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好幾天沒見過裴蘇御,心底的問題一直沒得到答案,眼下終於有了機會,非得把裴蘇御叫來好好問一番。
誰知,力拔剛走沒一會,忽又折了回來,興沖沖道,“娘娘與皇上真是心有靈犀!娘娘想見皇上,皇上這不就來了!”
梵音詫異地看向門口,只見平生推着裴蘇御緩緩走進,身後還跟着伯喬和幾名宮人。
因着有外人在場,力拔立馬換上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退至一邊,梵音倒不計較這些個,她纔剛修好輪椅,眼下正興奮着呢。
“皇上怎麼忽然來了?臣妾還想着去找你!”
見她滿面喜色,裴蘇御心底微沉,揚手示意平生屏退旁人,平生一頭霧水地看了梵音一眼,領命去了。
裴蘇御低聲道,“近兩日忙,纔沒有來,怎麼會是忽然來呢?”
梵音纔不管這些,她滿腦袋都是修好輪椅的成就感,迫不及待地想讓裴蘇御試試。
裴蘇御瞧出她的心思,忍住笑意說道,“去屋裡吧。”
注意到平生奇怪的眼神,梵音驟然回神,暗道自己大意,忙不迭接過裴蘇御的輪椅,匆匆將人推進去。
平生本想跟着一起進去,卻教梵音攔住,“力拔!好好招待平生大人和伯喬大人!”
力拔心底一跳,內心哭喊“奴婢做不到啊”!但她實在畏懼梵音的眼神,含淚應下了。
梵音當然要把那倆人支出去,他們若在,她還如何問的出口?可要讓她直接問,還太直白了些,只好先來些彎彎繞繞。
“皇上這個時候來,想必還沒用過午膳吧?剛好臣妾這傳了膳,皇上一起用吧?”
裴蘇御注意到膳桌上多了不少紅豔豔的菜品,輕柔地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吃辣了?”
梵音以爲他是聞出來的,笑道,“臣妾不吃辣,臣妾是給皇上備着的。”
裴蘇御奇道,“你知道我什麼時候來?”
梵音給裴蘇御夾了口菜,自然接話道,“不啊,但是有備無患嗎,萬一皇上就來了呢。”
裴蘇御怔了怔,她的意思豈不是隻要他來,就永遠都能吃到辣味的飯菜嗎?
裴蘇御咀嚼了兩下,思緒有些飄散。
“皇上這兩日都在做什麼啊?”梵音開始沒話找話。
裴蘇御乖乖地答道,“還是太湖水的事。”
“那都處理好了嗎?”接下來該問點什麼呢?
“自然是好了的。”不然能有時間來這兒嗎?
“沒旁的什麼事吧?”實在想不出來了……
“倒是沒有。”她到底想問什麼啊……
裴蘇御看梵音小臉皺成一團,他都替她急得慌,想了想,還是由他開口吧,“弦思,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說?”
梵音糾結的情緒被一聲“弦思”衝散了大半——她有什麼明顯嗎?光聽聲音就聽出來了?
驚訝之餘,她又有些慶幸——終於不用拐彎抹角了!
梵音舔了舔嘴脣,聲音也弱了些,“那個……那個……臣妾那晚回來……身上……身上受了點傷……然後吧……然後第二天醒來呢……傷處就被上好了藥……”
梵音默默地注視着裴蘇御的反應,“臣妾問過力拔了……不是她上的……難道是……難道是……”
裴蘇御怎麼也沒想到,她一反常態扭扭捏捏吭哧癟肚到現在,原來只是爲了問這件事。
那日溫軟滑膩猶如在手,裴蘇御喉結輕滾,鎮靜說道,“你猜的不錯。”
梵音一口氣提到天靈蓋。
“的確是你自己上的。”
梵音:“?”
梵音:“什麼……什麼東西?”
裴蘇御面不改色信口胡謅,“你睡覺夢遊,你不知道嗎?”
梵音的嘴巴能塞下一顆雞蛋,“我我我、我夢遊?!”
她什麼時候有的這個病症?怎麼一點也不知道?從前那三千年裡,可從來沒夢遊過啊!
裴蘇御煞有介事地點點頭,“你的確夢遊,那天晚上你忽然下牀,自己給自己上的,我當時叫你,竟叫不醒你。”
梵音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滿臉寫着“你污衊我”四個大字。
裴蘇御爲了讓她“相信”,再下一錘,“之前還有一次,我隱約感覺到你夜裡起身,摸索着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纔回來,我發現時,你身上還帶着涼氣。”
梵音悻悻地閉上嘴,心道原來她出去那麼多次,他還是有所察覺的,至於他說的哪一次,她也記不清了,但相比讓他知道自己特殊身份,還是讓他誤會她夢遊好了,這樣以來,以後夜裡出門反而有了解釋。
“啊……臣妾想起來了,臣妾尚在閨閣時,的確有過夢遊,只不過好多年沒有發作過了,竟忘了。”梵音信口開河。
裴蘇御輕飄飄道,“你不是失憶了嗎?”
彷彿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梵音嘴角一抽,連忙轉移話題,“皇上還是多吃點東西吧!”
說着,梵音一股腦往裴蘇御嘴裡塞了許多的菜,心想着堵得嚴嚴得纔好。
裴蘇御忍俊不禁地囫圇吞下,倏地一怔,下一瞬他轉過頭,“哇”的一聲將嘴裡的菜全吐了出來。
梵音一怔,神色驟變,忙起身捋順裴蘇御的背,“怎麼了?”
裴蘇御眉頭緊鎖,聲音竟粗重了些,“水!”
梵音急忙遞給他一盞茶水,裴蘇御飲進口中,漱了又吐,接連幾次,梵音意識到情況不對,立時去查裴蘇御吐出來的菜。
“這是……”
“怒目粉!”
裴蘇御的嗓子已完全啞掉,全身變得通紅,根根青筋從肌膚下暴起,裴蘇御難捱地仰首靠在輪椅背上。
“癢、好癢!”
裴蘇御不受控制地猛抓身上的肌膚,手指抓過之處,一道道帶着血珠的紅痕赫然顯現。
“別抓!別抓!忍着點!”梵音鉚足了勁阻止裴蘇御,口中大喊“快來人”!
平生和伯喬聞聲趕來,破門而入,看見的正是裴蘇御亂抓一通,梵音正在制止他的場面。
梵音厲聲道,“還愣着幹什麼?!快傳太醫!”
平生嚇傻了眼,急忙忙跑了出去。
伯喬臉色鐵青,手足無措地來到裴蘇御身邊,“皇上這是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梵音滿頭大汗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快幫我按住他!”
伯喬依言而做,拼盡全力把住裴蘇御的雙臂,視線落到裴蘇御逐漸由紅變紫的肌膚上,伯喬大怒,“皇上到底怎麼了?!剛剛不還好好的?!你給他吃了什麼?!”
梵音大口大口地喘息,目光陰冷地落在膳桌中央,那盤名爲“羣芳令”的鮮花上。
“是‘金剛怒目’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