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凌宵寶殿,眼看周天之事,耳聽三界之言。
這種境界陳景當然還沒有達到,但是這在凌宵寶殿之中獨坐祭劍域,觀《呼風喚雨》訣的日子裡,他的成長看似不大,但是隻有他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有了極大的改變,那是由內自外的一種改變,而不是簡單的法力提升或者多學會了某一種神通或法術。
所以,他知道這時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一對穿着同一種顏色衣服的男女名叫楊紅紅與丘玄機。穿大紅衣當然是楊紅紅,她仍然是滿不在乎的樣子,也不知道是對自己的神通自信還是對他旁邊的丘玄機自信。
丘玄機手中握着一把黑色的弓,那弓像是在顫動着,因爲弓身有些模糊,看不清。他不光是相比於楊紅紅來說是緊張了幾萬倍,即使相對於任何一個人來說,他的緊張都似已經無人能及。
“你們來這裡是要殺我還是隻想看看我是否已經長出三頭六臂?”陳景看着面前的這一對男女,沒有人比他更明白那丘玄機手中的黑弓有多可怕,他曾在崑崙山中被這把黑弓射出的劍矢射中過,那箭矢上所蘊含的殺氣是世間難見的。在他的心中,當今的天地間,唯有絕仙劍可比,不過,現在多了在神宵玉清府前看到的戮仙劍。
“你居然能夠聽到我們在外面跟那幾個老妖怪打的賭,看來,我們都低估你了。”楊紅紅一手捏着頭髮,以食指捲動着。
陳景坐在那裡,說道:“能聽到不是什麼本事,只是耳朵比一般人聽得遠一些而已,算不得什麼。”
“這裡是昔日的天庭,也是以後的天庭,這裡葬送過無數的大神通者,一般的人神識尚且不敢輕易的散開,更不要說聽到我們的談話了,更何況我們又不是泥捏的。”
陳景並不說話,他看得出來,無論說什麼,這個名叫楊紅紅的女子都會有一大堆的話要說。可是他不說話,她也依然有很多話說,她繼續說道:“我們不但不是泥捏的人,而且還是天下間頂級的修行者,別說是聽到,一般的修行之士即使是站在我們的面前也看不到聽不到。而你……”她來回走動的身體突然停住,以那潔白修長的手指指着陳景,大聲說道:“居然能夠坐在這裡聽到我們說話,還讓我們毫無覺。”
她說這話時帶着三分嬌嗔七分不服氣,嘴巴微撅着,然而,陳景張嘴一吹,就像是眼前有一隻蚊子一樣。
丘玄機在楊紅紅朝陳景指去的那一瞬間手中的弓已經擡起,那速度快得沒有人能看清,就像他的弓一直就擡起對着陳景一樣,也幾乎是在陳景朝前吹氣的同時,他手中的黑弓已經被拉開。如果說凡人認爲一眨眼是天下間最爲短暫的快速的話,那麼他這拉弓的速度比眨眼至少要快上數十倍。
擡起,弓已拉來。
弓滿之時,弓上多了一道光。
“嗡……”
箭光帶着穿透一切的銳利之氣,刺破一直翻動的河浪。也就是箭光離弦之時,陳景的面前真的出現了一隻蚊子,蚊子在陳景吹出的那一口氣之中竟是沒有被吹走,反而以更快的速度朝陳景飛去。就像是陳景根本就不是爲了將那蚊子吹走,而是要將那蚊子吸進肚子裡去。
蚊子只一閃現,便已經鑽入了陳景嘴裡。
“嘻嘻……”
楊紅紅的笑聲之中箭光已經到了陳景額前三寸之處。
這一箭,便要破滅陳景的意識。
這一箭,足以讓世間任何生靈生機絕滅。
雖是在凌宵寶殿,雖然這裡面只有河浪靜靜的翻動,但是這一箭出現之時,立即有一種風雲乍起,天地變色的氣象。卻也就是在這箭光即將沒入陳景的額頭之時突然轉變了方向,因爲箭已經被一個瘋狂轉動的漩渦包融着,就在箭光到達陳景額頭一寸之時,那箭光終於一閃而逝,卻是順着陳景的頭頂飛出。
丘玄機手中的黑弓又已經拉開了,弓雖不圓滿,卻有着射穿蒼穹的威勢。但是他這才拉開,眼前已經看不到了陳景,或者說是分不出哪個纔是陳景。在他箭才逃生的很多,從他小時候練箭起,有數不清的生命在他的箭下逃走過,但是近年來已經越來越少,他也越來越自信,即使是天下間有名有姓的人物都沒能在他的箭下安然無恙過,更勿論在他拉開弓的那一瞬間突然不知道陳景是哪個。
因爲在他的眼前,陳景原本所在的位置出現了一座神像,或者說是一座石像,實實在在的石頭雕塑而成,根本就沒有生命。那座石像一出現了他的眼中時,他便猶豫了,就在他的猶豫之中,石像的旁邊又出現了座石像,只是這座石像卻像是處於極其遙遠之處,並慢慢的淡去,就在淡去的過程之中,石像之上出現了一座神廟,神廟深邃而幽暗,彷彿能夠吞噬一切目光,而石像也就看不清了。
他猛然驚醒,眼前浪花一團團,每一朵浪花之中都有一座神像,神像那毫無生機的石眼看着他,竟是讓他心中升起了一種恐懼感。
天玄地轉,他竟是連陳景剛纔所在的方向都分弄不清楚了。
突然,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石像頭顱張着巨大的嘴正朝自己緩緩而來,自高空之中落下,那大嘴像是能吞天噬地,朝他逼來。
他手中箭閃逝而出,沒入那個巨大的石像嘴裡的深處,彷彿射入了漆黑的夜,了無聲息。他感受到了強烈的危險,手中的弓竟是拉的全所未有的滿,只是這一次他卻沒立即射出,而是凝神感受陳景在哪裡。他這一凝神感應四周,便發現了旁邊的楊紅紅出事了。
楊紅紅在指像陳景的那一剎那間已經放出一隻蚊盅,這隻麻蚊自然不是凡物,雖然不明來歷,但是卻已經被祭成爲身外化身。每次有些什麼他本身不方便去的地方,都是憑蚊盅輕易的潛入,無人能夠察覺。而且這蚊盅有着奪人身舍的能力,寄生其中,仙神難逃。
當蚊盅進入了陳景身體的一剎那間,她看到了一片天地,一片黑暗的天地,彷彿一朝回到了天地初開的混沌之時。她朝一處光明處飛去,轉眼之間已經靠近,所看到的是一座洞府,從外面能看到有一個黑袍黑髮的人坐在裡面,一動不動。
她心中暗想:“有傳言說他的身體是葉清雪憑河泥重塑而成的,居然是真的,而且內中己要自成天地。”
她在洞府之外徘徊,觀察着洞府之中坐着的那個人,心中暗想:“此人會是他第二元神嗎?還是身生內景,自孕生命?”
而就在她想着這些之時,洞座之中的人突然睜開了眼睛,兩眼之中透着冷漠的光芒,她心中一驚,仿似有冷汗出現,而那人卻在睜開眼睛的一剎那,脖子朝前一伸,在這一伸之間化爲一頭黑虺,當這頭黑虺完全顯化在她的面前之時,黑虺身已經在洞府之外,只有尾仍然那方石臺上。
蚊子嗡的一聲便要飛走,卻發現身如重山壓住,被泥土纏着,根本就動彈不了,瞬間被黑虺一口吞下。楊紅紅眼中剎那變幻,再也看不到陳景體內的景象了,而當她看清眼前景象之時。大驚失色,而這時也正是丘玄機轉過頭來看她的時候。
她與丘玄機看到的那個自天而降在巨大頭顱不同,她看的則是一尊小小的石像朝她的眉心之中鑽來。
不知何時,她已經大汗淋漓。
丘玄機大喝一聲,道:“走。”
楊紅紅卻在這關鍵之時一指點出,指如白玉,籠罩着瑩瑩白潔光華,剎那間光芒耀眼,竟是不比丘玄機後中黑弓拉開時的箭光弱上半分。
那尊朝她眉心鑽來的神像被她一指擊碎。
就在她心中爲之一輕之時,她的後腦有一尊小神像已經鑽了進去,她的泥丸宮立即被鎮住了,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眼中的景象越來越模糊,慢慢的隨入了黑暗之中。
旁邊的丘玄機見勢不妙,楊紅紅不知被什麼制住了,一時無法,手中那如滿月的弓朝心中對於出殿方向微弱的感應一箭射出,這一箭射出之時,他的身體也剎那間消失,不光是他本人,即使是那空懸着的黑弓都在那箭光之中消失不見。
箭光穿透一切,破開翻涌的河浪。
凌宵寶殿之外的人只見一道白色的光箭凌宵寶殿之中衝出,虛空之中散開,一個身着粉紅法袍的男子出現在了虛空之中。又憑空一閃,他已經落於地面。
凌宵寶殿之前所立之人個個皆是世間俊傑天驕,有妖族趙半妖嘲笑道:“怎麼,你們兩人進,卻只一人出,區區一個陳景就讓你們如此狼狽嗎,我看啊,你們既然早已經沒落,就應該躲到世間最暗的角落裡去,不要讓人再看到。”
丘玄機冷笑道:“區區一個陳景嗎,在這裡沒有一個是他的對手,而你,若是進去,定然屍骨無存。”
趙半妖當日在崑崙山重響鐘聲後的那場大戰之中偷襲了丘玄機,想奪他手中黑弓,卻未能如願,今日又是立場不同,更加的諷刺了。聽到丘玄機這般說後,心道:“幾年前見過他在崑崙山中的法術神通,雖然玄奇,我卻也未必真的怕他,即使是現在成長了許多,可我何嘗沒有成長呢,我這些年的法力也是突飛猛進,化虹之術更是得心應手,即使是這世間最險惡之地也休想困住我,既然他這麼說,我何進去一趟,若是事可爲,就取了那陳景的首級,若是事不可爲,出來便是了,也是落了他巫族的麪皮。”
他想到這裡,當即笑道:“你自己棄心愛之人不顧逃了出來,就將那陳景說的厲害,我趙半妖又不是沒有見過他,他有幾分神通我清楚得很,你且看好我是怎麼進怎麼出的,這凌宵玉殿對我來說就是無人之境。”
“你若進去了還能出來,這張弓就是你的。”丘玄機冷冷道。
“好,哈哈。”趙半妖大笑道,同時朝其他的人說道:“大家都看了,也都聽到了,這是他丘玄機自己說的,若是到時候食言,我看你還有什麼資格在這世間立足,只怕到時你家娘娘都要因你而蒙羞了。”
旁邊還有也是來自於承天效法殿的人,在聽到丘玄機的話後,想要開口,卻被丘玄機身上的殺氣給止住了話頭。
“我的話,就像我的箭一樣,是天地間最堅定的東西。”丘玄機冷冷地說道。
“好,哈哈。”趙半妖大笑道:“弓是我的了,幫我照顧好我的弓,我去去就回。”趙半妖聲音未落已經化爲一道長虹進入了凌宵寶殿之中。
他旁邊的一個錦服公子想要勸他再考慮,卻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