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鄭文婷分手之後,金穗暗自抹抹冷汗,感嘆了一回。路上這麼久鄭文婷都沒表現出任何不滿,偏偏等到進了楚王府,女人的一畝三分地後院,她才暗地裡出手,這忍功就不一般啊。
想到慕容霆,金穗下意識地想起了他手把手地教鄭文婷打火槍,折磨那個可憐的黑麪巾首領,她怎麼都忘不了他當時滿眼含着笑意的模樣,跟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一般。
金穗甩甩頭,鄭文婷這回的舉動給她提了個醒,男女大防這方面她以後得注意了,就算是和小喜子也得保持距離,不然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月嬋望着金穗纖瘦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憂慮。她前幾日打聽過,鄭文婷是和黃姑娘一道來的襄陽,這些日子天天趕在楚世子妃剛梳洗完去請安。況且,姚長雍暗示過她,可以由鄭文婷引黃姑娘見楚世子妃,卻未曾料到會撲個空。
難道黃姑娘無形中得罪了鄭姑娘?
金穗踩着鵝卵石,她穿的是繡花鞋,能感覺到鵝卵石的輪廓,她忽然奇怪地問道:“月嬋姐姐,咱們早上來的時候的馬車呢?”
她倒不是想坐馬車,而是送她來的人基本上都是她那個小院子裡的人,當然是得怎麼來的怎麼回去,要是奴才在外面惹了事,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被牽扯進去就不是好玩的了。
月嬋快走幾步笑着回道:“黃姑娘,世子妃喜歡這座花園子,因此讓請安的晚輩們回去時細細瞧瞧花園子的風景,馬車在花園子的外面等着呢。”
金穗心裡鬆懈下來,呼吸着令人心曠神怡的花香,望着滿園的奼紫嫣紅,笑道:“娘娘好巧的心思。一大早聞到這樣的花香,一整天的心情都會變得愉快吧。”
“黃姑娘靈心慧智,世子妃娘娘就是這個意思。”
“月嬋姐姐過獎了。入秋了吧?我瞧着怎麼還有牡丹、芍藥,這些不是時令的花卉?”金穗站定在一株開得絢爛的白牡丹花盆前。
花園裡除了菊花是栽種之外,其他的花種大多都是種在盆子裡的,約摸是一大早搬過來的。
“噢,花盆裡的花都是從玻璃溫房裡養出來的,等娘娘得了閒,黃姑娘可以和娘娘一起去瞧瞧。”月嬋站在金穗身後。
金穗緩過從脖子上傳來的一陣僵硬的疼痛,徐徐喘了口氣。暗暗下定決心,下回來請安時一定要說服月嬋給她戴堆紗花,再也不戴真金白銀的頭花了。
要命!
即將走出花園時。金穗見到了早上來時坐的馬車,那馬兒溫順地由一個粗壯的婆子牽着。
她正暗地裡鬆口氣,忽然一個不明物體朝她飛來,她本能地側過身子,卻不想。身上繁複的裙子和腦袋上的金銀釵環不給力,一下子摔到地上去了。珍眉和月嬋嚇得趕緊去拉金穗,兩人只拽住她的衣角,只一個混亂的瞬間伴隨着丫鬟婆子們的驚呼,三個人滾到了一起。
金穗跌倒後,月嬋和珍眉壓過來。她想爬沒爬起來,反而結結實實地摔了個屁股墩。
金穗大嘆倒黴,月嬋不知摔到哪裡了。疼得說不出話來,金穗忙喊道:“你們站着幹什麼?還不扶月嬋姐姐起來?”
她平常輕聲細語,哪裡有過大聲的時候?這麼一嗓子喊出來,小丫鬟婆子們莫名聽到了一種威嚴,怕金穗真的責怪她們。手忙腳亂地把三人扶了起來。
金穗檢查三人傷口,有個小丫鬟機靈些。撿起剛纔被扔過來的一把摺扇,跑到月洞門口叉腰斥責道:“哪個不長眼的衝撞了我們姑娘!小心我告訴世子妃娘娘去!”
叫了兩聲,除了目光呆呆的幾個趕車的婆子,再沒別人,她氣道:“小毛賊,還不快現身!”
月嬋的胳膊磕破了一大塊皮,珍眉胡亂說了一句:“姑娘,我沒摔着,你摔到哪兒了?快給我瞧瞧。”
月嬋聞言,顧不得自己疼,放下了袖子,急急道:“黃姑娘還是先看看自己身上有沒有傷吧?這邊的地板都是鵝卵石,磕着了可不是好玩的。”
金穗見月嬋就是破了皮,血流得不多,心頭鬆了鬆,這才道:“我也沒傷着,月嬋姐姐不用擔心。”還沒等她說幾句上藥的話,轉眼看到一個小丫鬟握了把摺扇站在門口破口大罵,她嚇了一跳,忙道:“快住了口,誰是你能罵的?世子妃娘娘這會兒正要見客,你嚷嚷什麼?”
實則是她看清了襲擊她的那把摺扇,因楚回塗送給她的見面禮是摺扇上的扇墜子,她着意看了一眼,可不就是這把摺扇?要是楚回塗在自己家裡被罵了“小毛賊”,還不得說這小丫鬟造反了?
小丫鬟訕訕的,嘴裡卻嘟噥道:“黃姑娘太好性了,憑的什麼人都能欺負上來。”
又睜着一雙無辜的晶亮大眼關切地問:“月嬋姐姐傷到哪裡了?要不要緊?”
金穗無語,這丫鬟分明是給月嬋打抱不平的,偏偏扯到她身上去了。
“月嬋姐姐磕傷了胳膊,我們先回去給月嬋姐姐上藥。”金穗下了定論。
“那……”小丫鬟不滿。
“曉煙!黃姑娘發話了,你要忤逆主子不成?主子說話,哪裡有你說話的份?”月嬋也看見了名叫曉煙的小丫鬟手中的摺扇,臉色白了白。
月嬋訓斥人的時候頗有威嚴,曉煙便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金穗倒沒在意一個丫鬟說的話比她的話管用,而是豎起耳朵聽了一陣,目光掃過月洞門口的一處假山。這時候天還未大亮,朦朦朧朧的,看得不甚清楚。金穗心裡有了底,卻有些煩躁了。
難道,她真的招人嫌?
金穗摔了一跤有些狼狽,月嬋給她打理了兩下,便匆匆上了馬車。
金穗交代珍眉:“珍眉,一會兒我們出府了,你可莫跟爺爺說這些糟心事,許是哪個沒看清丟了扇子,橫豎我們沒受傷,就罷了。你記得了?”
珍眉委屈地嘟起了嘴,其實小丫鬟曉煙叫嚷的時候她還真希望能鬧一場,鬧到世子妃那裡去讓世子妃做主。
“你要是把這些糟心話說給你老太爺聽,惹他煩心,我可不能帶你出去了。”
珍眉聽了,忙保證道:“我聽姑娘的便是,好在姑娘沒受傷。”
金穗見她真心答應了方纔放心,這些事兒可不能跟黃老爹說,萬一讓他分了心,火柴的進展就更慢了。她面上沒受傷,實則受了“內傷”,摔的那個屁股墩真的很疼啊!
回了小院換好衣裳,金穗和珍眉就出門了,這時候天才剛剛放亮。
黃老太爺果然帶了她們去羊姑山,爬到山頂看了風景,又打聽着陶然山莊的名字去了酒樓吃晌午飯。小二聽說是姑娘過生辰,熱情地白送了一碗長壽麪。
金穗卻把面給了珍眉:“我早晨在世子妃那兒吃過了,這一碗給你吃,明兒的出不來,今兒的乾脆咱們倆一起過生辰好了。”
珍眉被賣到黃家的時候還很小,什麼都記不得,把爹孃都忘了,遑論她的生辰了,因此席氏做主把她的生辰放在了金穗的後一天。
珍眉聽了,立馬淚汪汪的,黃老爹便笑道:“原來是爲這個,我說你一上午咋不高興呢,不過是碗麪罷了。就算是在王府裡,你要吃麪,讓你們姑娘叫一碗,關了門偷偷吃也是一樣。好了,嘴撅得能掛油壺了,這回得償了心願吧?”
珍眉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了,沒想到還是被黃老爹看了出來,她可不想失信於金穗,趕忙就勢點點頭。
而黃老爹聽說金穗得了楚世子妃賞的長壽麪,還是和楚世子妃一起吃的,心裡就鬆了下來。他這麼拿着腦袋去賭富貴,就是爲了讓孫女好過,要是金穗不好過了,他那麼拼命便失去了意義。
金穗見總算圓了過去,悄悄緩了口氣,小小地喝了一杯菊花酒,祖孫兩人小聲地討論了一番,天色便不早了。
金穗依依不捨地和黃老爹告別,不過,黃老爹話裡話外火柴的進展很有些眉目了,想來她寄住在楚王府的時間應該不會太久。
珍眉差點壞了金穗的事,一路上很是愧疚,金穗安慰了幾句,她又變得活潑起來。
臨進楚王府時,兩人的心情不約而同地低落了很多。
到了二門換乘小轎,金穗因喝了點小酒,昏昏欲睡,半夢半醒間,聽到外面有人張揚地笑道:“黃妹妹留步,我特意叫了花匠搬來了菊花,正愁沒人同賞,正巧黃妹妹就來了。”
根本不容金穗拒絕,轎子停了下來。
金穗想起楚世子妃說的“混世魔王”一詞,深以爲然,她頭疼地撫撫額角,由月嬋扶着下了轎子,只見楚回塗趾高氣揚地雙手背後站在路正當中,飛揚的眉梢要多張狂,有多張狂。
金穗眉梢悄悄蹙了起來,耐着性子正要見禮,忽然丫鬟們驚呼聲四起,一隻綠色的小飛蟲如箭一般隔空飛了過來。金穗反射性地擡起袖子,那蟲子不偏不倚地落在她寬大的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