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蘇御意外地看着他,他激動地把住周意的肩膀:“她在哪?”
周意道:“窈窕鎮!商棲遲命鄭鈞南去了窈窕鎮!就在上京城東面,距離不是很遠。”
伯喬猛地想起來:“那些人當時離開的時候,也是往東走的!原來他們是去追陸容華了!”
周意殷切地看着裴蘇御,裴蘇御緩緩鬆開手,“我已讓暗衛暗中尋找了,算算日子,他們應該找過窈窕鎮了,但這個時候還沒傳來消息,說明她已經不在那裡了。”
周意的眸光逐漸黯淡,伯喬忽然道:“陸容華因何往東面去呢?東面可是大齊啊。”
裴蘇御儘量保持冷靜:“如果我猜的不錯,她想要樑齊交界處的那十萬大軍。”
伯喬和周意雙雙詫異,伯喬更是下意識問出了“什麼”。
裴蘇御太瞭解梵音:“商棲遲想要的是整個天下,她若想奪走商棲遲的一切,天下就是其中之一,但商棲遲手中有兵,她還和席氏聯合起來,樑胡之地,還有她的兄長樑承嗣,她想對付商棲遲,手裡必須有兵,所以她把目標放在樑齊邊界的十萬大軍。”
伯喬腦中靈光一閃,忽然道:“晌午的時候,軍報傳來消息,說勍州兵力有轉移跡象,似從顥州轉移到了東風坡,這些,都是陸容華做的?”
裴蘇御道:“十有八九,我已讓暗衛前去打探,不久就會有消息。”
伯喬細細推敲了下當今局勢:“若陸容華真的拿下了那十萬大軍,她馬上就會碰上席軍!可我記得,那十萬驃騎軍教朝廷冷落已久,那新上任的驃騎大軍將更是個酒肉窩囊廢,那些驃騎軍若是碰上商棲遲精養的商兵,未必能抵得住。”
裴蘇御自然也想到了這些,他昨日讓忠勇候從波蘭山調出三萬兵力,繞過太湖前往上京,爲的就是能在關鍵時刻支援梵音,若是無需支援,也能打席斯幽個猝不及防,先撕開她一個口子,再逐個擊破,席斯幽一定料想不到一直駐紮在江原的天將軍,會忽然間出現在上京。
“我已派兵北上了,這件事不必過於擔憂。”
說話間,天降一道黑影,他跪地抱拳道:“公子,裴魂寧已帶到。”
裴蘇御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本能地握緊拳頭,身形有些顫抖,他努力鬆開拳頭,將憤怒順着力量發泄出去,“擡進來。”
“是。”
黑影擡進來一個被削去一半的棺材,棺材上安安穩穩地躺着一個人,周意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就愣住了,緊接着看到他渾身上下幾乎被釘滿骨釘時,驚呼出聲:“平生?”
裴魂寧還活着,但也僅僅只剩一口氣了,他被長長的釘子釘進棺材板,只有眼珠和嘴巴能動,他看見周意時,裂開了嘴角,呵笑道:“周公子,好久不見吶。”
裴魂寧的笑容讓周意背脊發寒,心說平生怎麼知道他的身份?從前一直是他在暗,平生在明,應該是他單方面知道平生的身份纔對,可聽平生方纔的口氣,彷彿認識他許久了一樣。
裴魂寧一眼看出周意所想,笑容滲骨:“周公子好像不記得我了?周公子和皇上來上京的路上,我是見過周公子的,你忘了嗎?”
周意大震,下意識看向了裴蘇御。他的確在那時候見過平生沒有錯,因爲平生就是那時教師兄救下的,但他一直躲在馬車裡,平生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平生一直知道他的存在嗎?還有剛剛,師兄的影子爲什麼叫他“裴魂寧”?這個名字,竟然有些耳熟?
“你是平生?”
裴魂寧笑呵呵地說:“是呀,我現在有些狼狽,周公子認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是吧?皇兄?”
皇、皇兄?周意扭動僵硬的脖子,一瞬不錯地看着裴蘇御,他一瞬間想起他曾經在那裡聽過“裴魂寧”這個名字,在周善之的嘴裡。
“大梁皇子裡出現個空古絕今的天才,正是十九皇子裴魂寧!”
這是周善之親口對他說過的話,那時他還懵懂,甚至因爲兩人年紀相仿,見不得父親誇讚別人對他嗤之以鼻,後來聽聞天才皇子早夭,他還跟着父親惋惜,原來,他竟沒有死!還成了師兄的內侍!不對,這一切,怎麼想都不對,周意的眸光逐漸變得危險,裴魂寧渾然未覺。
裴蘇御眼神陰冷得可怕,他彷彿在看一件死物,也沒什麼耐心:“你知道我爲什麼留你一口氣。”
裴魂寧發出一串詭異的笑聲,他就像感受不到痛似的,目光抓住裴蘇御:“皇兄想從我這聽到什麼?席時?商氏?胡部?朝山宗?還是赤炎山莊?”
那是個只要提及四個字其中一個字,都能讓周意痛得喘不上來氣的地方,裴魂寧故意說得緩慢悠長,刻意砸進周意的耳朵,“你什麼意思?你都知道什麼?你把話說清楚!”
望進周意困獸般的眼,裴魂寧咯咯地笑:“不知道周公子想知道得多清楚?想要事無鉅細,還是一字不漏?”
周意僅剩的手握緊拳頭:“是你乾的?是你把消息透露給席氏和商氏的?”
裴魂寧的笑容淡去,聲音涼薄:“還沒蠢到家,不過你用詞不夠準確,不是‘透露’而是‘指使’。”
話說到這個份上,周意若還不明白,那就真的白長一個腦子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他和裴蘇御小心謹慎,步步驚心,竟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
“你殺了我的父親,是嗎?”
裴魂寧的耳朵自動過濾掉周意咬牙切齒的聲音:“是,我還殺了皇兄的母親。”
“你用兩條性命,誘師兄和我入宮,借師兄和我的手,替你辦事,對嗎?”
裴魂寧實在不願跟周意講話,因爲他真的蠢,都這種時候了,計較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對。藏寶圖是,火璃玉是,赤焱山莊是,就連兵符也是。唯一可惜的是,兵符我失手了,我透露消息給山河,可山河那個蠢貨竟然在最後關頭對力拔留了情,以至於根本沒發現力拔藏起來的兵符,要不是陸容華後來進宮尋找,我都不知道,兵符的秘密就在力拔的身上。”
說到這,裴魂寧用以一種極度可惜的目光看了眼伯喬,伯喬此時,已遏制不住想要殺他的決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