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閃念,世事百轉,程浩風不想以後再有人藉機鬧事,那樣豈不是要與所有朋友斷交才能避免麻煩,所以懲戒慕容罡他們時囉嗦了一點,沒料到這樣做會給岑載道帶來危險。
勁風乍起,岑載道本能地彈開靈氣光罩護體,可他反應略慢了,分水刺深深扎進他後背!
“啊……”
一聲慘叫響起,岑載道疼得無法穩住身形,往地面墜去,他流出的鮮血在空中飆出一道紅紅血線!
程浩風眸光微凝,延出一道靈氣去接他,將他託舉住,又再將他平移緩緩落地,交給兩個啓瑞宮的隨同弟子照顧。
變故陡生,程浩風眨眼之間已將岑載道安頓好,可同時水拂紅已經趁機飛撲下地,衝進了靈堂。
事情與水拂紅所預想的反差太大,他腦子已亂如漿糊,只想做點什麼事讓程浩風他們害怕,只求挽回面子,沒有分析對錯利弊。
他所處這情況下,最好的處理方式應該是趕緊帶隨從溜回碧蓮心海,他已經傷了岑載道,多少討到點便宜,沒必要再久耗下去。
可他偏偏不肯服輸,生死線上轉一圈後,對於“死”也莫名其妙非常忌諱,看着孫展鷗的漆黑棺材極爲不順眼,催御靈氣用力朝棺材擊去!
大鬧葬禮,已經不敬,企圖毀棺,罪無可恕!
喬楚詩先前只靜靜旁觀,但此刻怎麼能任由他褻瀆知己的遺體?慈和寶劍錚然鳴響,直削水拂紅後頸。
察覺殺意襲來,水拂紅急調靈氣護體,又側身用分水刺去擋劍。
一串金鐵之聲爆響,火花四濺,水拂紅沒被削中,但勁力震得他踉蹌退了幾步。
還未站穩身形,他瞥到慌亂避讓的孫夫人他們,馬上癲狂地揮動分水刺往四周亂扎亂戳。
尖叫聲聲,激起他難以言說的快意,獰笑着專往尖叫聲傳來的地方猛衝。
見孫夫人和她兩個女兒成了主要攻擊對象,喬楚詩急切地揮劍去救。可她們嚇得六神無主,也不懂怎麼配合營救,手腳胡亂舞動着跑來躥去。
喬楚詩剛看準空檔要攻擊水拂紅,孫夫人又突然橫穿出來撲往喬楚詩右手邊靠,投鼠忌器呀,怕傷了她,只能把劍收回。
正心焦之時,安頓好岑載道的程浩風飛掠到門口,與喬楚詩對望一眼,心領神會,定好一起夾攻水拂紅。
墨冰劍揮出寒冷劍氣,水拂紅哆嗦一下,行動滯緩很多,於是喬楚詩迅速攻向水拂紅腹部,程浩風直取水拂紅咽喉!
眼見水拂紅已經逃無可逃,但孫夫人她們不知道情況變化,還到亂跑。
骨子裡不服輸的天性讓水拂紅豁出去了,他狠咬舌尖抽調元神之力,搶在被擊倒之前抓過一個人擋在身前!
“娘……”被抓的是孫展鷗二女兒,小姑娘才十二歲,眼淚汪汪向着孫夫人伸出雙手。
不能傷了她!程浩風和喬楚詩一同撤下靈力,硬生生收劍退後,因攻勢已成,靈氣光波驟縮回體,他們都受了自身力量的反震,搖搖晃晃站立不穩。
看到女兒被抓,孫夫人雙眼冒淚,立刻朝水拂紅撲過去,哭喊着:“放了我的二妮!快放了她呀……你想要什麼?不管要什麼我都給你……”
“退遠一點!不要靠近!”水拂紅威脅着,“都給我退開!等我說要求!”
水拂紅嘶聲高吼着,他曾是被誇溫潤如玉的男子,可此時 臉上血污縱橫,額角青筋鼓起,形如夜叉。但神情少了些夜叉的兇惡,臉色還透着病態的蒼白。
孫夫人怕女兒受傷害,只能退後,其他人也站着不動,密切注意着水拂紅的一舉一動。
“想讓我放了這丫頭?把棺材裡的死屍拖出來,讓我帶的隨從一人去砍上一刀!”水拂紅提出要求時,眼睛直直地盯向程浩風。
侮辱損傷孫展鷗的遺體對他沒有什麼好處,可他比得了實際好處還心中暢快。
想想程浩風以後會面臨什麼場面?一羣人指着程浩風斥責——你不是很有能耐嗎?怎麼連朋友的屍骨也保護不了?
已能猜出他想法,程浩風臉色鐵青,活生生的小姑娘當然比屍體重要,可這隻能偏於一方的選擇,會帶來無窮後患。
對死者不敬看似沒有損失什麼實在利益,可對人的信仰會造成無形衝擊,道德準則也會改成只考慮眼前利益。
白紗孝幔在寒風中無力地飄搖,幾朵白紙花從房檐邊落下,衆人靜默,空中瀰漫着一股死氣。
水拂紅看出程浩風默許他提的要求了,眼睛瞟向孫夫人,陰陰笑說:“要丈夫,還是要女兒呢?快說,我等不及了。”
孫夫人低下頭,雙手緊攥衣襟,小聲答着:“快放了二妮,別的事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好!選得好!”水拂紅高聲笑喊:“碧蓮心海的人都進來,開棺戮屍!”
“不……”喬楚詩突然淒厲大喊一聲,手中慈和寶劍“噹啷”落地,“水公子,你可以提別的要求……讓我用這條命來換二妮都行,別再傷孫大人屍身了!人死恩怨消,你何必做這些惹天怒人怨的事?”
喬楚詩高舉雙手慢慢朝水拂紅靠近,已經衝到靈堂門口的碧蓮心海那些隨從們停止行動,他們其實不願再起爭鬥,一切能有轉機那是最好。
“退後!給我退後!”水拂紅對着喬楚詩怒喊幾句,勒着孫二妮快走兩步。
小姑娘被勒得很疼,脖子右側還被分水刺刮出血口,嗚嗚直哭。
孫夫人聽得揪心,顫抖着向喬楚詩哭喊:“你別逼他!逼得他做出傷害二妮的事怎麼辦?那個死鬼都成了一具屍體,你還在裝癡情幹什麼?走開!我們孫家的事不要你管!”
“我……”喬楚詩驚愣一下,頓住腳步,無奈解釋道:“唉,如果答應了他的條件,二妮以後也不會好過!一想起自己的命是用父親死無全屍換來,二妮這一生都會難受的……”
在場的多數人都注意着她們爭執,水拂紅也是,並且他不了孫展鷗暗戀喬楚詩多年惹得孫夫人吃醋的情況,因爲心有疑惑而看得挺專注。
程浩風見機會難得,趕緊用眼神示意孫懷讓,又密語傳音:你去替換孫二小姐。
他的意圖用這簡單一句話難以說透,但孫懷讓天生聰穎,立即明白該怎麼做。
她們爭吵時,孫懷讓大聲插話,眼神誠懇地說:“嬸嬸,喬元君,你們別吵了。我去代替堂妹受苦,叔叔待我如同親生兒子,應當我來報答他了。”
說完,孫懷讓試探着朝水拂紅邁步。
孫夫人默認他的做法,因爲孫展鷗對侄兒寄予厚望對女兒不看重,孫夫人本有不滿,能靠他換來女兒平安正合心意。
而喬楚詩也沒有多說,紅顏知己即使願意做出犧牲,也會招來閒言碎語,親侄兒去做顯然更合適。
水拂紅警惕看着孫懷讓,沉聲質問:“你耍什麼陰謀詭計?我只要達成目的,憑什麼聽你們安排換這個換那個的?”
怕他激動之下動殺心,孫懷讓停下腳步,環視周圍一圈,而後說:“有這些多人看着,我能耍什麼陰謀詭計?你也不願意真的做出戮屍惡行吧?那樣對你沒好處。”
情緒最激烈的時候已過,水拂紅也略微清醒幾分,心中認可侮.辱孫展鷗的遺體確實沒什麼實際好處。
看出他的眼神不再那麼瘋狂,孫懷讓言辭懇切說:“如果毀了我叔叔遺體,或者傷了我堂妹,你只能一時快活,你想想你還能平安走出這院子嗎?不如擄了我去,首先可以炫耀你抓了俘虜,其次可以讓我當牛做馬給你辦點有實惠的事。”
水拂紅微微皺眉,要挾目的就算達成,逃回碧蓮心海也定然招來程浩風報復;要是不傷人,也不毀屍,只把這少年帶走,結的仇要小很多。
並且,這少年有情有義,臨危不懼,說不定以後還能派上大用場,看着也比帶來的草包隨從們好。
思考片刻,水拂紅說:“你揹着雙手,再一步步倒退着走過來。”
這樣能隨時盯着孫懷讓的雙手,減少耍花招的可能,倒退着走也基本不具備攻擊力。
不一會兒後,孫懷讓退到水拂紅身旁,他還沒做好準備,水拂紅早把他緊勒過去。
被勒得眼冒金星,他仍然竭力推了孫二妮一把,使堂妹撲向喬楚詩,擺脫危險境地。
雖然已經制住孫懷讓,但水拂紅感覺到他沒有那麼好控制,憤恨地以膝蓋抵了他兩下,又在他頸側割了條血口以示懲罰。
孫懷讓咬牙忍疼,看了看程浩風,又把目光移向了地上的蒲團。
待得水拂紅挾持着孫懷讓要掠出靈堂之時,那個蒲團驟然飛起!是程浩風用靈力在隔空御物!
察覺有變,水拂紅的雙眸如毒蛇瞳孔般微豎,一邊緊盯飛來的蒲團,一邊手上加力要割斷孫懷讓的喉嚨。
他的眼睛注意着蒲團那裡,手上用力的速度多少有一絲絲滯緩,孫懷讓抓牢這決定生死的機會,主動送上脖子,但用足所有力氣讓繫着避災符銀鎖的銀鏈先接觸分水刺刃口。
須臾之後,水拂紅並沒有感覺到溫熱的鮮血流出,只有銀光刺眼,他手中分水刺受到了很大阻力。
怎麼可能會這樣?答應換人之前,他觀察過孫懷讓的,確實是沒有靈氣的普通人,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少年,要不然怎麼會同意換?可爲什麼取孫懷讓的命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