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姑娘,那樣歹毒心思的女人你爲啥不攆她走?”這日午飯後,蔣大鵬終於憋不住,把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此時他們一行人正走在田間的小埂上,覃初柳俯身細細地看新苗的長勢,好似根本沒聽見蔣大鵬的問話。
“三妹妹她以前雖然好吃懶做,卻也沒有這般深沉的心思”,譚紹維揹着手走在覃初柳身後,搖頭晃腦地嘆道,“說起來,他們一家三姐妹,還要數元娘最善良,最好看……”
谷良和蔣大鵬各自往邊上退了幾步,拉開了與譚紹維的距離。
覃初柳查看完新苗,站起身來,不鹹不淡地看了一眼還在不斷誇讚元孃的覃紹維,冷冷地道,“既然我娘那麼好,你爲什麼這麼些年也不回去?別說家裡看的緊,你一個大活人,若真是想走,他們能攔得住你?”
譚紹維住了口,臉上的表情晦暗難明,似要開口解釋,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覃初柳不再看譚紹維,繼續往前走,谷良和蔣大鵬忙跟上,只譚紹維還怔怔地站在原地。
自從他們正式見面,覃初柳還從未這般直白地說出心中的想法。
可是,當她真的說出來的時候,每一個字都是那麼鋒利,刺得譚紹維毫無招架之力。
覃初柳悶悶地走在前頭,她的心情很不好。
因爲譚紹維的突然出現,很多事情都要從頭謀劃,原本很簡單的事情都變得複雜起來。
那個安香,可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
“哎……”覃初柳長嘆了口氣,他爲什麼要是鎮國公府的二公子,這個身份,甚至不如街上要飯的!
“柳柳,翻過這個坡,還有幾座佃戶的老房子。雖不能住人了,來來往往歇個腳還行,要不咱們去歇一歇吧。”蔣大鵬見覃初柳垂頭喪氣的,便想着轉移她的注意力。
覃初柳往前看了看。隱隱約約好像真的能看到幾座房子的房頂。
“好吧”,點頭應下。
譚紹維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追了過來,他倒是安靜下來了,只默默地跟在最後面。
以前有幾家佃戶住在這裡,但是因爲這裡地少,且出入都要翻一個坡,很是不便,所以他們便一起搬了出來。
房子外的杖子東倒西歪,原本的菜園子也長滿了荒草,看上去雖荒涼。倒也有幾分野趣。
蔣大鵬和谷良忙前忙後地收拾,覃初柳便圍着院子隨便看看。
前幾天剛下過雨,泥土還有些潮溼,荒草繁茂的地方還很泥濘。覃初柳一腳沒踩穩,一隻腳陷進了泥窩子裡。
“啊”。覃初柳低呼一聲,暗道倒黴,伸手扶住杖子把腳拔出來。腳上沾滿了泥,她便把鞋往杖子上蹭。
才蹭了兩下,覃初柳突然咦了一聲,好似發現了什麼新奇的東西,蹲身去看。
另一邊。谷良和蔣大鵬已經收拾好一塊乾淨的地方,卻發現覃初柳已經不在院子裡了。
“這裡無人長居,說不準雜草裡有什麼,還是把覃姑娘尋回來纔是。”蔣大鵬蹙眉急道。
他話音剛落,譚紹維已經出了院子,“我剛纔見她出了這個院子往那邊去了。”指了一個方向。
谷良和蔣大鵬趕緊跟上。
其實覃初柳沒走多遠。他們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覃初柳,她蹲在一排七扭八歪的杖子前面。
“柳柳,你在看啥?”谷良走過去,低頭也往覃初柳看的方向看去,“這種東西很常見。雨後朽木上就愛生這個。”
覃初柳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動手把杖子上的東西摳下來。已經有些乾巴了,但是應該還能吃。
覃初柳把幾個院子都轉了個遍,一圈兒下來,已經摘了不少這東西,谷良和蔣大鵬袍子都兜了不少。
“柳柳,你這是幹啥?”蔣大鵬抹汗,這姑娘忒也奇怪,做事情神神叨叨的。
“回去給你們做好吃的!”覃初柳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回頭瞅了一眼這幾座廢棄的房子,“這房子真不錯。”
大傢伙都被覃初柳這幾句話弄暈了。
直到晚飯的時候,覃初柳在廚房指揮廚娘叮叮噹噹忙活一通,一道一道新奇的菜餚上桌,他們才知道,原來覃初柳說的給他們做好吃的都是真的啊。
“柳柳,這真的能吃?”谷良用筷子指了指盤子裡黑黢黢的東西問道。
“當然能吃”,覃初柳十分篤定地說道,“這叫木耳,很好吃的,不信你們嚐嚐。”
她給谷良和蔣大鵬各夾了一筷子,夾第三筷子的時候,譚紹維很是自覺地把自己的碗湊上來,可惜,?覃初柳卻把菜直接送進了自己嘴裡。
“嗯”,覃初柳睜大眼睛,咀嚼了幾下,“真的不錯,你們快嚐嚐。”
涼拌木耳,木須肉,木耳炒肉片,木耳炒魚片,都是極簡單的菜色,在現代覃初柳常吃也不覺得多難的,但是來到這裡,她還是第一次吃到,所以感覺特別的美味。
谷良見覃初柳吃的香,忍不住也吃了一口,“唔,真的不錯,蔣大哥,你也吃。”
這頓飯吃飯,飯桌上所有的盤子都空了,連湯都不剩。
蔣大鵬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嘴,“柳柳,這木耳真不錯,可惜早不知道它能吃。”
說着,蔣大鵬遺憾地搖了搖頭。
覃初柳卻笑了,“若是別人早知道它能吃,我還怎麼用它來賺錢。”
一提到賺錢,大家都來了興致,湊近覃初柳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我是這樣計劃的……”,屋子裡,除了覃初柳低低平平的說話聲,便沒了其他聲響。
而此時,京城梅花衚衕百里府,譚氏面色冷凝地歪坐在軟榻上,斜眼去看跪在地上抖若篩糠的邱管事。
“少夫人,事情就是這樣。”稟完事情,邱管事已經是一頭冷汗。
譚氏細緻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着軟榻。沒有聲響,卻格外的詭異。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譚氏緩緩開口說道,“不過是個鄉下丫頭。能幫小兔崽子做什麼?你也太慌張了,不成氣候。”
邱管事連連叩頭,“是小的不成氣候,?不成氣候。”
悄悄擡頭,見譚氏的面色雖然不好,卻沒有要發火的意思,他便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道,“少夫人啊,那小姑娘畢竟是進京面聖的。等見了皇上,鄉下丫頭可就不是一般的鄉下丫頭了。
“若是得了皇上的眼緣,說不準還有什麼造化呢。少夫人啊,咱們要早作打算纔是啊,您好不容易得了的東西。可不能毀在一個小姑娘手裡。”
譚氏輕哼了一聲,“她算什麼東西?想給我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說着,譚氏慢慢坐起身來,整了整繁複的裙襬,“再給小姑娘身邊那人些銀錢,關於那小姑娘的事情。事無大小,我都要知道。”
邱管事點頭應下,“少夫人可還有什麼吩咐?”
“備車,我要回一趟鎮國公府,前些天下雨,父親的腿疾一定又犯了”。譚氏憂心忡忡地說道,“二哥也真是,這個時候還跟着添亂,真是不懂事。”
邱管事不敢接話,只垂頭應是。
譚氏的馬車剛聽到鎮國公府門口。下人還沒去叫門,門便打開了。
渾身煞氣的男人帶着十幾個隨從從門裡走出來,見到門外停着的馬車,男人直直走過來,一把掀起車簾,下了譚氏一跳。
待看清來人,譚氏面上的恐懼更勝,她怯怯地喚了聲,“大哥……”
此人正是鎮國公府的大公子,現回家養傷等候調令的鎮邊將軍——譚紹隅。
“已經嫁做人婦,三天兩頭回孃家像什麼話?回去!”譚紹隅冷冷地說道。
譚氏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在鎮國公府,她只害怕兩個人,一個是大哥譚紹隅,另外一個就是二哥譚紹維。
兩個哥哥都大她將近二十歲,雖然從不苛待她,但是她就是害怕他們。
相較於整日冷着臉,一年也難得回一次家的大哥譚紹隅來說,她更害怕二哥譚紹維。
那纔是一隻真正的笑面虎,她想盡辦法討好父親,往往他只一句話,她所做的一切便一點兒意義都沒有了。
“與兄長說話畏畏縮縮,哪一點有我們鎮國公府的風範,你這些年的規矩都白學了!”譚紹隅等了半晌不見譚氏回話,聲音更是冷厲。
“譚七”,轉身喚身後的一個隨從,“回去稟告夫人,十九小姐年少疏禮,派個教養嬤嬤來好好教一教。”
吩咐完,他才放下車簾,對車伕和隨行的人道,“送你們夫人回府,以後無事莫要過來!”
隨行的人都知道譚紹隅的身份,哪裡敢不從,趕緊調轉馬頭灰溜溜地回了梅花衚衕。
回去的路上,譚氏氣的渾身發抖,衝車外的邱管事喊道,“你不是說他出去了嗎?你不是說他去尋二哥去了嗎?怎麼會碰到?”
邱管事哪裡知道,派去的人明明說一大早就看到鎮邊將軍出門了的啊。
“你現在就去,就去鎮國公府尋我娘,就說她親閨女要被人欺負死了,她到底管還是不管!”
邱管事躬身應下,忙忙地跑走了。
說來,也是譚氏運氣不好,若是往日回孃家碰到譚紹隅,譚紹隅頂多就是皺皺眉罷了,今日,這位大公子心情實在不好。
因爲,他已經打探到他那惹是生非的二弟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