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的後宮建築氣勢恢宏,樓宇之間相隔甚遠,從靜月宮到太液殿,阿曛坐在擡攆上快半個時辰纔到。
進殿的時候,人已到齊。鳳泫坐在殿中主位,他的左手側是慕容苒苒,右手側是胡月如,胡月如右手邊的位置空着。
其餘的妃嬪分坐了兩側。人數不多,遠比前兩世鳳泫那一後宮的佳麗要冷清得多。
見到阿曛進來,胡月如忙起身迎了上來,“沒有去接你,一路過來可還好?”
“挺好,多謝娘娘掛懷。”
阿曛笑着跟胡月如打了招呼,又走到殿中向鳳泫和慕容苒苒行了禮,這纔在胡月如右手的空位置上坐了。
鳳泫道:“既然人來齊了,開宴罷!”
頓時便有宮人魚貫而出,端了菜餚酒水上來,擺滿各人面前的方桌。
阿曛見自己面前的桌上,菜餚與胡月如的不盡相同,都是自己愛吃的,便知這菜單是特意爲她定製的,也不知是胡月如打了招呼,還是鳳泫特意囑咐。
要說自己在這大梁後宮是個什麼身份,她也一言難盡。她自認是客居在夫家兄長家的弟媳,可是鳳泫卻不這麼認爲,一定要在她頭頂冠一個衛國夫人的帽子。
又死活不肯送她回到鳳煌去,就這般將她圈禁在大梁後宮之中,封鎖了所有的消息。
她來大梁都大半年了,也不見任何人來找她,想必是無人知道她在這裡罷,只是不知鳳漓如今怎麼樣,他是否已經從朱雀凱旋而歸?他是不是也如她一樣,會日日思念她入骨?
殿中衆人一番輪流敬酒之後,阿曛放下手中茶盞,便見身邊胡月如遞了一盞桃花露過來,“衛國夫人,這桃花露是本宮親手所釀,酒味甚淡,不會傷了胎兒,你嘗一點無妨。”
“多謝。”阿曛接過來,剛置於脣邊,便聽寶寶用極低的聲音道,“孃親,這桃花露真好聞,你跟她要多一些帶走啊!”
聞言,阿曛捂額,這孩子怎麼跟沒見過世面一樣,不就一盞桃花露麼?饞成這樣!
幸好她跟寶寶交流時,當着外人的面,一般都用腹語。
胡月如也天天到靜月宮去瞧她,就從來沒發現過她腹中寶寶有什麼異常。
阿曛端着桃花露飲了一小口,笑着對胡月如道:“娘娘手真巧,這桃花露清甜可口,不知道還有沒有,能否送妾身一些?”
沒辦法,有個饞孩子,就算伸手跟人討東西是頭一次,她也得豁出去了。鬼知道要是沒如小魔頭的意,小魔頭會怎樣發飆?
這些日子,她誰都不怕了,就算是鳳泫天天在她身邊轉悠,她也不怕了,唯獨怕小魔頭髮飆。
胡月如笑:“多着呢,等一下差人給你送兩壇過去。”
“好。”阿曛笑着又飲了一小口。
阿曛正跟胡月如談笑,卻聽殿中突然發出一聲女人尖銳的叫聲——
阿曛忙循聲去瞧,只見慕容苒苒趴在大殿中央,那手中原本拿着的一盞琉璃盞摔碎在了她的手邊。
她和胡月如都不知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正面面相怵,卻聽寶寶用腹語笑嘻嘻說道:“孃親,那個女人居然想要親我爹,我不過是讓她走路時,被她自己的裙子絆倒囉。”
原來是寶寶的傑作,阿曛只得用腹語道:“寶寶,她是貴妃,是你……師父的妃子,你不可放肆。”
“他是我爹,不是師父!”寶寶聽了,很是生氣。爲了這個稱呼,他跟孃親沒少吵。孃親偏偏不讓他喊那個好看的男人爲爹,要他喊師父,他纔不要。
阿曛也不知道如何勸寶寶,正遲疑間,卻見慕容苒苒已經爬了起來,臉色有些尷尬,轉頭往阿曛這邊望了過來。
阿曛倒是沒有多少心虛,雖然是自己兒子出手讓她摔了個狗啃泥,但她許多許多年前,就想着要揍慕容苒苒一個四面朝天了。
這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兩面三刀的女人,她真心討厭得很。
在鳳泫面前溫柔如水,善解人意,可那日當着她的面那一番表演,着手噁心到她了。
慕容苒苒明明感受到一股外力將她推得重重趴在了地上,卻轉身看不到身後有人,抓不到那作惡的人,只得暗暗吞下這份氣,拖着摔痛的腿往自己座位上走。
此時,上位的鳳泫開口問道:“貴妃可還好?”
慕容苒苒聞言,頓時雙眼蓄了淚,轉身往鳳泫身邊靠了過去,聲音柔弱纏綿,“皇上,剛剛臣妾摔到了腿。”
阿曛聽得一身起了雞皮。
幸好鳳漓身邊沒有這種人,否則不知道她多膈應。
卻見慕容苒苒尚未近得了鳳泫的身,便飛也似的彈了開去,在空中像個陀螺一般旋轉起來,突然其來的驟變,讓慕容苒苒嚇得驚叫起來,整個太液殿都是她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坐下席下的幾名妃嬪,平日裡被慕容苒苒欺負夠了,此時見慕容苒苒突然像個木偶一樣不知道被什麼外力控制得失了方向,失了往日的高貴典雅,簡直就是瘋子一般在殿中旋轉着尖叫着,便一個個的捂了嘴偷笑。
連平日裡極講規矩的胡月如,此時也捂着嘴笑了起來。
阿曛是沒眼看。
慕容苒苒被這番作弄,除了她腹中的小魔寶,還會是誰?
拿眼去瞧鳳泫,卻見鳳泫也是眼底含笑,脣角揚得老高,端了酒盞朝她舉了舉,顯然心情也不錯。
這人是怎麼了?
慕容苒苒不是一直是他喜歡的類型麼?前世寵慕容寵上了天,這一世慕容苒苒當着他的面被戲弄成這樣子,他竟然一副看戲的心態!
阿曛悄悄拍了拍肚子,用腹語道:“兒子,見好就收吧。”
“不!”寶寶顯然玩心大起,“誰讓她差點靠到我爹的懷裡去?我爹是孃親的,誰也別想搶!”
寶寶話音未落,那在殿中旋轉的慕容苒苒瞬間如一個球一般,飛了出去,直直往太液湖中間飛去。
此時嚴寒時節,太液湖上面結了厚厚的冰層,足有三尺厚,人可以在上面行走。
卻見慕容苒苒跌在了冰面上,瞬間滑向了湖深處,似極了一個冰球。
阿曛見狀,心裡一驚,寶寶玩一玩就好了,可千萬別鬧出人命來,這個慕容苒苒雖不讓她待見,但也不至於仇恨到要生死相博的地步,只得低聲求寶寶:“快點停手吧,這樣下去,要出人命了!”
寶寶正在興起,根本不想放手,那慕容苒苒在太液湖上被無形的力道推得滾來滾去,好不悽慘。
阿曛知道自己根本就制止不了寶寶,只得向鳳泫投去求救目光。
鳳泫會意,走到阿曛身側,一手扶在阿曛腰間,拖住她有些發沉的身子,一手置於她高*起的腹部,那真氣緩緩就輸了進去。
寶寶這才漸漸乖覺下來,似沉沉睡了過去。
那邊廂,慕容苒苒總算是停了下來,已經不會行動,由人擡了下去。
阿曛去看鳳泫,“怎麼會這樣?”
鳳泫勾脣一笑,“莫不是你剛剛那盞桃花露的緣故?”
酒?寶寶也不能沾酒麼?
阿曛不由得心中有些隱憂。又想起那人也是不能沾酒的性子,便心底又泛起酸澀。
又是一年除夕夜,他是在鳳煌後宮之中,還是在別處?可也有人陪在他身邊溫言解語?是木槿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