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走後,蘇月便讓人關上了月門。
不用看不用想都知道那邊的那幾位現在是恨死了她。
不過再恨,這幾日他們也做不了什麼。
蘇月回到屋子裡,便開始想後面怎麼辦。
原以爲是會住在東院,可現在皇后幫忙住在了這個偏院。
房間當然是好很多,卻沒有藏東西的地方。
而且,想到明年就要發生的水災,有些事情,她現在就得做準備。
那麼就得有個可以和人商議以及見人的地方。
必須得在外頭有個院子。
只不知道,那個院子現在可有出手?
上輩子和雲輕鴻和離之後,她獨自住了兩年的那個院子,就離太后的那個院子不遠。
地方和環境都非常不錯,還不打眼。
不如,現在去看看?
反正這麼一鬧,現在也沒有人會來找她。
主意一定,蘇月便喚了丁香和榮婆子進來,交代讓兩人守住門戶。
然後找薄荷要了一套丫鬟衣服,換了衣服後,便帶着薄荷從後門摸了出去。
這個院子以前是蘇瑾明的,爲了方便,在靠近花園那開了一個小門,有一條小路直接通向花園後門的小門。
不過,蘇月沒有走那條小門,而是帶着薄荷,從一處已經坍塌掉大半的圍牆處翻了出去。
“姑娘,你……”薄荷看了看那一跨腳就能出來的牆垛,驚訝了一聲。
你怎麼知道的?
蘇月嘿嘿一笑,道:“你不知道了吧,凡是這種百年大戶,都有一個可以供人翻越的牆垛,話本子上都這麼寫的。”
“哦。”薄荷點點頭,跟在蘇月身後笑道:“姑娘你真聰明。”
“那是。”蘇月得意的一笑,看了看路,便往右邊走。
她走得歡快,一點都沒有發覺不遠處的大樹後面站了一個人。
侯府前面在做喪事,後面卻是清淨。
蘇月從後面拐出去後,便熟門熟路的往封丘門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還順便去那記憶中的攤子上買了些吃食。
東西吃完,便走到了上輩子那院子的附近。
那院子前頭是一條街。
這裡附近便是驛館,專供外國人居住,所以這條路修得很是寬敞,但因爲並不在主街附近,所以行人並不多。
只有一些專門針對外族人的鋪子開着。
蘇月走到一間皮毛店門口,不覺停下了腳步。
雖是提早了幾年,那鋪子也依然如同記憶裡一般,在外頭掛了一張斑斕的虎皮。
記得當初自己剛搬到這裡沒多久,出來逛街看中了這張虎皮,正跟那店家壓價,想買回去鋪在塌上,也算是坐了一下老虎屁股。
然後,那個人策馬而過,濺起的泥濘沾上了虎皮。
那店家立時不幹了,上去擋住了他的馬。
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他多大?十八?
是啊,十八歲,剛剛立了大功,得勝回朝的少年將軍。
戰功赫赫,英俊逼人,是京城大半少女們的夢想情人。
可只有她不知道。
看到他被那店家逼得臉都紅了,還仗着自己有點錢上去替他解圍,非常豪氣的,連先頭講的價都不要了,買下了那張虎皮。
那少年牽着馬跟在她身後一直走到她的宅子門口,欲言又止,讓她誤以爲他是個流浪俠客,只怕是囊中羞澀,便又喚了他進門吃飯。
直到後來,兩人很熟了之後,那人才露了口風。
說當時跟着她,不過是想告訴她,那張虎皮是假的,他是想幫忙給換回來的。
爲此,他後來還跑去獵了張真虎皮回來。
那一年多,算是她上輩子最快樂的時光了。
可惜……
脣角掠過一絲苦澀,蘇月搖搖頭,從那店門口走過。
等她身影轉進了小巷子之中,趙皓才慢慢踱到了那店門口,看了那虎皮一眼,再又望向了那巷口。
已是十一月,天氣已冷,他穿了件兜頭大氅也沒有人注意。
這一路跟過來,她也沒有任何察覺。
可是趙皓的心中卻是一下若蜜糖,一下又似刀割。
看着她站在這店門口,雖是看不到神色,而且身形也不若上輩子第一次見到之時的高挑俊俏。
趙皓的眼眶卻是一下便紅了。
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
那一年,那一場仗打了三年,總算是將戎人擊退,他攜功返京,不耐煩京城的那些應酬和母親安排的那些相親,換了衣服騎馬出來逛。
然後看到那姑娘居然爲了一張假虎皮跟店家開價五百貫。
他一時心好,策馬而過,故意將泥濘濺在了那假虎皮上面。
真虎皮的話,這種泥濘根本不會沾染上,而假虎皮卻是立時落了一大塊。
那店家急了,上前擋住了他。
他也是不想仗勢欺人,正想着要不要揭露店家的騙局,那姑娘居然掏出八百貫的交子直接拍店家手上,然後扛起虎皮就走。
他跟在後面想跟那姑娘說,你上當了,退回去吧。
可是多年在軍營,他那時候面皮薄得很,也不知道該怎麼跟個姑娘說話。
就這麼一直跟到了她家門口。
被她誤會成了沒飯吃的流浪漢,給領進門吃飯去了。
天見可憐的,就算他穿的是舊衣服,可他那匹馬可是萬里挑一的踏雪寶馬,一匹就值得千貫……
就那樣,他裝作落魄俠客,只要空閒無事,便去她那混吃混喝,放鬆自己。
直到,他們在汴河邊的酒樓偶遇。
雲輕鴻介紹說,這位是鎮國公世子趙小將軍,這位是我前妻。
輕抹了一下眼角,趙皓將兜帽拉低一點,跟着走進了那條小巷。
小巷進去,是七拐八彎的通道,周圍都是一個一個的院落。
京城地價房價都貴,這裡雖不算最繁華之處,但是勝在安靜,離得主街也不算遠,所以房價並不便宜。
就算院落都不算大,大多在三進和四進之間,一個院子也要萬貫以上。
蘇月按照記憶走到了上輩子的那個院子門前,找了棵樹躲着,伸着頭看了一下。
“姑娘,太后的院子還在前面。”薄荷低聲道。
“噓。”蘇月手指在脣上一豎,道:“太后的院子咱們只能借住,咱們得有自個的院子,我瞅着這院子不錯,你看,這風水,這門頭,正和我心意。”
“姑娘您是?”薄荷眨巴了下眼。
“去,問問,這屋子賣不?”蘇月對她嘿嘿一笑,指着門口道。
她話音還未落,那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
一箇中年婦人帶着兩個丫鬟走了出來,回頭又對送出來的婆子道:“找個好點的中人,若是能有現錢,便是便宜點都可以。”
“是。”那婆子應了一聲。
薄荷這下不等蘇月推了,忙快步衝上去,先衝那婦人福了一禮,道:“奴婢見過夫人,不好意思,剛奴婢聽聞這院子要賣?”
婦人愣了一下,見薄荷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丫頭,便帶了輕笑道:“是要賣,只不過,這宅子價錢可不低。”
薄荷笑道:“我們主子有錢。”
婦人的眼睛閃了閃,道:“哦,你家主子是何人?”
薄荷眨巴了眼睛,道:“夫人爲何要賣院子呢?”
婦人愣了下,隨後笑了起來,道:“這是我家小叔的院子,因是外放做官,怕是難得回來,所以纔要賣了。”
薄荷點點頭,笑道:“我家主人是南方來京城做生意的,要在京城待些時候,所以想要個自個的地方。”
南方來的商人,那便是有錢的了。
婦人心裡轉悠了一下,道:“如此,你回去跟你家主人說,這宅子連同裡面的傢俱物什一起,作價一萬八千貫,若是真心要買,可來尋西直門街的賀府。”
薄荷應了一聲,便退開了身子。
蘇月將身體隱在了大樹後面,心裡不覺嗤笑一聲。
上輩子她是三年半後纔買的這個宅子,那時候,靠着謝珏那筆貨賺了四萬貫,而云姚氏那老巫婆又鬧騰得特別厲害,她動了和離的心思,便讓人在外頭買了這宅子。
當時是從中人手上買的,價格不過一萬五千貫。
那時候,京城的房價還比現在的貴。
等那婦人上了馬車走了,薄荷才走回蘇月身邊,低聲道:“姑娘?”
這宅子一萬八千貫,可實在有些貴!
“無妨,你明兒去下車凌那,讓他找個姓董的中人,將價格講到一萬五千貫就是。”蘇月瞅了一眼那門頭道。
想到這宅子,又想到那間鋪子。
當初皇帝給了侯府三萬貫讓置辦她的嫁妝,蔣氏和三夫人本想連嫁人的人都換成三房的蘇錦葉,所以,一開始還是置辦了一些好東西。
其中就包括一間藥店。
那藥店的老管事是個只懂藥的古板人家,好好的藥店愣叫經營得虧本被主家賣了出來。
她穿過來後,見到皇帝拿回了自個嫁妝的控制權,第一件事,就是請那老管事做顧問,專門審覈藥材的好壞,然後提了下頭一個夥計做管事。
那一位陳管事跟了她十年,京城之亂時,她讓他走都不走,也不知道,最後是個什麼結局。
不過這輩子,她定能讓他的實力得到最大的發揮!
只不過那藥店要賣也得明年,倒是不急。
蘇月便帶着薄荷又拐了回去。
只是時間已經不早,到底擔心蘇景天抽風跑去看她。
蘇月只能望着那隨着夜色而起,而擺上了街邊的小食攤子流口水。
快步的跑回了侯府。
直到翻牆回去,都一點而沒發覺身後一直跟着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