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婉對於策論什麼的,真是一點也不熟悉,沒法子,她上學時,學的都是白話文,對文言文雖然也熟悉,但要她用文言文寫議論文,那也太難爲她了,又不能隨便背一篇古文來唐塞,因爲大錦的文化裡,也揉雜了許多她前世的歷史知識,更多名人名篇也是有的,她來到這個世界後,讀書雖多,但不能保證所有的書都讀過,若是抄襲的那篇真是好已經的,怎麼辦?那可就丟人丟到姥姥家去。
但凌香逼得很緊,拙拙逼人的樣子讓她不允許自己認輸,腦子轉得飛快,正想着要如何解決這個麻煩時,一個纖弱而又高挑的身影正向臺上走來,那人也蒙着黑紗,只露出一雙漂亮的眼睛。
不用看她的臉,只一觸到這雙眼睛,思婉就認出來她是誰了,顧思容,許久不見,不知她現在過得如何,聽說她被貶進慈濟寺出家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思婉對顧思容的討厭已經變成了同情,自那次顧思容要被沉塘的前一天,聽過她說的一襲話之後,思婉就原諒她了,在思婉的眼裡,顧思容只是一個任性天真的女孩兒罷了,因愛生妒嫉,愛而不得,故而生恨,做下不少瘋狂則又不可思議的事,但顧思容再討厭,再可恨,她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敢做敢當,愛就愛得明明白白,恨也恨得明明白白,並不喜歡玩陰的。
比起顧思靜來,這個任性的二姐要好對付多了。
只是怎麼也沒想到,應該在慈濟寺出愛的顧思容又會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是在她最尷尬的時候,她又是趁機來羞辱自己,揭自己的短的麼?
思婉忍不住如此想。
看見思婉眼裡的戒備,顧思容知道,這個聰明的三妹妹只一眼就認出自己來了,不由得苦笑,果然只有敵人對你最熟悉,最瞭解你呀。
“你是何人?爲何要到臺上來?”
凌香公主皺眉看着顧思容,她不喜歡也有人同自己一樣,蒙着面紗。
“我是婉兒的姐姐,容兒。”顧思容淡淡地說道。
臺下認得顧家姐妹的早就對顧思婉的身份起疑,但皇家人都在,沒有一個說穿的,他們又何必去戳穿,惹人厭煩,何況思婉出現時,還是伴着皇上一塊來的,能站在皇上身後,並端茶遞水拿扇子的,如果不是宮女,那便只有親近之人才有這個資格,誰也不是傻子,明知皇上是很看重顧思婉的,又怎麼會去觸這個黴頭,做那吃力不討好的事?
何況可能得罪的不止是皇上,還有太子,還有北靖侯府呢。
如今再聽這個蒙面女子的自我介紹,便更證實了先前的猜測,顧家二小姐名思容,三小姐名思婉,改個姓氏,不過是瞞人耳目罷了。
早就聽說顧二小姐與顧三小姐是死對頭,顧家也因爲這兩姐妹間的爭頭而落魄,顧相幾十年的相位在一夕之間被免去。
如今三小姐在臺上出盡風頭,風光無限,正被人挑戰,二小姐突然出現,又是爲哪般,莫非是來拆三小姐的臺的?
一時,興致勃勃看好戲的有之
,但擔心者更有之,若此番只是大錦內部人表演爭奪,倒也罷了,當好戲看就是,但是,如今可是有關國體,有關大錦名聲,與異國女子爭頭面的事,可不能讓這位愣頭青的顧二小姐給壞了事。
公孫彥差點躍上臺去,太子一把扯住他道:“你去做什麼?莫看婉兒精靈古怪,什麼都會,可她到底是顧家的庶出,於文章一項,着實不若二小姐顧思容,且看看再說吧。”
公孫彥可不相信顧思容會幫思婉,但是,太子說的,他也不是沒有顧及,畢竟他也沒見過思婉做策論,而且這丫頭平日就最愛嘲笑他的策論與文章,說他寫的文章晦澀難懂,一點也不好……
“怎麼?她沒本事贏本郡主,又拉了姐姐上臺?”凌香公主輕蔑地看着顧思容道。
思婉皺了皺眉,戒備地看了顧思容一眼,打算若是她又來出自己的醜,最多用白話文寫一篇東西出來算了,她就不相信,白話文的文章就一定比文言文差,至少平易好懂嘛,小孩子都能看得明白。
“凌香公主,我一直在下面看着,總覺着你在欺負我妹妹。”顧思容高傲的擡起下巴,用比凌香更加冷傲的眼光看着她。
“笑話,本郡主提出的比塞條件再公平公正不過,本郡主已然輸了一場,比過歌舞,再比文采有何不妥?”凌香郡主道。
“沒有不妥,只是,郡主太佔便宜了。”顧思容冷厲地說道。
“本郡主哪戰便宜了?”凌香大怒,一甩長袖道。
“郡主爲何要上臺挑戰我家妹妹?不就是因爲她今兒上午得了第一名,郡主不服麼?”
顧思容挑眉問道。
“不錯,本郡主覺着她的表演上不得檯面,太過低俗。”凌香傲慢道。
“且不論我家妹妹的表演如何,至少郡主上臺之前,她已經費力的表演過一場了,而且是載歌載舞,外加小法術表演對嗎?”顧思容道。
“不錯,那又如何?”
“衆所周知,我家妹妹乃柔弱的大家閨秀,比不得郡主是習武之人,精力充沛,既然我家妹妹已然表演過一場,郡主再來與她比試,以精力充沛對體力消耗一場之人,你還覺得自己沒佔便 宜嗎?”
凌香公主噎住,瞪大眼睛道:“那你待如何?莫非這一場她不比了麼?哼,還是她根本就只會些街關賣藝的小法術,唱唱歌,跳跳舞,正經的東西就一點也拿不出手?”
“笑話,我家姐妹個個能歌善舞,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你一個蠻族郡主,有什麼資格嘲笑我家姐妹?再說了,我家最聰明,最有才華的就是這個小妹,莫說策論,她做的詩,就是文學大家也不得不佩服三分,跟你比,那是掉了她的格,你這種水平,就連本姑娘我,也是沒太多興趣的,因爲,勝之不武。”
顧思容原就是個牙尖嘴利,口能燦連花的,幾句話說得凌香公主額頭冒青筋,氣得擡手打去。
思婉眼疾手快,捉住她的手腕道:“郡主殿下,你們北戎人,一旦比不過人家,就
動粗麼?”
凌香郡主的內力被公孫彥封住,發不出力來,竟然被思婉捉住,動彈不得,氣得眼睛都紅了,狠狠地瞪着思婉。
“郡主殿下也莫氣,是好是壞,總要比過才知道,雖然本姑娘覺得跟你比這一次實在是有失我才女的名聲,但爲了公平起見,我還是給你這個機會,讓你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來,你若不服氣,就用文章策論來打敗我吧。”顧思容譏誚地說道。
凌香公主被她激得腦袋一熱,也顧不得許多,怒道:“好,本郡主就跟你們比,你若輸了,你們姐妹一同給本郡主跪下,磕三個響頭。”
“等你贏了再說吧,吹牛大王。”顧思容冷笑道。
文老太師肯定是得了太子或是誰的關照 ,並沒有多問顧思容的身份,而是讓宮人們趕緊去領筆墨上來。
思婉還是有點不相信,這個語言犀利,處處維護自己的竟然是從小就欺負自己,巴得自己死無葬身之地的二姐顧思容。
或許人經歷過身死大難之後,就會大徹大悟,就會清醒過來,不管如何,不管她此番上臺的目的是什麼,現在,顧思容在切切實實地幫她,到底是一家子姐妹,思婉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擔憂地上前握住顧思容的手:
“二姐,加油。”
顧思容不耐煩地瞪她一眼:“站一邊兒去,莫影響我的思路。”手,卻是暗中用力捏了捏思婉的,眼圈也紅了。
思婉知道自家這個姐姐最是嘴硬,忙乖巧地點頭道:“嗯,我就在邊上等你。”
不得不說,顧家女兒的氣質都各有各的特色,大姐嫺靜雍容,二姐清冷孤傲,思婉古靈精怪,身上都有着吸引人的地方。
臺上的顧思容,氣度沉靜,從容不迫,提筆揮毫的姿態透着自信與灑脫。
史青衡一點也不後悔剛纔被皇后訓斥了一頓,更不後悔一下臺,就被自家老太爺打了一柺杖,看着此時自信又明朗的思容,他心裡滿滿都是甜蜜與自豪, 這纔是真正的顧家二小姐,那個才華橫溢,又高傲高貴的顧家二小姐,如若不是陰差陽錯,不是緣份流轉,高傲得目下無塵的顧二小姐又怎麼會傾心於自己這個粗魯的莽夫?
半個時辰過後,顧思容首先放下手中的青毫。
文老太師迫不及待地讓人將她的試卷拿走。
老太師曾經是太子太傅,大錦的文學泰斗,早就對顧相家的幾個孫子孫女有耳聞,知道以顧二小姐文采最爲出色,今天終於有幸一讀,自是喜不自勝。
文太師看完之後,一拍桌子道:“好文章,好文章,真正不象女子所作,沒想到,二小姐還有如此遠大的胸懷與理想,真真讓老夫看完之後,有矛塞頓開之感。”
老太師很少如此推崇一個人的文章,除了公孫彥寫過的策論被老太師如此誇讚過外,顧思容是第二位。
幾位坐在評委席上的大臣聽了不由得更加心中癢癢,忙搶過試卷來傳閱。
大家看後,果然也跟着說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