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坐在杭州龍井山上的大樹下,和當地的老茶農討論茶葉的做法。
離得她坐的地方沒有多遠,便是在她上上輩子只剩了十八棵的龍泉老茶樹所在地,記得上上輩子,這十八棵茶樹做的清明前龍井,可是賣到過十幾萬一斤的高價。
當然,現在那裡是一片茶園,茶樹都不過是幾十年的而已,百年以上的老茶樹,在她坐的地方的更上面。
七月流火,杭州的天也是熱得受不了,便是湖邊都帶了騰騰熱氣,謝珏便乾脆應了蘇月的,帶着她到了這龍井山上。
在皇帝開了月茶的金口後,謝珏可不止在福建買了茶園,在兩浙路也讓鄭啓買了好些茶園,這一處,便是其中一個。
蘇月沒想到自己偶爾提過的地方謝珏居然記得,還已經買了下來,在這山麓之處修建了一個小別莊,下去是陰涼流水之地,上來就是最好的龍井茶樹,還有幾個已經有幾十年做茶經驗的老茶農。
蘇月住了幾天,便不想下山了。
這裡現在的龍井茶遠沒有上上輩子那麼出名,但是其製茶技藝已經非常高超。
老茶農做出來的茶葉,只要放那麼十幾根,茶水便透出了一股青碧色,極雅極淡,幽香縷縷,讓人愛不釋手。
“這種茶,只能泡,不能煮。”蘇月一邊說着,一邊再又泡了杯,轉手往身後遞去。
後面唐冰左右看看,伸手接住了那杯茶。
他的手指勁長,常年都帶着涼意,接過茶碗的時候不經意的和蘇月的手指擦過。
蘇月微微一怔,回頭看去,然後便扭頭往一邊看去。
謝珏已經走到了茶園邊上,一個身着青衣的侍衛正在低聲跟他說話。
“今兒太熱,等明年開春,若是有時間,我跟老先生一起來做茶。”蘇月衝着老茶農笑笑,起了身往謝珏走去。
見她過來,謝珏對那侍衛示意了一下,上前兩步牽住了蘇月的手,兩人緩步往下面的小莊子走去。
“有急事?”蘇月側頭低聲問道。
那青衣侍衛是從京城來的信使,雖然說這個茶園已經買下,但是到底還有外人,說話並不方便,而她不走,謝珏也不會單獨回去山莊說話的。
“嗯。”謝珏點點頭,手指在她手心裡撓了下道:“四天前是蔡炳嫁女兒的日子。”
蘇月微挑了眉道:“嗯?”
這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皇帝和太后那旨意一下,車凌就讓人快馬送信過來。
當時,謝珏笑得可是開心。
“蔡炳的反應有些奇怪。”謝珏微蹙着眉頭道。
“他做什麼了?”蘇月眼睛一瞪。
“就是什麼都沒做才奇怪。”謝珏微微搖頭道。
都被打臉打成這樣了,蔡炳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一定會有所反制。
他都給他製造了機會,讓人鼓動那些苦主去鬧一鬧,要是蔡炳藉機弄個新娘受傷,婚事成不了的藉口,那就好玩了。
可蔡炳什麼都沒做,還透過旁人去請了常寧伯出面控制局面。
這麼能忍可不是蔡炳,除非,他憋着壞,所以這個時候不能出一點差錯。
能讓他連女兒都犧牲的,究竟會是什麼事?
側頭見蘇月也皺着眉頭一副苦想的模樣,謝珏不覺一笑,捏了下她的鼻子道:“行了,別想了。”
蘇月哼哼一聲道:“你說,現在大皇子成了安郡王,那是不是他再沒有機會做太子和皇帝了?”
如果這樣,至少上輩子那棄城逃亡逼父退位之事就不會發生了。
謝珏微怔了一下,隨後笑道:“那倒未必。”
“未必?”蘇月驚訝道。
都二品郡王了,康王可是親王爵,怎麼看都離太子近一些吧,而且,後面還有那麼多皇子呢。
“皇位爭奪,從來看的都是實力。”謝珏揉了下她的手,扭頭去看旁邊茶園裡裊繞的淡霧,輕聲道:“實力不夠,便是太子都可以一朝成爲廢人,你想想,如今的皇帝是怎麼登上皇位的?”
蘇月一噎,臉色慢慢沉了下來。
是了,先太子素有賢名,而且還受朝臣擁戴,當時手中至少有一半朝臣勢力,可就是因爲先太子手中沒有兵權,還不會自我保護,一夜之間,東宮傾覆。
而現在的皇帝,則是在先帝的兒子死的死關的關後,只剩下這麼一個……
所以,便是二品郡王,只要他能老老實實的活下去,說不定,最後得利的就是他。
而如今的後宮,可是危機四伏,那些皇子到底能怎樣,誰能說得準。
沒看那位粟昭容,不過是因爲同才人將她兒子的位置給頂掉了,便乾脆下了那黑手嘛?
當然,她是自以爲自己做的嚴密,將所有線索都引向了德妃,沒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何公公可是一直等着抓她的把柄。
現在她已經廢了,兒子還被送到德妃膝下,差點就背鍋的德妃會繞過那位皇子?
只怕沒有多久,這後宮就會又出一個無頭公案。
到底鹿死誰手,誰說的定呢。
“你不用擔心。”謝珏回頭看她那神色輕笑出聲,道:“這樣正好啊,我們便在旁邊看着就好。”
蘇月呃了一下,好吧,謝珏不就是最後那隻黃雀嘛。
走回小莊子,進了屋子,外面的人都退開後,謝珏拉了蘇月坐下,對跟隨進來的侍衛道:“你接着說,還有什麼事?”
侍衛道:“車統領已經查出,那三福糧店的事,雖然劉琦是有插手,而且告訴了皇帝,但是讓大理寺卿改變想法的,是康王的人。”
謝珏點點頭。
這個他一點都不意外,劉琦雖然惱火那些糧店的做法,但是他並不想太牽涉進官場,所以也不過就是跟皇帝說說,而皇帝那個沒主見的,就算聽了憤怒,沒有人給梯子,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唯有讓大理寺出面,將案子給判清楚了,並且有人將怎麼做都告訴皇帝,皇帝才能下得了那個狠心。
這種拉下大皇子的機會,康王不可能不出手。
只是大理寺卿可是蔡炳的人。
能讓大理寺卿動心,可不是什麼小利益。
侍衛躊躇了一下,看了蘇月一眼。
“說,還有什麼?”謝珏的聲音不覺沉了沉。
“是。”侍衛趕緊的收回目光道:“車統領說,那位康王好像一直在打聽姑娘的消息,還派人去茶樓問過,問那些月茶,可真是姑娘親手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