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聽了就往外走,音之和麗娘同時死死將她拖住,音之勸道:“三小姐,您可不能衝動啊,五姨娘不肯讓奴婢告訴您,就是怕您去鬧,大太太這會子正抓不到您的把柄呢,她就是故意引您上勾的。”
“是啊,這種事情,您就算是求老太太,老太太也未必好管,五姨娘如今是大老爺的屋裡人,太太纔是她的主母,老太太都插手不得的,您一個晚輩,怎麼能管到大老爺屋裡去呢。”麗娘也勸道。
思婉悽然一笑道:“誰說我要去鬧了,方纔公孫公子送的禮品裡,不是還有一本詩集麼?聽說是杜子墨手寫的孤本,我拿着也沒什麼用,正好送給父親。”
音之聽了莫明地看着思婉,思婉笑着對麗娘道;“我前兒制的那套繡紫金線雙幅裙呢?幫我帶上。”
麗娘也不知道思婉這會子要套新衣服做什麼,只是進去拿了,思婉拿了二十兩銀子給音之。
“拿去打點打點,總能讓姨娘好過些。”
音之有些失望地離開了。
思婉衣服也沒換,帶着麗娘就往正院去,麗娘道:“聽說大老爺回來,就去了二姨娘院裡,您這會子去正院怕是見不着老爺呢。”
“誰說我是去見老爺的,我是去見太太的。”思婉笑道。
麗娘就越發不明白她的意思了,只好悶頭跟她進了正院。
正院裡的丫環婆子見了思婉,臉色都有點僵,思婉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和暖地笑着,見人都問好,僕人們都有點尷尬地回笑。
思婉進得正屋,正好看見顧思容正坐在大太太跟前哭。
大太太沒想到思婉這會子來正院,皺眉瞪了一眼領她進來的彩霞,對思婉倒是滿臉笑。
“婉兒這麼晚了來,可是有事?”
“二姐姐也在啊。”思婉笑着向顧思容打招呼。
思容眼睛哭得紅紅的,看她的眼神裡,滿是怨恨。
“你是來炫耀的麼?”思容怒道。
大太太皺眉道:“容兒,你胡說些什麼?還不快回去,你爺爺給你下的禁足令,誰讓你跑來的,連老太爺的話你也敢不聽了?”
顧思容狠狠瞪思婉一眼,起身離開,回頭對思婉道:“顧思婉,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要看你有那個本事吞得下去不。”
思婉傻呆呆地問大太太。
“二姐姐這是什麼意思?我究竟哪得罪她了?爲什麼二姐姐就是不喜歡我呢?”
大太太知道她在裝傻,卻又不好挑明,乾笑道:“你二姐姐魔症了,你別理她。”
“哦,我得了一本杜子墨的孤本,我識字不多,想來父親應該喜歡,就拿來了。”
思婉也懶得糾纏思容的事,將手中的書恭敬地奉上。
大太太聽了便誇了她幾句孝順,就命人端茶來。
前來送茶的,果然是五姨娘。
不過半日不見,五姨娘就憔悴了不少,看着很疲倦的樣子,大太太如此,就是拿五姨娘逼自己退婚。
她存心拿五姨娘當下人用,還這般虐待,就是做給自己看的。
思婉強忍心中的憤怒,面色平靜地接過五姨娘的茶,五姨娘正擔憂地看着她,給她安定的眼神,就是怕她鬧。
思婉笑着喝了一口茶,突然地往哇地一聲,茶水全噴在五姨娘月白色的衣服上。
連大太太都怔住了。
“好燙啊。”思婉放下杯子,忙起身拿帕子幫五姨娘拭衣服。
“姨娘,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沒事,沒燙着小姐吧。”五姨娘豈會生思婉的氣,連忙搖手道。
“呀,您的衣服都溼了,換一身吧,哦,您的衣服都在荷香院,正好,我帶了一套衣服來,您快換上,也不知道合身不。”
思婉就拿過麗娘手裡的那套繡紫金線雙幅裙,非給五姨娘換上。
五姨娘平素粗衣布裙,打扮太過素淨,如今紫色的新衣服往身上一套,整個人都亮麗了起來,比起肌膚鬆弛,面色暗黃的大太太要青春漂亮多了。
尤其她有一雙清澈乾淨的眸子,加上苗條健康的身段,更添了幾分俏麗。
“沒想到姨娘的身板跟我的倒還合,原就是拿這套衣服來給姨娘試試的,以後也知道姨娘的尺碼了。”
思婉很滿意地看着五姨娘,又道:“今兒太太身子不舒服,姨娘要好生侍侯太太,我就不打擾了,這身衣服,就送給姨娘了,您可千萬莫要捨不得穿。
“明兒早上我過來,姨娘也要穿這套衣,不然,我可不依。”
思婉撒嬌地拖着五姨娘的手搖晃,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半點也沒有爲五姨娘說情,或是生氣的意思。
思婉從正院出來,就直接往二姨娘院裡去,麗娘也不好問,只默默跟着。
到了二姨娘院裡,思婉也不進去,只拿了根上好的玉簪子給二姨娘的貼身丫頭。
“今兒北靖侯府送了不少首飾來,思婉也戴不了那麼些個,就選了根好的來孝敬姨娘,還請姨娘莫要嫌棄就好。”
那丫頭以往也瞧不起思婉,只是如今思婉的身份今非惜比,連恭親王都送禮給她了呢,臉上的笑容便恭敬又得體。
“難得三小姐一片孝心,奴婢替姨娘多謝三小姐了。”
思婉忙搖頭,轉身就走。
只是腳步放得很慢,果然不多時,那丫頭也追了出來:“三小姐留步,老爺請您進去呢。”
思婉愕然道:“原來父親在姨娘這裡麼?我還以爲父親在書房呢,剛得了本杜子墨手書的孤本送給父親,結果父親不在正院,就交給太太手裡了。
“夜深了,也不好打擾父親和姨娘歇息,我就不進去了,煩勞青玉姐姐轉告父親,明兒一早思婉會去給父親請安。”
說着,還真帶着麗娘走了。
顧大老爺是個文癡,又酷愛書法,杜子墨是前朝著名的大書法家,顧大老爺求他的真跡花費不少,卻一直無緣能得。
如今還是孤本,就更心花怒放了,哪裡還在二姨娘屋裡呆得下去,撩起袍子就往外跑,直接回了正院。
剛進穿堂,就見一個俏麗的身影立在正屋門外,面容姣好,神色倦怠,那熟悉的容顏讓大老爺似乎又回到了十多年前,不由顫聲道:“錦繡,你……你怎麼在這裡?”
五姨娘沒想到大老爺會突然回正院,愕然地愣在當場,大太太跟前的丫頭彩霞忙進去請大太太。
大太太出來時,就見大老爺深情凝望着五姨娘,連她叫了兩聲,也似乎沒有聽見,心上如同砸了塊巨石一般,又沉又痛,冷冷對五姨娘道:“我這裡沒什麼事了,你回荷香院吧。”
大老爺臉色變了變,柔聲對五姨娘道:“夜深了,我送你。”
五姨娘對大老爺福了福道:“不敢勞駕老爺,卑妾告辭。”
說着,一轉身,逃一般地跑了出去。
大老爺還想去追,大太太淡淡道:“老爺怎麼回來了?”
大老爺目光一沉道:“我自個的家,想回就回。”
語氣很是不善。
思婉守在去荷香園的必經之路,當看到五姨娘帶着音之往荷香園去時,才總算鬆了一口氣。
相信經過這一回,大太太也不敢再把五姨娘隨便叫去立規矩了。
回小青園的路上,麗娘笑道:“小姐如今越發聰明瞭。”
思婉卻感覺很悲哀和無力。
“姨娘也是被我連累……如果將來我有能力,一定要接姨娘出了這樊籠。”
麗娘聽了就嘆了一口氣,隨即勸道:“真要讓姨娘過得好,小姐你就只有一條路,嫁給北靖侯世子。
“只有您嫁得好,身份尊貴了,姨娘在府裡的日子纔會好過,那些接不接出去的話,以後最好不要再說了,對您自個不好,對姨娘也有害。”
是啊,高門大院裡的妾室,想要離府,除非被逐出家門,或是送進家廟,否則,終身不得自由。
而那兩種結果,都是能要人命的懲罰。
也許,真的要嫁給公孫彥這個臭屁才行麼?
第二天思婉睡到日上三杆時,紫棋過來叫思婉起牀,思婉被子一攏,翻身又朝裡睡。
“快起來,三小姐,不得了,二小姐上吊了。”
“我既不是觀音菩薩,又不是太醫,她上吊了關我什麼事?我還要睡。”
思婉揪緊被子不鬆手,賴在牀上不肯起來。
麗娘過來就着被子一道將思婉挖了起來。
“在大太太眼裡,您的一句話保不齊比太醫的還靈驗呢,快起來吧,打起精神來,這個時候,沒人能幫得了你,只有能靠你自己了。”
思婉苦笑,呆呆地由着紫琴爲她梳妝淨面,爲了嫁給公孫彥,顧思容你是無所不用其極,連臉面都不要了麼?
剛一出門,就看見四臉一臉的不忿。
“小姐,奴婢聽墜兒說,二小姐也就拿了根子在手上比劃了下,她屋裡的人就作死地亂嚎,真要上吊了,還能等您睡到這個時辰?整個府裡早沸騰了。”
思婉聽了心裡就有了底,帶着紫棋和紫琴兩個就出了門,剛走進園子裡,就遇來匆忙而來的侍書。
“見過三小姐。”侍書上前來見禮,思婉忙道:“侍書姐姐不必客氣,來小青園可是有事?”
“老太太請您過去呢,奴婢也怕來遲了,您去了正院,還好,正好趕上了。”侍書道。
看來,顧思容上吊的事,把老太太也驚動了。
紫棋和紫琴兩個臉上就露出擔憂之色。
思婉走進榕園的正堂,看到大老爺也在坐時,你上的自嘲又深了幾分。
大老爺看思婉的眼神裡,有一抹歉疚和憐惜,老太太倒仍是那副淡淡的樣子。
思婉上前行完禮後,老太太讓侍書端來一碗銀耳羹。
“還沒用早膳吧,聽說你平日介就愛睡懶覺。”
一句話透着親切和疼愛,倒讓屋裡略顯凝重的氣氛變輕鬆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