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時分,早朝剛過,衛太后匆匆回到翎坤殿,最近這些日子早朝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一般都要將近午時才能結束,上朝的文武官員也越來越多,各部省四品以上的官員全部站班。下了朝,成帝往往還會單獨約見一些主管大員議事,無暇經常在簾後旁聽,不爲別的,只爲能更多的瞭解阿璟,只爲能更細緻地看看他,隔着十七年漫長的時光,如今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娘娘,您今兒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端午迎上來,隨手遞給無暇一杯桂花茶,娘娘和其兄衛無殤都酷愛桂花,但因大夏地處北方,鮮桂花難尋,如今宮中用的桂花茶還是以桂花蜜調製而成的,“娘娘,說來也怪了,原來皇上一向不喜歡桂花,總說它味道太豔,可就在昨天,皇上卻說桂花味香清遠,還說要自己釀桂花酒呢。”端午說得興沖沖的,完全沒有注意到衛無暇又陷入了癡想,——如今還有什麼可奇怪的呢?最古怪的事情已經發生,就近在眼前,這半個月來,東安皇城內的每一個人都如置身夢中一般,也跟上足了發條的陀螺似的,瘋狂快樂的旋轉。
“這也不早了,都快午時了,皇上正和工部的程老爺子商量鐵冶場的事,最近還要召集朝廷各大船場的主薄,技師來講習,給他們教授改造船隻的技法,皇上連圖樣子都畫好了。”衛無暇說得興致勃勃,心裡滿是感慨和感動,還有一絲惶恐,生怕自己是在做夢,等一覺醒來,阿璃,阿璟都離她而去了。
“我前些時候還擔心皇上累壞了身子,可您看,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精神如此充沛,當真像張醫正所說的那樣,竟像有幾十年的深厚功力一般,勁氣醇和宏大,是我平生僅見的。”端午不斷咂舌,這些天她已發現成帝的武功修爲非同一般。
衛無暇點點頭,嘴裡咕噥了一聲:“他……是阿璟呀……”——他來自天外,神秘而強韌。
“午膳前我還得去趟鹹安殿,璟兒說那位世子要來請安,唉,真不想見。”衛無暇擰眉搖搖頭,她對衛元嘉非常排斥,腦海裡滾來滾去的都是十九年前那慘烈的一幕,但此時,衛恆已死,雖說有父債子償之說,但,如今細細想來,特別是聽了璟兒那天早朝時的一番話,她又狠不下心了,得饒人處且饒人吧,就算是爲阿璃和阿璟積福了。
“我聽澤蘭驛所的宮侍說那孩子倒是挺安靜,長得確實標緻,不愧位列當世三美。”這些日子端午心情舒暢,任何疑難雜務在她看來都不在話下,且富含娛樂性。
衛無暇嗔怪地睃了她一眼,正準備換裝後去鹹安殿,就聽珠簾後響起一位女官的聲音:“回稟太后娘娘,剛纔禮部來人報信,說是南楚御前內侍總管明雙壽突然到訪,是爲王太子青鸞殿下的眼疾而來,禮部問太后娘娘要不要見他?”
——哦?衛無暇一下子頓住,心中浮起微瀾,她看了一眼端午,見她也臉現哀憐,不禁嘆口氣,“我還是去見見他吧,怪不容易的,你這就去鹹安殿,告訴愁眉,叫皇上餓了就先用膳吧,不必等我了,也不知幾時能完呢。”
立秋已過,北方的節氣一向精準,一夜之間,金風颯颯,將天空吹得無比高遠,天色是那種最飽滿的蔚藍,若是盯着看得久了人都會不由自主地沉陷其中,沉陷於一個遙遠無垠的天湖。
此時,雙壽懷抱拂塵站在泰坤殿中,午時金色的陽光明晃晃地直射進來,照得大殿通透敞亮,乾燥的空氣中浮蕩着一股秋天獨有的味道,甘甜而豐裕。雙壽擡眼打量着四周,心裡蕩起一股物是人非的恍惚感覺,景物依舊在,人心已蒼老,明豔的天光下,爲何他看什麼都像蒙着一層黯淡的灰色呢,想起此次前來的目的,雙壽更是心中悽傷,——青鸞,南楚的驕傲與榮光,已雙目血盲。
正自唏噓慨嘆,雙壽忽見那道與正殿相連的明黃紗簾後人影憧憧,隨即便聽到柔和的問話聲,
“雙壽總管,你一路北上可還順利?”
雙壽身子一顫,立刻俯身跪倒,“雙壽拜見太后千歲,千歲萬安!謝太后關心,雙壽此行非常順利平安。”
衛無暇打量着殿中之人,隔着紗簾也看不十分真切,只是覺得他白淨文秀的臉上籠着深深的哀愁,不禁關切地詢問:“不知青鸞殿下的眼疾可有好轉?你此次前來是爲他求醫尋藥的嗎?”
雙壽深拜下去,壓抑的聲音從胸腔內迸出:“雙壽銘感娘娘的關注,青鸞殿下仍目不能視,但自從用了大夏太醫院周洲太醫之方後,他眼前的血霧已漸漸淡化,武王陛下甚爲欣慰,特派雙壽前來迎請周洲太醫前往南楚,親爲青鸞殿下請脈開方。”
——呃?!紗簾後的衛無暇一聽此言就眉頭緊皺,無奈又苦惱地與端午相對而視,端午忽然靈機一動,伏在無暇耳邊低語數句,無暇沉吟了片刻便爲難地說道:“周洲此時已出外遊方,具體行至何地無人知曉,但他每年重陽之日必去夏陽祭祖,他家族宅就在夏陽,青鸞殿下的眼疾不能耽擱,你看是否能請殿下重陽時前往夏陽就診呢,就是太委屈了青鸞,但總比來回傳話省時便捷。
雙壽心裡咯噔一下,失望焦慮混雜着無奈翻涌而上,一時竟忘了回話。衛無暇看到簾外俯跪的人肩膀抖動,知道他定然心情沉重,無法平復,眼眸一轉,衛無暇再次開口勸慰道:“夏陽乃大夏陪都,在其城北有一座靈泉寺,不但佛法莊嚴,香火鼎盛,寺中的那眼靈泉對治療眼疾更有奇效,若以泉水洗滌雙眼,或能輔助治療,所以,雙壽總管不妨回去和武王陛下商量一下,夏陽距離臨州很近,水路三四天即到。”
雙壽心裡一動,他似乎也聽說過這個典故,據說每天都有很多信衆排隊去靈泉寺取水,如果九月重陽時青鸞能請周洲把脈開方,再輔助藥泉洗滌,說不定真能痊癒呢。
“雙壽代武王陛下,青鸞殿下謝謝太后千歲的照拂,我回去就將此事回稟王上。”
“——嗯,那就這樣吧,你一路辛苦了,快回驛所休息吧。”衛無暇說着便站起身,想了想,又補充道:“醫藥方面,如有任何需要,敬請提出,我們都希望青鸞殿下能夠早日康復。”說完,衛無暇便起身離開了泰坤殿。
雙壽站起身,望着已空無一人的大殿,那道紗簾被風吹拂得微微晃動,內裡一片靜謐,早已人去屋空,雙壽的心上也漫起一絲空寂,想着與杜華面容相像的成帝華璃,雙壽不禁轉身望向殿門,除了渲泄而入的金色陽光,再無一物,多少都有點失望,雙壽暗歎一聲,匆匆邁出殿門,向澤蘭驛所走去。
泰坤殿與澤蘭驛所相距不遠,穿過太明池畔的柳蔭,再轉過幾道迴廊就可到達了。初秋的柳枝依然濃翠欲滴,毫無凋落之像,但在前方等待着它們的明明便是寒冬,此時的澎湃活力好似只是爲了凋敗那一刻的淒涼,就像此時的青鸞殿下!
雙壽正低頭疾走,忽然從側前方的濃蔭裡傳來了笑談和腳步聲,雙壽剛要繞道,就見兩個人影分花拂柳地走出了樹蔭,雙壽定睛一看,不覺大驚失色,他踉蹌着急急倒退,砰地一聲後背狠狠地撞在一棵大柳樹上。
從樹蔭中走出的正是景生和元嘉,他們早已聽到雙壽的腳步聲,因其平和不帶煞氣,他們便未在意,此時看到驚怖莫名的雙壽,都是一愣,元嘉閃身隱入樹蔭,景生看看雙壽身上的服色,遲疑着問:“你是……是……南楚的宮侍?”再細瞧他的面貌,忽覺依稀眼熟,好像……好像以前見到過,“你是……南楚大興宮的御前內侍總管雙……雙……”景生脫口而出,卻一下子忘記了他的名字,不由得窘迫。
“——奴婢正是雙壽。”雙壽目不轉睛地凝視着眼前的黃袍少年,綠柳拂面,陽光穿枝過葉游上他的衣和發,他眉眼如畫,淡淡笑顏在光影映照下燦若明霞,他——他分明就是杜華!雙壽的心像被人一下子捏住,疼得他渾身震顫,他——他身穿龍袍——分明又不是杜華!
“——啊,對,明雙壽,朕記得你,三年前你曾來過大夏,是爲了送舊蜀遺物,公公此次前來又是所爲何事?”景生在腦海中努力搜索着,同時輕聲問道。
雙壽便將剛纔面見衛太后的經過簡略複述了一遍,最後倚靠着柳樹撲通一下跪倒在地,“雙壽蠢鈍,竟未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景生琢磨着母后對此事的解決方案,不禁暗暗好笑,沒想到自己信手寫來的藥方真的能救助青鸞,卻也因此惹了麻煩,醫者仁心,絕不能將病患丟棄不管,母后想得倒很周到。
“——平身。雙壽總管請起,朕記得上次曾邀請青鸞殿下前來參加春狩,但因突發海患,形勢嚴峻,朕不得不取消春狩,明年,大夏將恢復停辦了數年的春狩,朕再次邀請青鸞殿下前來參加,希望他到時已經痊癒康復了。”景生話語誠摯,如果三年前的邀請是魯莽行事,率性而爲,那此時,他則是深思熟慮,信心十足!
“——呃!”雙壽愣怔了片刻,心中悲喜交加,隨即便俯首叩謝,“雙壽王上和青鸞殿下謝陛下的盛情邀請,奴婢相信到那時青鸞殿下的眼疾一定痊癒了。”
“呃,對了——”景生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身招呼隨侍在側的愁眉,“愁眉,朕記得上次去太醫院的藥局,他們新制了熊膽酒,你帶雙壽總管去領取幾瓶,叫他們在酒中多加幾枚熊膽,那個是涼血明目的聖品。”
——啊!已經站起身的雙壽再次撲地跪倒,他們也知熊膽對治療眼疾的好處,但南楚地處夏江以南,熊膽難尋,他這一路北上已盡力搜求,但因季節不對,上好的新鮮熊膽還未能南下,本打算從東安取道繼續北上爲青鸞求購熊膽,沒想到……沒想到此時竟得來全不費功夫!
“謝陛下恩賜,謝陛下照拂。”雙壽口中稱頌,心裡卻泛起無盡的苦澀,爲何……爲何自家的青鸞殿下命運如此坎坷,爲何那位大華島的杜華就像一顆流星瞬間便隕落了。
“公公請起,不必客氣,我們在夏東有皇家熊苑,這並不是如何矜貴之物,只盼能真的對青鸞殿下的眼疾有補益。”景生擡手擦擦額頭,不知怎的,從見到明雙壽到此時,他總覺得心有餘悸,額頭內像有個陀螺飛速地旋轉,令他有種頭暈目眩,又無能爲力的感覺。
“公公請跟我來。”愁眉略帶詫異地看了一眼成帝,發現他明朗的面色竟變得有點黯淡。
雙壽站起身,臨走時瞄了一眼樹蔭,影影綽綽地看到一角藕色綾紗,像秋陽下閃爍的蝶翅。
眼看着雙壽和愁眉消失在太明池畔的樹影裡,景生偏頭輕喚:“小鸞,出來吧,你怎麼老躲躲藏藏的?”
元嘉只一閃身便貼到景生的身側,伸手扯住他的袍袖,“他是南楚大興宮裡的,我不待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南楚的仇怨!”說着手指一翻便握住成帝的手,“你叫我小鸞,我可叫你什麼呢?難不成陛下陛下的不離口?”
“——呃?”感覺着緊握着自己的纖長手指,景生心裡一滯,彷彿瞬間便被人掏空了心思,空洞洞的沒有着落,“……嗯,母后說我還有一個乳名叫阿璟,私下裡,你就喚我阿璟吧。”
啊!景生疼得驚叫起來,“小鸞,你——”不知怎的元嘉竟一下子攥緊他的手掌,像是要將他捏碎一般,景生手掌發力反握住他的手,“怎麼回事,小鸞?好好兒的用那麼大勁幹嘛?”
“……嗯……你……你說什麼……你的乳名……是景……”元嘉驚駭莫名,本來還想追問青鸞之事,但此時所有的心智都被成帝的話攪亂了。
“是呀,怎麼了?”景生莫名其妙地看着元嘉,發現他妖嬈的鳳目中閃出一絲奇異的光,異常執着明亮,不禁看得有點心慌,趕緊低頭,握着元嘉的手在他掌心寫下一個‘璟’字,“就是這個璟呀。”
——呃,元嘉輕舒口氣,依然驚魂不定地呆望着他,“好……好的……私底下我叫你阿璟……”心臟仍失控地大力鼓動着,總覺得有什麼秘密呼之欲出,“對了……剛纔那位雙壽所說何事……什麼青鸞……眼疾……南楚的明青鸞患病了嗎……”自那夜在臺州山中與景生無殤告別後,他就被大王安排一路北上,大王因遍尋衛無殤不獲也準備趕回西川。
“我們趕緊回鹹安殿吧,母后可能等急了——”景生拉着元嘉順着太明池一路西行,並未立刻回話,不知爲何,只要談論起這位太子殿下,他就覺得心慌意亂,頭疼暈眩,他曾仔細搜索回憶過,並不記得自己和青鸞有過什麼交集,好像……好像自己以前對明青鸞的一向態度便是羨慕……還有……還有一絲孩子氣的嫉妒。景生搖搖頭,試圖擺脫因青鸞而起的古怪情緒,是否是因爲自己一直想往收復山河,一統江山纔對南楚及明青鸞不以爲然呢?
“苦臉,你給鸞生講講南楚太子的情況。”景生一擺手,直接吩咐跟在後面的苦臉。
苦臉一向口齒伶俐,言語便給,聽到吩咐,立刻踏前半步,“世子殿下,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大約在夏至節後的第二天,南楚王太子青鸞殿下和他的後宮,一位姓杜的承徽來到南楚台州水師大營,可是非常不幸,那位杜承徽在一艘戰船上遇刺身亡了,被人一火銃擊中腦門,青鸞殿下當場便悲泣血淚,眼盲不能視物了……啊……世……世子……你……”苦臉正說得活靈活現,卻不妨被元嘉一把揪住了脖領子,
“你……你說什麼……誰……誰遇刺被……被害了……”元嘉嘶聲大吼着,聲音凌亂而破碎,他頸側的血管突突跳動,眼神兇惡,臉漲得通紅,手腳卻冰涼麻木。
事發突然,景生也是大吃一驚,立刻轉身拉住元嘉的胳膊,“小鸞,你怎麼回事?”說着便雙掌發力扯開了元嘉。
“你說……說……誰遇刺被害了……!”元嘉死死盯着苦臉,鳳目大睜,一片淚霧,他控訴般地大叫着,狀若癲狂。
苦臉雖長伴君側,但也從未見過這般突如其來的情緒起伏,不禁呆怔地口不能言。
景生若有所思地看着元嘉,冷靜地開口:“他說青鸞殿下的杜姓承徽被槍擊中額頭遇害了。”話語出口的同時他的心臟似被猛地揪住,那感覺如此奇突,景生不覺倒退半步。
聽到純銀般明朗的聲音,元嘉大夢初醒似的看向成帝,淚眼模糊中看到的明明……明明便是他們口中已經遇害逝去的那個人……這種感覺太荒誕怪異了,以致元嘉渾身瑟瑟顫抖,他擡袖拼命地揉着眼睛,再定睛望去,眼前出現的依然是景生那張夢寐難求的臉,只是……只是他身上穿着團龍黃袍!
“你……你是阿璟……那……那他是誰……”元嘉錯亂地呢喃着,淚水仍不斷不斷地溢出眼眶,如果青鸞真的親見景生被害,如果青鸞真的血灌瞳神,那……那這次……景生必已亡故!
“小鸞,你……你認識青鸞和他的那位後宮……”景生忍着顱內乍然而起的峻痛,平靜地審視着元嘉,發現他已陷入迷離狀態。
正午的陽光,金芒燦燦,像頑皮的仙子在枝葉蔥鬱間舞動跳躍,秋蟬懶洋洋地躲在綠蔭下,悄無聲息,靜寂空闊的皇家林苑裡似乎迴盪着他們彼此激越的心跳聲。
元嘉想搖頭否認,但一擡眸便看到阿璟澄澈深湛的眼眸,立刻着魔一般沉陷下去,不得救贖。他點點頭,再點點頭,“我……認識他們……頗有些淵源……所以……感到很沉痛……”
景生了然地點點頭,看鸞生痛不欲生的樣子,也能想象他們三人之間必有一番糾葛,那位死去的承徽看來很不一般,不禁令青鸞當場泣血,居然連小鸞也爲他如癡如狂。
“小鸞,你現在感覺如何?要是覺得不舒服,就改日再去給太后請安吧。”景生關切地望着他,發現他目光呆滯,只狂亂地盯視着自己,好似在打量一件失而復得的奇珍異寶。
“……嗯……我……我沒事了……”元嘉長出口氣,仍無法抑制劇烈的心跳,只好停了一瞬,——這一生人他經歷了太多的坎坷和變故,總是令他措手不及,痛不欲生,可,可還沒有任何打擊像這次這般兇猛,直要將他的身心徹底擊穿,“我……我已經來了兩三天了……若再不去拜見太后……就……就太失禮了。”元嘉努力平衡着聲線,甚至還勾起半個笑容,——如果衛無殤真的是自己的生父,那,那這位衛太后就是自己的親姑母,可是……可是……,元嘉再次望向成帝,立刻便又混亂得不知所措了,可是……景生和阿璟簡直形同一人……如果景生是自己的弟弟……那……那阿璟是……!從昨夜起這個可怕的念頭就一直在心裡盤旋……像條毒蛇嘶嘶吐信……,
“阿璟,我們快去吧,別再耽擱了。”元嘉強笑着牽起景生的手,腳步虛浮地邁向前方,——他一定要去見見這位太后,哪怕當場就被她賜死也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