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蘇御?
梵音試着解下銀鏈瞧瞧,卻發現這東西精巧別緻的很,她一時半會怎麼也解不開。
不過能在她身上動手腳的,也只有裴蘇御了吧。
梵音放下裙子去淨臉。
“皇上上朝去了?”梵音坐在梳妝檯前,瞥見昨日教她收起的紙籤,她展開看了看,陷入某種沉思。
山河爲梵音梳妝,“是呀,來溫熹園避暑也不能忘了政事,當皇上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梵音收起紙籤,“逸興思呢?他在哪兒?”
力拔抿脣道,“他如今正在樓下當值呢,娘娘可要傳他?”
梵音擡眸看着鏡中的力拔,“爲什麼你們看起來很怕他的樣子?從前在府中時他對你們不好嗎?”
山河不敢答話,眼巴巴地看着力拔。
力拔斟酌用詞道,“逸公子倒也沒有對奴婢們不好,只是自從逸公子的雙親過世後,逸公子的性子就變得非常古怪,非常的孤僻,那時候除了小姐,誰都近不得他的身。”
梵音屈指敲着臺沿,“怎麼個孤僻法?”
力拔回憶道,“最開始的時候,逸公子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房裡誰也不見,連老爺和夫人都不見,一旦有人靠近他的屋子,他就亂砸一氣,直到把人砸退才甘心。後來,還是小姐去了,勸住了逸公子。”
這麼說,陸弦思在逸興思心裡的地位不輕啊。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逸公子不跟任何人交流,只有小姐能近逸公子的身,逸公子也只吃小姐送去的東西,這種情況大約持續了兩年纔有所好轉。”
“老爺和夫人都說,逸公子是受了太大的打擊纔會變成這樣,教陸府的人都避着逸公子些,所以那段期間裡,只有小姐與逸公子親近。”
那時候,逸興思也就十歲的模樣,家中慘遭滅門,任誰都不可能好過,也是可以理解。
山河卻道,“什麼受了太大的打擊?奴婢看他分明是以欺負娘娘爲樂!”
梵音一奇,“這話怎麼說?”
山河道,“娘娘您就是不記得了,逸公子見娘娘第一面就踩碎了娘娘的竹蜻蜓,第二面,他就弄花了娘娘的花裙子,第三面第四面第五面,不是揪娘娘的頭釵就是在娘娘的臉上畫墨,當真可恨極了!”
梵音愣了愣,旋即笑出了聲,她真沒想到逸興思小時候居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山河憤憤道,“逸公子從小就喜歡欺負娘娘,娘娘每回見他都要哭上一哭,沒過幾年,娘娘長大了不哭了,他就藉着‘孤僻’的由頭變本加厲——”
力拔低聲道,“山河!”
梵音慢條斯理道,“你讓她說。”
山河往梵音這邊挪了兩步,慫巴巴說道,“逸家忽遭變故,逸公子的確可憐,可這又關娘娘什麼事?這麼多年,他欺負娘娘欺負的還少嗎?當時他的確只見娘娘,可那隻茶盞也的的確確砸在了娘娘額頭上的,娘娘的額頭汩汩流血也是真真切切的,你敢說這都是假的嗎?”
山河仰殼,百年難見的理直氣壯。
力拔偏頭低首,兩人活像調換了個身份。
山河氣焰愈盛,繼續道,“這麼多年,外人看着只有咱們娘娘能親近逸公子,可背地裡逸公子是怎麼欺負娘娘的?娘娘因爲他受了多少傷?你比我更清楚!”
力拔忍無可忍,“夠了!這些事都過去多少年了?你怎麼不撿着好聽的給娘娘聽?”
“我——”山河努了努嘴,到底閉上了。
力拔調整下呼吸道,“娘娘,您別聽山河的,逸公子後來對娘娘真的很好,他……罷了,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麼用了,而今您已經是皇上的妃子,註定與逸公子無緣,您……您還是……”
梵音拄着胳膊,“還是怎樣?後來對我很好就能抹掉從前的種種了?”
梵音不屑地笑了笑,逸興思都這麼對她了,陸弦思到底還喜歡他什麼?真是想不明白。
“你去把他叫過來,我要跟他好好談談。”
梵音梳妝完畢,逸興思上樓,見到她第一面,眼神還有些恍惚。
梵音道,“你們都下去吧。”
力拔和山河道是。
梵音起身,與他保持着一段距離,“逸公子,昨日見得匆忙,我也有病在身,不方便說的太多,那麼今日我們便好好談談。”
逸興思神情漠然,“你說。”
梵音道,“昨日我的兩個婢女同我說起從前的事,你與我的確有婚約,我也的確負了你,但究竟是什麼原因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所以我沒辦法答覆你。”
逸興思心底一陣陣鈍痛,面上半點不顯露,“我知道,這件事情我會自己查清楚。”
梵音並不意外道,“你要怎麼查?”
逸興思道,“我自有辦法。”
梵音垂了下眸,“我聽說你馬上就要參加鄉試了。”
逸興思道,“是。”
梵音勸道,“逸公子還是以自己的前途爲重吧,這件事你若想查,鄉試過後再查不遲,眼下事已成定居,你改變不了什麼。”
逸興思的神情終於變化了下,字字句句像吐刀子般充滿寒意,“如果沒有你,我要前途有什麼用?事在人爲,若我想,我可以帶你走。”
梵音冷漠地看着他,“最後一個問題,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逸興思面浮疑惑。
梵音走近些,腳上銀鈴叮叮作響,“換個問法,是誰告訴你我已是寵妃這件事的?”
逸興思默了片瞬,正要說話,門外力拔忽然道,“平生大人!”
屋裡兩人齊刷刷往外望,平生隔着門道,“皇上囑咐我來給容華送藥,容華可醒了?”
力拔猶豫道,“娘娘她……”
梵音適時道,“本宮才起,平生大人將湯藥給力拔就好,本宮稍後就喝。”
平生拔高音量,“容華娘娘,皇上說了,需得奴才看着娘娘用盡才行。”
裡頭梵音道,“你進來吧。”
平生走進來,後頭跟着神色緊張的力拔和山河。
平生恭恭敬敬地道,“容華娘娘,這可是皇上一早特意吩咐奴才的,就怕您不肯吃藥,良藥苦口,娘娘便喝了吧。”
坐在牀上的梵音瞥了眼平生身後的力拔和山河,力拔還算淡定,山河卻已緊張的不行,按捺不住地往四周瞧。
梵音從容地飲下湯藥,平生笑眯眯地收回空碗,“那娘娘便好生歇息吧,奴才去侍候皇上了。”
梵音道,“有勞平生大人。”
平生轉身,見山河一個勁兒地往力拔身後躲,奇怪地駐足,“山河姑娘,你這是怎麼了?”
力拔擋住她,展顏道,“娘娘此番病重且急,山河憂心過慮,身體也有些不適,勞大人掛心。”
平生恍然道,“擔憂主子的身體是好,可把自己都弄病了,還如何照顧主子呢?”
山河顫巍巍地說是。
平生笑眯眯地告退,走出寢殿那一瞬,面上神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