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長雍嘴裡含的一口茶“噗”地噴出來,不可思議地看向金穗,但細細想金穗的話卻覺得不無可能,藏寶賭坊的能耐姚長雍已經見識過了,趁他在梁州大力搜索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黃老爹弄到東瀛,不是不可能啊!
可真到了東瀛,那纔是麻煩了。
金穗瞥了兩眼姚長雍的神色,她本來只是腦子裡靈光一閃,涌出這個想法,卻是越想越覺得有可能。藏寶賭坊若想讓黃老爹配製炸藥,讓黃老爹出境研究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她心尖一顫,眼露焦急,姚長雍馬上道:“我立時修書一封給慕容世子,看看東海那邊是否有線索。”
金穗連連點頭,忍着淚水盯着姚長雍一筆一劃地寫信。
要是黃老爹出國了,天大地大,她去哪裡找呢?
信發出去,姚長雍握着金穗冰冷的手,不停揉搓。
金穗緩了一陣,乾巴巴地道:“我沒事了。”
兩人把思路整理一遍,一則,藏寶賭坊若是想要火柴配方,那麼求的是財,可梁州鬧這麼大動靜,若只是求的火柴,那麼便得不償失了,那只有往炸藥上想了;二則,黃老爹極有可能被送到東瀛去了;三則,攝政王與藏寶賭坊有極爲親密的干係,而且攝政王居心叵測,有謀反之意,這個謀反不只是殺掉皇帝那麼簡單,很可能是軍事政變。
姚長雍微微嘆息:“當年,我在兗州時,曾經遇上過攝政王家的郡主,請她幫忙給你傳遞紙條,沒想到,轉眼變成現在這副光景。”
金穗久遠的記憶回籠,也想起了當初傅池春抓自己時的驚險。她當時的確聽到傅池春說什麼攝政王府的馬車,還諂媚地給攝政王讓道。而事後她聽說了黃老爹尋找自己的過程,當所有人都放棄了。只有黃老爹堅信她仍在傅池春手上,最終把她找了回來。
這一次。換她找黃老爹。
金穗握了握拳頭,她永遠不會放棄。
……
皇宮內,姚太后訓斥姍姍回遲的夏公公,夏公公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不敢說姚府的不對,只說是意外,是外人不明真相。橫豎那些彈劾的摺子上沒寫姚長雍的名字。
夏公公畢竟是姚太后身邊的老人兒,平常哪裡哭過,這一哭起來,姚太后軟了心。但錦官城的摺子都上了,她少不得要裝裝樣子懲罰一番夏公公,便罰了夏公公去冷宮伺候某位失寵的小主兒三個月。
夏公公恨不得學孫猴子翻個跟斗,翻到十萬八千里外的姚府,抽姚三老爺那個烏鴉嘴!
當然。夏公公沒看過《西遊記》,不知道有筋斗雲這玩意兒。
姚太后的口諭剛下,傅池春便來了,行禮道:“草民參見太后娘娘。”
“起身吧,傅大掌櫃今日來爲的何事?”父親交代的事情沒辦成。姚太后些微尷尬,她此刻最不想看見的人便是傅池春,偏偏傅池春進宮找她晦氣。
“草民是來探望柳梢的,柳梢在宮裡也住了些日子,怕打擾太后娘娘清淨。且,草民自知柳梢蒲柳之姿,平庸之才,身份低微,無法勝任姚府主母之位,草民不願太后娘娘爲難,還是讓草民把柳梢領回家去,尋一門普通的親事吧。”
姚太后暗惱,既惱姚府不識趣,又惱親生父親說話刻薄:“罷了,哀家在名義上好歹是柳梢的姐姐,當朝太后妹妹的身份,怎能說是身份低微呢?”還有那什麼平庸之才,是瞧不起她調/教人的手段?
傅池春忙惶恐道:“柳梢不敢高攀太后娘娘,養女便是養女,怎能與太后娘娘相提並論。”
姚太后的臉色好了些,命人叫傅柳梢出來。
傅柳梢學了宮規禮儀,整個人的氣質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比原先沉穩端莊許多,頗有些大家小姐的氣派。加上傅柳梢的底子本就不錯,不然也不會被傅池春囤積居奇,收爲義女,經過這段日子的細養,越發美貌天成。
傅柳梢盈盈下拜,拜見了姚太后和傅池春,眸中波光流動,光彩四溢,臉頰白裡透紅,誘/人採擷,身段婀娜,楚腰不堪盈握,蓮步款款,一動一靜皆有章法。
傅池春眼前一亮,滿臉的滿意之色,心中暗喜,恭維道:“太后娘娘好本事,柳梢纔跟了太后娘娘數月,比在草民府上的造化強了百倍不止。”
“是柳梢苗子好。”姚太后笑盈盈的,問了些傅柳梢中饋上的問題,傅柳梢回答得頭頭是道,各項規矩錯不了。
自己調/教的人,姚太后越看越滿意,越發想讓這麼優秀的傅柳梢嫁進姚府,好爲自己的外祖母分憂。
命傅柳梢退下,姚太后對傅池春嘆氣道:“柳梢是百裡挑一的妙人兒,可惜啊,夏公公得罪了老太太,唉。哀家發愁,柳梢不成,還有誰比柳梢更優秀呢?”
“太后娘娘,爲何認爲是夏公公得罪了岳母大人呢?”傅池春故作不解。
姚老太太念着傅池春養病,不知內情,便將彈劾之事解釋了一遍。
傅池春皺眉道:“太后娘娘,草民認爲並非岳母大人不認可柳梢。”
“哦?此話怎講?”唉聲嘆氣的姚太后一愣,繼而問道。
傅池春笑道:“夏公公也說了,他在黃氏回門那天去姚府,當時黃氏已經和長雍去黃家了,接旨這麼大的事兒,姚家怎麼可能沒派人去跟長雍說呢?長雍又豈會把懿旨當兒戲?”
姚太后坐直身子,傅池春一副篤定的語氣,讓她不自覺地認爲事有蹊蹺:“是啊,夏公公稟告的時候,哀家滿心奇怪呢。”
傅池春便道:“所以,不是姚府沒派人去通知長雍,而是姚府派去的人被黃氏擋着了。當時長雍可是在黃府呢,黃府的人自是都聽姑奶奶的話,我那長雍好外甥,也是被黃氏矇騙了啊!至於岳母暈倒之事,太后娘娘想想,岳母大人年過古稀,眼巴巴地站在府門口盼着孫子孫媳回府,從早上等到下晌,能不暈麼?”
“你說的倒也是,看來,倒是梁州的那些官,只看到表象,不明就裡,冤枉了夏公公。哀家說呢,夏公公向來對哀家忠心耿耿,怎麼會對哀家外祖母不敬呢?”姚太后眸光亮起,經過傅池春一番解釋,原想不通的,現在都想通了。
旁聽的夏公公激動地望着姚太后,連連附和,偷偷朝傅池春投去感激的一瞥。傅池春卻沒理會他。夏公公驚怒交加,好你個傅池春,不識好歹!是太后娘娘的親爹又怎樣?看誰的耳邊風吹得高明。
“太后娘娘,不知是不是您要將柳梢嫁給長雍的消息走漏了風聲,那黃氏纔會對太后娘娘的懿旨百般阻攔?草民的養女被攔在姚府外便罷了,可太后娘娘卻是金尊玉貴,您的懿旨便是金玉良言,怎麼能被個小小婦人攔在府外?這不是藐視皇家麼?”傅池春義正言辭地道,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
姚太后也動了怒氣:“這黃氏是怎麼回事?欺上瞞下,若非父親今日爲哀家解惑,恐怕哀家也被矇在鼓裡呢,偏偏咱們空口無憑,只能白白放過那狡猾的小丫頭。”
傅池春聽了這句“父親”,心情格外舒暢,話也說得順暢了,臉上越發悲憫:“太后娘娘,這黃氏敢攔懿旨,還哄得岳母大人和長雍服服帖帖,恐怕將來整個姚府的規矩都被她亂了去!唉,草民還是把柳梢領回家去吧,如此看來,黃氏是個有主見的。”
“什麼主見?攛掇丈夫和太婆婆抗旨的主見?今兒傳的是懿旨,哀家看在外祖母的面兒上遮掩過去,將來傳了聖旨,那小丫頭就是個招禍的!哀家聽說,她還未及笄是吧?”姚太后氣得胸脯一鼓一鼓的。
“回太后娘娘的話,正是,貌似明年才及笄。”傅池春垂首道,嘴角微微勾起。
“小小年紀就學會勾/人,定是個狐媚子不假!”姚太后似乎已經看見金穗一副狐媚樣站在她眼前,拍了一把桌案,“哀家一定要把柳梢嫁給長雍,以免被那狐媚子帶歪了家風。”
這一回,姚太后聽了傅池春的話,越過皇帝,直接讓禮部官員去宣旨。
綏平帝聽說後,那禮部官員已經一路敲鑼打鼓地去了梁州。
綏平帝氣恨咬牙,一個錯眼,他娘又給他捅婁子,不僅是姚府的人,連他都要說,你一天不管姚府的閒事會死啊?
懿旨已經在路上了,綏平帝沒法子,作爲孝子,更不能指點母后的不是,只希望姚府不要因此遷怒他纔好,他也被打了臉好不好?要怪也只能怪姚家人沒教好姚太后。
第二日起,皇帝隆恩,派了宮女和太醫伺候傅池春養病,卻是把傅池春給軟禁在家了。
至於盼着免罰的夏公公,還是被罰去冷宮了,因爲姚太后孝順,不能給人留話柄。夏公公在冷宮裡聽着各處陰森的哭泣聲,縮着小身板,咬着被角磨牙,黃氏,傅池春,姚家,等有朝一日我夏柳發達了,雜家要你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