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今日辦喜宴,待客的正廳並不是主院,而是後花園裡的花廳,正廳外面是圍着荷花池彎曲環繞的長廊。
此時蘇月站在正廳前面的花坪上,而那說話之人是在隔着半個荷花池的長廊上。
那裡走到正廳得要個幾分鐘,但是直線距離倒是不遠,正正的可以看見正廳這裡發生的事。
在那一處,並不是只有那說話之人,而是站了有十幾人,想來是正好一起到了,丫鬟便做一處引了過來。
蘇月聽得那聲一回頭,便不覺輕笑了出來。
那羣人當先一人是韓相夫人,而說話的是那位至今沒有名分的君瑩。
那日在洞房之事可是有好些皇族女眷看到了,轉爾在後花園裡的宴會上便說了開去,然後,幾乎所有人都知道賢王妃壓根就不認這個什麼賢王姐姐,而且賢王和皇帝還都是站在賢王妃這邊的。
再加上隨後韓相對賢王的抨擊,京城人都知道賢王府和韓家不對付,也讓一些被逼到極處的蔡黨歸到了韓家那邊。
只不過,隨着海家被斬,戶部開賬,京城的局勢也有了變化,那些以前依附去韓家的人都開始搖擺,韓相只怕也有些着急。
今兒她來之前,謝珏還特意提醒她,只怕有些人會對她不敬。
沒想到,第一個衝出來替韓家出頭的,居然還是這個君瑩。
“怎麼?我說的不對?你不過是個不知道從哪來的貨色,也……”君瑩那帶了深切不屑譏諷的聲音突然一頓,看着面前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硃紅人影驚叫道:“你……”
“啪”的一聲脆響,那硃紅人影擡手一巴掌將她的臉抽到了一邊,在她的聲音顫巍巍的轉爲尖叫之時,反手又是一巴掌。
君瑩叫了半聲,便又被一巴掌給抽沒了。
就這樣,唐冰速度極緩,總是在君瑩叫出半聲之時一個巴掌抽上去,只是一次比一次重,到得第十次之時,手臂一輪,將君瑩直接給抽飛到了長廊之外。
此時君瑩的臉已經腫脹得比豬頭都大都紅,牙齒都掉了十幾顆出來,摔倒在地身都起不來。
“你!你是何人!”韓三夫人顫抖着聲音叫道。
這人,這人從哪冒出來的!
韓三夫人不認得唐冰這身衣服,韓相夫人可是認得的,當下臉色煞白卻是說不出話來。
唐冰從收緊的袖口裡掏了塊帕子出來,慢慢的將打人的手搽乾淨,眼簾低垂淡聲道:“賢王妃也是你一個賤婦能叫的?”
唐冰抽人之時,蘇月已經和寧四姑娘緩步走過來,此時正好走到離得韓相夫人十步之距,淡聲喚道:“小唐。”
唐冰身形微動,快步走了回去,剛纔那狂傲冷酷的模樣頓時沒了,垂着手低着頭站在了蘇月身後。
不知道多溫馴多無害,讓人幾乎以爲剛纔那事是錯覺。
可君瑩還躺在地上哼哼呢。
淮寧侯夫人眼角抽了下,忙趕上前對蘇月道:“驚擾到王妃了,實在是……”
“此事和貴府無關。”蘇月擡手打斷了淮寧侯夫人的話,微微擡起了下頜,一臉傲然的看着韓相夫人道:“怎麼?韓夫人自稱爲賢良淑德的典範,這君臣上下之禮忘記了嘛?”
韓相夫人如同被猛抽了一巴掌一般,那臉色頓時紅了起來,只是再氣,也只能俯身施禮道:“老身見過王妃。”
她這一低頭,在她周圍的女眷們紛紛施禮。
蘇月等韓相夫人那大禮全部施完,才淡聲道:“好了,日後韓夫人可要長點記性,這種事一而再的犯,可就不是一時疏忽可以敷衍得過去的了。”
說完,也不再看韓相夫人和那羣女眷的臉色,和寧四姑娘沿着長廊往外邊走去。
淮寧侯夫人看着蘇月走出院門,纔對韓相夫人道:“韓夫人,貴府這女眷傷的不輕,還是先帶回去療傷吧。”
韓相夫人臉色頓時一變,厲聲道:“寧夫人這是何意?”
淮寧侯夫人冷冷笑道:“我何意?我今兒嫁女可是大喜事,貴府這麼給我找事,是想我不痛快嘛?”
特麼的真當老孃當了半輩子的淑女就不會發飆了嘛!
你以爲你們韓家想弄死我侄子的事我不知道?還故意跑到我這裡來找賢王妃的麻煩,好讓我又沒臉,又得罪賢王!
而且看那太監下手那麼狠,那可是一點都沒有給什麼郡主和韓家留面子,也就是說,你韓家的日子到頭了!
這個時候我不發飆別人還當我好欺負,一個個的藉着這機會來鬧事,我還嫁不嫁女了!
說完之後,淮寧侯夫人轉身便走,同時道:“我們寧家招待不起你們韓家貴客,送客!”
旁邊丫鬟應了一聲,便有人上前對韓相夫人做了個請走的手勢,同時亦有婆子去扛起了地上的君瑩。
韓相夫人氣得臉都是白的,但是人家都趕人了難道她還能不走?只能氣呼呼的拂袖而去。
和她走在一起的本是在門口遇到想趁機說話討好的那些個女眷,此時卻是尷尬了。
躊躇了片刻,一大半的人往旁邊靠了一靠,以示自己不是和韓家一夥的,有幾人卻還是跟着韓相夫人走了。
淮寧侯世子夫人上前,一頓說笑迎了那些留下之人進去,不多會,長廊便空了下來。
傅姑娘和王家兩位姑娘還有其他幾位文官家的姑娘站在了另外那邊的長廊入口,看着那邊人羣散去,輕嗤了一聲。
“這位王妃可真是囂張,男人都能帶進來。”旁邊一個小姑娘咂舌道。
“別瞎說!那是宮監,不算男人。”她旁邊一個稍微年長些的姑娘趕緊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
看那硃紅色的衣服,應該還是品級不低的宮監。
這王妃帶太監行走後宅可是最正常不過的,不過能帶這麼高品級的,就說明賢王很是看重這位王妃。
這種什麼帶男人的話要是給賢王知道……
傅姑娘側頭看了那姑娘一眼,帶笑道:“莫怕,賢王可不是心胸狹隘之人。”
年長姑娘訕笑了一下,對她道:“我表妹們在那頭,我們先過去找她們說說話。”
說着,也不等傅姑娘回話,便帶了自家妹子趕緊往花園裡面走。
瞅着幾個小姑娘的背影,王大姑娘笑道:“這是被賢王嚇破膽了吧?”
這幾位不過是戶部和兵部低級官吏的家眷,先頭在園子裡的時候聽說傅姑娘是傅家之人,可是特意靠上來套近乎的。
如今京城誰不知道,雖然皇后犯下大錯如今已經被皇帝給關在了宮裡,但是傅大先生是肯定會入閣的,傅家幾位公子都是賢王的心腹,這些日子可沒少給賢王出主意,助賢王撥正朝綱,穩定局勢。
討好傅家自然就是討好了賢王。
可惜……
聲音頓了下,王大姑娘微蹙着眉頭道:“這個王妃行事如此張狂,只怕是對王爺不好。”
韓家也就罷了,這淮寧侯夫人可是凌絕峰的姑母,淮寧侯也手握京畿大營龍嘯虎威四營的兵權,這麼不給淮寧侯府面子,若是凌絕峰知道了,對賢王起了罅隙,那可實在是有些不好。
“是啊,對了。”王二姑娘撇了下嘴道:“我剛聽說,前些時候戶部一個主事家裡的人找了蘇家人,那蘇家人又不知道怎麼找到了蘇月,然後沒兩日,賢王便讓戶部開賬了。”
“當真!”傅姑娘臉色一變,拉了她閃到了一棵大樹後面,低聲道:“你從何知道的?”
王二姑娘嚇了一跳,亦壓低了聲音道:“我先頭在湖邊那邊走,見有幾個人鬼鬼祟祟的說話,便去聽了下,那些人都是戶部官員家的,都是現在在凌大人手下的,其中一個人好似跟那主事家的姑娘是好友,在那說,還好那姑娘找了蘇家,遞了這個信過去,要不,還不知道會怎樣!我估摸着,這蘇家不就是蘇月原來所在的前寧遠侯府大房嘛?那肯定是找了蘇月,然後蘇月給賢王吹了枕頭風唄。”
作爲決定跟隨賢王一派,在送女兒和傅家一起進京之時,王知府就收集了能收集到的賢王資料,而賢王別的資料都收集不到(除了是先太子三子和以前做過海商以外),倒是準賢王妃的信息一問誰都知道。
能將自己父親家族給弄得革爵流放的女子可真就獨此一個。
自然也知道,那蘇家和蘇月的關係。
“果然如此!”傅姑娘恨恨的道:“真真是禍害!”
她兩個哥哥這一個多月跟賢王走得近,自然也知道賢王查賬進度極快,按照這個趨勢,只要賢王查完賬,將那些證據拿出來,有趙皓相助,完全可以將戶部那些貪官污吏全部拔起清掃乾淨,連帶着兵部工部吏部禮部都可以清洗一遍,還朝廷一個郎朗晴空。
可賢王卻突然宣告開賬,還給了那些貪官們喘息的時間,只要那些人將錢還回來,便不準備再追究。
真真是……
便是血洗成河又怎樣!便是戶部一下空了又怎樣,她父親那岐山學院可有上千學子,難道還拿不下一個戶部?
原來,賢王改變主意是因爲這個女人!
這樣的人,怎麼配當賢王妃!
這樣的人,若是繼續留在賢王身邊,只會給賢王拖後腿!
“是啊,就是個禍害!”王大姑娘亦恨恨的道了一聲後,又低聲問道:“對了,這陳涵明都入了閣,你父親卻一直沒有動靜,不知道,是不是她知道了,傅大先生有意將你許配給賢王?”
傅姑娘眼角不覺一跳,帶了疑問的看向了她。
王大姑娘笑了一下,道:“我聽聞,皇后差點弄死她,她可是記恨着傅家的。”
眼看着傅姑娘臉色一下冰寒,王大姑娘在心裡笑一下。
本是陳家做的好事,榮國公府卻連王家一起告上,連累她父親在皇帝和賢王那都失了顏面,這蘇月不是和容蓉最好嘛?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