涼亭一角瑟瑟發抖地蘇婉,還是走過去,親自將另外一碗薑糖水放到了她身邊,這才躬身對顯德帝行禮道:“陛下,臣先告退了。”
顯德帝揮了揮手,讓他離開。
傅黎雖然不放心留他們單獨相處,但是看到自己現在的樣子,也只能離開。
離開的他,沒有發現蘇婉聽到他的稱呼後,驟然僵硬的身子。
蘇婉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立即跪下行禮,還是立即道謝,似乎那種情況,都不適合她,她只能像個鴕鳥一樣,維持着原本的姿勢不動,只是身體越發僵硬了。
此時,顯德帝卻突然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走到蘇婉跟前,蹲下身端起傅黎剛纔放到地上的那一碗薑糖水,親手遞給她,道:“喝了吧,彆着涼。”
蘇婉終於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這纔看清楚這位皇帝陛下的容貌。
果然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俊美的臉龐上噙着一絲溫柔的笑容,像書生勝似一個皇帝。但是,他身上那種富貴逼人,那種一言九鼎,掌控無數人生死的強大氣勢,又很難將他跟一個書生聯繫起來,充滿了矛盾,也充滿了魅力。
但蘇婉卻是心中一驚,快速又垂下了頭,不敢再看第二眼,雙手放開抱着的膝蓋,跪在地上,誠惶誠恐地叩頭道:“臣妾之前不知陛下身份,失禮之處,還請陛下恕罪。”
“不知者不罪!你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顯德帝笑了兩聲,顯得十分平易近人,“蘇氏,你再跪下去,這薑湯可就涼了。”
“是,臣妾多謝陛下隆恩。”蘇婉恭敬地說完,這才站起身,雙手接過顯德帝手中的碗,微微側過身,一口一口地將薑糖水喝了下去。
蘇婉一口氣喝完,發現皇上還站在自己面前,不由緊張地握緊了手中的碗,顯德帝使了個眼色,楊永就上前將披風呈給顯德帝,又接過了蘇婉手中的空碗,這才悄悄地退到一旁。
顯德帝展開這個白色緞面銀色內裡的披風,微微一抖,親手給蘇婉披在了身上。
蘇婉見狀大驚,正想後退,但身後便是涼亭的柱子,根本無路可退,只能默默地接受了。
只是皇上如此紆尊降貴地對她,她心裡卻不但不感到歡喜,反而越發惶恐不安起來。
顯德帝卻彷彿沒有發現蘇婉的不安,竟然還伸手替她攏了攏耳邊的頭髮。
蘇婉的心差點都被他的動作嚇得跳出胸膛,心裡慌亂不已,正反射性地想要撓他一下時,忽聽亭外有人喊道:“陛下,臣正好碰到了昌武侯夫人的丫鬟,特意帶她趕了過來。”
顯德帝的手一頓,隨即便有些可惜地收回了手,背過身去緩緩說道:“那就讓她進來吧!時辰也不早了,朕也該回去了。告訴宋嬤嬤,朕改日再來看她。”
說完,便要帶着自己的人離開,只不過離開之前,還特意看了蘇婉一眼,表情頗有些惋惜,因爲他很清楚,兩人的緣分,恐怕就到此爲止了。
他是對蘇婉有些興趣,但是,也僅此而已了。他不可能爲了她,就攤上一個強搶臣妻的惡名。剛纔的逗弄,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或許,等他再次見到蘇婉時,已經徹底忘記她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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