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曙光涌向大地。
八百驃騎軍護送一輛疾馳的馬車,往碧嶺方向而去。
長時間的顛簸讓昏昏沉沉又頭痛欲裂的女子反覆醒來,最後她實在熬不住,坐起身。
“幾時了?”
橘曦的喉嚨像火燒了一樣,幹得發痛。
林凡連忙遞給她一隻水壺,“快午時了,再過半日,就能到達碧嶺。”
橘曦連飲幾口,水流順着嘴角流下。
“都是我不好,拖累你們。”
林凡爲她擦拭,“說得哪裡話?主人先行,也是爲了提前部署,凌鶴川再熟悉齊軍,也不能未卜先知。”
話是這麼說,但橘曦心裡都明白。她重新躺回林凡的腿上,難捱地閉了閉眼。
掛在旗杆上五天,林凡自己都要受不了,何況沒有半分武功的橘曦。
林凡只盼着這件事早些過去。
車外的將士駕馬而來,聲音急切:“林將軍,前方發現胡軍。”
林凡心顫,掀開車簾,臉色不善道:“你說什麼?”
將士道:“那胡軍似與人交戰過,橫屍遍地,其中還有一位女子。”
林凡大驚:“什麼女子?!”
將士忙道:“將軍放心,不是大將軍,是一位穿着碧衫的女子,末將猜,她是泥黎境的使者。”
林凡道:“把她帶過來。”
“是!”
橘曦放棄休息,艱難地撐起身體,“泥黎境的……使者?就是……泥黎境的殺手?”
林凡有些不安,眼神飄忽道:“是。或許,她還認識主人。”
橘曦看着他的神色,捏了捏手指,“你懷疑,婆伽摩羅帶人來了?”
林凡再也待不住,對橘曦道:“你待在這裡,我出去看看。”
橘曦說好。
林凡提刀,一躍而出。正巧那將士馱着一碧衫女子迎來,林凡以刀背挑起女子的臉,果真是山河。
林凡冷哼一聲,“她怎麼死的?”
將士答:“教人一掌掏了心,胸腔那裡已經空了。”
林凡道:“便宜她了。丟到河裡餵魚吧。”
“是!”
林凡前去檢查打鬥過的地方,正如將士所說,橫屍遍地,皆爲胡人,卻不見任何一個對方的人。
林凡越檢查越慌,那些胡人皆爲掏心而死,分明是下手者爲速戰速決不得已而使用的狠毒手段,而這手段,林凡只在梵音身上見過。俄頃,直到他看見胡人身上熟悉的暗器——
果然是主人。
主人一行人遇上婆伽摩羅率領的胡軍了!
這個念頭衝進腦海,林凡不可抑制地惶恐起來。
先前那一戰,主人有衆多副將和驃騎軍,都未能與婆伽摩羅抗衡,甚至一度教婆伽摩羅控制,此番他們就三人和數名暗衛,如何敵得過婆伽摩羅和衆多胡軍?
林凡沿着痕跡自己查探,大致判斷出梵音和裴蘇御逃離的方向,恰逢驃騎軍大部隊追趕上來,林凡翻身上馬,對將士道:“留五百人,保護橘曦姑娘,其餘人,跟我走!”
橘曦探出車窗,“你去哪?”
林凡言簡意賅,“主人和裴將軍可能遇到了危險,我得去救他們!”
橘曦當即道:“不需要給我留這麼多人!我會找個地方藏起來,再給你留記號!”
林凡心底一暖,他不能再猶豫,“留三百人,其餘人跟我走!”
林凡揚長而去,五百僞裝成家僕的驃騎軍跑步跟上,橘曦見滿地屍骨,壓住嘔吐之感,拉住教林凡留下的將士道:“我不需要你們,你們快跟着林將軍,快去!”
他自然想跟着林凡,大將軍和裴將軍有危險,他們焉能坐視不理?但保護橘曦是他的職責,他不能違抗軍令。
“橘曦姑娘,我等奉命保護你,違抗軍令,是大罪!”
橘曦快要哭出來,“可五百人好做什麼呀?萬一胡軍人很多呢?那咱們豈不是杯水車薪?”
將士心有動搖,但理智仍佔上風,“橘曦姑娘,我等知曉你的好意,只是你的身份特殊,一旦我們沒有保護好你,牽連的,可不是驃騎軍和齊軍吶。”
一旦橘曦出事,消息傳出去,齊國必動亂,席軍亦再沒有留下陸葉弘夫婦的必要,一夕之間,驃騎軍就會成爲衆矢之的。
橘曦也明白這個道理,但她實在太害怕梵音他們再出什麼事,事情皆因她起,若再有意外,她怕連以死謝罪都不夠。
*
裴蘇御的肋骨中了胡人的一刀,眼下他正捂着,拼命疾行。
耳邊呼嘯的風如刀般刮過耳朵,削紅了兩人的臉。
“從蠻荒到潛淵,這條路最近,我們有很大的概率會遇上司徒斯南。”
裴蘇御卻不在意這個,“方纔清曲說,她的鞭上淬滿了毒,你中了鞭,不能再跑了。”
梵音道:“放心,那毒對我無用。”
倘若裴蘇御此刻靜靜地感受下便知,梵音體內的各路毒素都教那陰蠱毒清剿了,這種福禍相依的感覺,真令梵音哭笑不得。
裴蘇御胸骨上的血流得越來越多,梵音比他還要無措,“再堅持一下,馬上就要到平津了。”
裴蘇御的氣息有些跟不上了,他調整呼吸頻率,讓梵音聽不出來什麼。
他說好。
到底好不好,梵音心裡清楚,身後的婆伽摩羅窮追不捨,那幾名暗衛撐不了多久。
耳後的聲音越來越近,裴蘇御也有些撐不住了,他虛弱道:“阿音,棄了我吧。”
梵音眉心一跳,“說什麼胡話?”
裴蘇御認真道:“你若現在走,還來得及。你若不走,我恐怕還要拖着病體,再與他糾纏幾分,然後再讓你走。”
梵音不想聽他廢話,加快步調,“就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想與他糾纏?”
裴蘇御竟還有開玩笑的閒心,“當然,我剛剛與那傢伙不分上下呢,名聲赫赫的阿修羅,也不過如此。”
梵音鼻頭有些酸,裴蘇御胸骨的位置已經不怎麼流血了。
“那你怎麼還中刀了呢?”
裴蘇御委屈道:“是那胡人奸詐,趁我與他們將軍比試,暗中給我來了一刀,否則,我一定生擒阿修羅了。”
梵音分心,一面趕路,一面回話,但時間一長,她的速度明顯便慢,腿部酸楚陣陣侵蝕而來,她愈加力不從心。
“想生擒他,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別說話,保持體力。”
裴蘇御卻道:“阿音,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