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杭州正是最美的季節。
楊柳還帶着青嫩之色,荷花已經綻放頭角,滿園的薔薇大麗花開得絢麗無比。
謝珏這次從泉州上來,並沒有沿着海岸線走,而是從琉球外線繞過來的。
這裡的琉球,其實就是蘇月上上輩子的臺灣島。
這個時候,可沒有她上上輩子那般繁榮,還等於是一個巨大的荒島,只有靠近大陸那邊,有從大陸過來的漁民定居生活。
謝珏在瓊州做了港口後,便讓人上了這個島,在島靠近太平洋的側面,購買了大片原始荒地,修建起了港口。
如今市舶司的稅法沒有改變,杭州那邊增加的抽買也被壓了回去,這海運雖然風險大(那一次巴格達那麼多船沒有回來),但是利潤也極大,所以這跑海的熱情是一點沒有減少,杭州,泉州,福建,寧波等港口,季風一起,幾乎隔上幾天便有船隊出發。
現在還沒有到季風起來的時候,所以航道上的船不多,便是有漁船,也不會離開海岸線太遠,所以運糧的船隊只要離開海岸線一些,便沒有人會發覺。
但是季風一起,航道上的船就多了,那麼就不好再跑近岸航道,而從這琉球島外繞過去的航道,就成了最安全的。
而有港口在,船隊也可以有補給,無非是到燕州的時間長那麼幾天而已。
謝珏的船並沒有在那個港口停靠,只謝珏自己坐小船上去看了一個時辰,便離開了。
到杭州的時間也不過是多了三天而已,正好是端午節過後,天氣最好之時。
鄭啓早就接到了信,帶着人將西湖邊上的院子給打掃得乾乾淨淨,所有的東西都換上新的。
這院子在蘇月走後,他們夫妻兩便沒有再住,而是在離了一里多地的地方自己買了個三進院子住下。
前年鄭發也和秋桂成了親,又在旁邊新蓋了一個三進院子,兩兄弟算是比鄰而居。
謝珏從來不會虧待手下,鄭啓鄭發做的好,給的分紅也不少,這麼些年,兄弟兩人着實是攢下了一份家產,自己府邸裡也買了一些下人奴婢。
這次綠竹和秋桂打掃完院子後,想着怕蘇月帶的人手不夠,便也各自留了幾個得力之人,綠竹還特意將牛大給送了回來。
牛大的兒子已經長大,學了一手好廚藝,他們家本來就是活契,去年蘇月和謝珏在的時候,便解了牛大兒子的契,讓牛大兒子前去自家的酒樓做廚師。
而去年年底,這牛大兒子和蘭春訂下了親事。
藍天白雲兩人已經成了鄭啓手下的得力管事,平素都是在外頭跑,只是這次蘇月和謝珏來說要住上一段時間,鄭啓怕別人不伺候不好,便又調了他們二人回來,打理整個府邸。
這麼一番忙亂,等蘇月下了船,進了那院子,居然有一種恍然之感。
好似又回到了幾年前。
那時候,她和謝珏在李想的幫助賺了第一桶金,買下了好幾個院子。
那時候,李想還在……
瞅着蘇月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謝珏輕攬住了她的腰,低聲道:“李爺那個園子已經買了回來,要是你想去,咱們隨時可以去看看。”
李想遺願並不想葬回杭州,所以他們是接了李想表妹的遺骸一起葬在了瓊州。
他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去拜祭一下,但是蘇月,卻是從來沒有機會去拜祭的。
“買了回來?”蘇月不覺有些詫異。
去年他們在的時候,趙皓正在對姚家下狠手,那園子也是被趙皓的人給看管着,當時她還跟謝珏說,能否和趙皓說下,把園子買回來,那時候謝珏卻說,那園子牽扯的關係太大,還是不要動手。
現在……
“是三月的時候買的。”鄭啓在旁邊笑道:“二月江南就開始春耕,可朝廷的種子款卻一直沒有下來,高大人沒有法子,只能出賣那些充公產業來籌款,屬下便趁機買了那園子回來。”
水災過後,一片狼藉,人多的地方容易起瘟疫,但是有些地方也被水衝下了許多肥沃的泥土。
去年秋天,兩浙路在高大人的帶領下,一些熟悉農務的小吏便開始指點人們趕種秋冬季作物,好歹,也有了一些收成能過年。
只是那也就是一些餬口之糧,今年春耕的種子卻是沒有。
可是高大人的奏摺上去卻沒有任何回覆下來,直接上奏到了皇帝那,最後也只得了個全權處理的回覆。
錢沒有……
高大人也是無法,後得高人指點,既然是全權,那麼去年查封的那些貪官產業自然也能處理了。
當即拍板,將那些產業全部拿出來拍賣,這才籌集到了一筆款項。
作爲被高大人感激的高人鄭啓,自然是第一個響應,賣了那最大的物業,西湖邊的園子。
“乾的好!”蘇月對鄭啓笑道,隨後又對謝珏道:“你自去忙,我和綠竹進去就是。”
謝珏瞟了鄭啓一眼,再看了看已過中天的日頭,鬆開了蘇月的腰道:“也好,今兒的日頭有些曬,你先午睡一會,等休息好了,爺再帶你去玩。”
蘇月笑着應了兩聲,跟着綠竹往前走。
聽得那幾個女子一路笑着進去,謝珏的脣角也不覺輕翹了一下,轉頭看向鄭啓之時又跨了下來,重重的哼了一聲。
最好你是有要緊事!
鄭啓嘿嘿一笑,伸手引了謝珏往前書房走。
這幾年,鄭啓雖然是沒有住這裡,但是對院子的完善卻是一直做的,和去年相比,那前書房又多了一些變化。
看着書房門口擺放的有假山流水陶人漁夫的松竹盆景,謝珏的腳步不覺微頓,轉頭朝鄭啓看了一眼。
當年在東宮的生活,他一直刻意的深埋不去想,現在,卻是被一下挑了出來。
這盆景,可不跟他當年自己在東宮的小書房門前的一樣?
鄭啓只當沒看見他那一眼,笑道:“這個,是姑娘吩咐的,她去年來的時候,說這個書房太過於嚴肅,要有點生氣纔好,又跟屬下說,要找點三爺喜歡的擺設,以前喜歡的。”
謝珏的眼眶不覺微酸。
以前喜歡的……
在東宮沒有出事之前,他的日子過得那是一個肆意,喜歡的東西也多是精緻有趣之物。
而這麼些年,雖然他的生活質量不會差(有錢),但是卻沒有了當年那種純粹的童稚之心。
鄭啓低了頭,上前一步伸手將乾淨如鏡的椅子上再輕拂了一下,道:“三爺,屬下想跟您說的,是占城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