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忙扶起她道：“傻孩子，一點子藥罷了，算不得什麼，你以後若有需要，差個人來支會一聲就是，公孫家別的沒有，藥是多了去了。”
聽話聽音，昨兒個思婉的身份還是公孫家的長媳，既是長媳，要點藥纔不是在自家拿就是麼？還用支會侯夫人？可見侯夫人已經被皇后說動，同意退婚了。
思婉笑道：“這是夫人的心意，當然要謝了，可說好了，思婉以後有個頭疼腦熱的，就向夫人求要，到時候夫人可不許不讓思婉的人進門。”
侯夫人一聽，鼻子就酸了，點了點頭，就黯然地坐了回去。
皇后便親親熱熱地拉住思婉的手道：“好孩子，快別說那些個不吉利的話，什麼頭疼腦熱的，你可要健健康康的，本宮還指望站你早日給本宮生個嫡孫出來呢。”
思婉大驚，愕然地看着皇后，皇后的嫡孫，那豈不是要讓她嫁給二皇子？
臉色當時就變了，忙道：“娘娘，您在說笑，思婉哪有那個福氣，作您的兒媳。”
皇后就正色道：“不是說笑，思婉，今兒召你進宮，就是因爲這件事，阿彥他……他沒法子，爲了救皇上，不得不答應北戎公主的條件，要娶她爲妻，本宮又不願意委屈你，正好弘兒對你也是一往情深，本宮就讓弘兒納你爲恭親王正妃，等皇上病一好，就行冊封儀式。”
思婉就猛然轉頭看向侯夫人，她可以不嫁給公孫彥，可以無條件退婚，但是爲什麼她們要給她這樣的安排？誰說不嫁公孫彥，就得嫁給二皇子？莫非她們認爲，這是給她的恩典，是對她最好的安排？
思婉的目上光清澈而銳利，帶着一抹詢問和受傷，侯夫人鼻子一酸，想說話，皇后娘娘便哀求地看了過去，她只好囁嚅着道：“思婉……”
一副欲言又止，很難爲的樣子。
思婉明白，她很明白侯夫人的爲難，一邊是親姐姐，一邊是自己，北靖侯府不娶自己這個兒媳，可以得到一個貴爲公主的兒媳，還能因此救了皇上，犧牲一個還沒過門的兒媳，卻換來爲皇家效忠的機會，得到朝臣乃至百姓的讚歎，這個交換太划算了不是麼？
何況還有皇后這個親情牌壓着。
思婉臉上浮出一抹了然而又理解的微笑，對侯夫人點點頭道：“夫人，思婉真的很喜歡你……”說到此處，心口陡然傳來了陣鈍痛，就象被重物擊中了一般，她不由微皺了皺眉，捂住胸口退了半步，脣邊的笑意更發清晰明朗。
而就在坤寧宮正殿的後堂，碧紗櫥內，二皇子正緊攥着公孫彥的胳膊小聲道：“阿彥，這次沒人逼她，母后說了，讓她自己選擇，你也說過，如果她選擇我，你自願退婚，父皇命在旦夕，阿彥，表哥求你了。”
公孫彥俊臉脹紅，好幾次都沒甩脫二皇子，鳳目圓睜道：“這哪裡是讓她選擇，分明就是在誤導她，她會以爲是我想攀高枝，不要她了，不行，我要去跟她說明白。”
“阿彥，你沒自信，你在害怕，你怕她不喜歡你，你怕她不會選你，你們兩個的親事也
議了很長時間了，你和她在一起的機會也不少，如果她還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你，你強娶她回去又有意思麼？”二皇子拖住公孫彥道。
公孫彥的臉瞬間刷白，隔着碧紗櫥，思婉白瑩如玉的側臉他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見思婉在笑，笑容明媚而淡雅，如一縷春風拂面，溫柔而和暖，心就如失重一般往下墜，扯得他發痛，猛地一搖頭道：“不，不會的，她答應要嫁給我的，她會選我，一定會選我的。”似乎爲了讓自己相信，又重複了一遍：“對，她一定會選我，一定會。”
“那你再等一會兒又如何？如果她真的選你，我保證不再逼你娶碩寧公主。”二皇子道。
“好，我就跟你堵，如果她選了你，我就娶莫凌兒。”公孫彥回頭，鳳目裡明顯帶着一抹譏誚。
正殿裡，侯夫人眼圈兒一紅，忍不住過來擁住思婉：“孩子，我也很喜歡你，真的很想你做我北靖侯的兒媳婦，可是，皇上如今病重，北戎公主提出要求，讓阿彥娶她，不然就不肯救皇上，孩子，我不想退婚，也沒有逼阿彥，如果……如果……”
侯夫人的意思是，她沒有逼阿彥退婚而娶碩寧公主，可聽在思婉的耳朵裡卻是，沒有人逼公孫彥退婚，但公孫彥卻自願選擇莫凌兒，是啊，他們原就是老相識，又互相思慕多時，若不是莫凌兒的身份太過上不得檯面，公孫彥應該早就將她擡進府了吧，如今人家的身份變得貴不可言，當然可以一償夙願了。
思婉笑着從侯夫人的懷裡鑽出來道：“嗯，我沒有怪過他，我不怪他。”
侯夫人聽着就急，什麼叫你不怪他，只要你肯說，你不願意嫁二皇子，你就還是我北靖侯的兒媳啊。
皇后生怕侯夫人多說，忙拉過思婉道：“侯夫人說得沒錯，思婉，你是好孩子，這件事，既不能怪你，也不能怪阿彥，怪只能怪你們的緣份不夠……”
侯夫人聽不下去了，皇后擺明了就是誤導思婉，讓她相信是阿彥要悔婚嘛，心裡一急就衝口道：“阿彥沒說要退婚，思婉，阿彥是捨不得你的。”
皇后皺了皺眉道：“不錯，阿彥從來也沒說過要退婚，可他身爲臣子，責任在身，皇上病重，他不能不顧皇上的安危，所以思婉，讓弘兒娶你是對你最好的安排，如果你願意的話，本宮現在就下旨，並讓宗人府記錄上玉碟，你以後就是皇家的兒媳了。”
思婉一陣頭暈目眩，侯夫人和皇后的聲音在她耳邊不停地嘈雜着，她卻只聽到了一種聲音，那就是，公孫彥不想退婚，但公孫彥又必需娶莫凌兒，因爲那是身爲臣子的責任，呵呵，愛情事業兩不誤啊，既可以事君忠誠，又可以成全他的喜好，兩個都想娶是不是？
這是思婉先前最壞的打算，也是預想的最噁心的結果。
侯夫人見思婉的臉色越來越白，心疼道：“思婉，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坐下歇歇，我們不逼你，你先考慮考慮了再說好不好？”
那邊公孫彥急得心都快跳出胸膛來，娘怎麼這樣說話啊，這不是在逼思婉作出錯誤選擇麼？
“思婉，你莫要誤會，阿彥並不想娶那碩寧公主，我和侯爺也沒有逼他娶，如今是皇后娘娘心憂皇上的病，求上我和阿彥了，我和皇后娘娘已經說好，王爺和阿彥，由你選，如果你願意嫁給王爺當恭親王妃，那阿彥就自動退婚，如果你不願意，你還是我公孫家的兒媳婦。”似乎聽到了兒子的心聲，侯夫人握住思婉的手，認真地說道。
“由我選？”思婉愕然地看着侯夫人。
侯夫人點點頭。
皇后道：“可是思婉，皇上的安危關乎整個大錦，許多大臣都盯着阿彥，你難道想置他於不忠不義之地麼？你希望阿彥爲了你而不顧君臣之義了麼？阿彥不肯娶碩寧，全是因爲有你，如果皇上因你而耽擱了病情，朝中大臣會指責你，全國百姓會罵你紅顏禍水，孩子啊，本宮知道你的難處，退婚對一個女子來說有多大的傷害本宮清楚，所以本宮不想虧待你，讓弘兒娶你，封你爲恭親王妃，這是除了太子妃外，品極最高的冊封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思婉冷笑，皇后說得不錯，自古亡國也罷，戰敗也好，明明是男人自己無能或是做錯，卻只要有女人摻合在裡面，那禍國殃民的就必定是女人，罵名罪名全由女子擔了，這就是男權社會的無恥之處。
皇后真以爲，一個恭親王妃位就讓自己感激涕零了麼？
“真的由臣女選麼？”思索片刻，思婉仰起清麗的小臉，認真地問皇后。
“對，由你選。”侯夫人生怕皇后變卦，忙道。
“你要考慮後果，你要真喜歡阿彥的話，要考慮他身上揹負的責任，北靖侯府世受皇恩，忠君愛國的名聲絕不對能在阿彥這一代墮了。”皇后卻半是威協，半是懇求道。
思婉淺淺一笑：“娘娘不用擔心，思婉會成全公孫公子的。”
皇后聽了就長舒了一口氣，對侯夫人道：“本宮就知道這孩子最明事理了，夫人，你就回去勸阿彥吧，那碩寧公主也是一等一的人才，又是公主之尊，不算辱沒了她。”
侯夫人一臉的婉惜，卻也沒說什麼，畢竟她還是心疼皇后，擔心自家親姐前途的。
碧紗櫥後，公孫彥鳳眼幽暗如靜夜，默默地注視着思婉，心裡象放進了一塊刀片，不停地翻滾絞割着，手腳也有些發涼，原來努力了那麼久，付出了那麼多，只差沒把心挖出來給她了，人家卻根本不看在眼裡，輕而易舉地就想一腳踹開你，是啊，嫁給表哥也不錯，還是恭親王正妃呢，上回讓她當個側妃，也沒見她多反對，如今還轉正了，更合心意了吧。
轉眸看到二皇子一臉的欣喜若狂，更覺刺眼，轉身就走，卻聽碧紗櫥裡，清越的女聲沉穩地說道：
“娘娘，思婉不選公孫彥，是爲了成全他，可思婉也不願意嫁給王爺，不論是正妃或是側妃，思婉自忖出身低微，配不上王爺，還請皇后娘娘收回成命，給思婉一個自由之身，自由嫁娶。”
公孫彥頓時又回過頭來，明麗的眉眼一挑，對二皇子道：“表哥你好象高興得太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