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勝美不僅自己精心搭配,還發短信提醒王柏川精心搭配。
但樊勝美扎進衣服堆裡便沉溺其中,一時爬不出來了。近來煩心事不斷,她都冷落了這無數的靚衣美包。這會兒心情愉快,她索性將所有事一扔,重新洗臉化妝,將一件件衣服拿出來配套比畫,忙得不亦樂乎。
終於有點兒累了,樊勝美歡快地扒開一堆奼紫嫣紅,在小小一塊牀單上落座,才忽然想到,今天小邱自然不會回來,可奇怪的是,都已經這麼晚了,關雎爾也還沒回。樊勝美不禁想到邱瑩瑩出事時候撞見的謝濱,那個年輕陽光的警察。今晚週末,說不定他們就在一起。
想到自己當年貪開心貪好玩沒人管做出的一些事兒,再想想近在眼前的邱瑩瑩當初與白主管的事兒,雖然她並不認可邱瑩瑩的後悔,可……樊勝美思來想去,還是含蓄地給關雎爾發去一條提醒短信:我先睡了,給你留着門。
關雎爾收到短信的時候,正與謝濱在音樂酒吧聽歌喝酒。當然是謝濱喝啤酒,她喝飲料。她看清短信內容,不禁臉上一熱,想到有一次她不知道樊勝美會不會宿在王柏川那兒,也是以類似短信投石問路。她連忙回了一條短信,有點兒洗白似的表示,她正在酒吧聽誰誰的演唱,等演唱結束就回家。
但發完短信擡頭,卻不見了謝濱。關雎爾心裡擔心,吊着脖子到處找,她難得一個人到這種夜場玩,若非謝濱在,她早提心吊膽地逃走了。有人好心,給關雎爾指了個方向。關雎爾連忙找去,見謝濱正躲在一個角落打手機。音樂聲響,她也不知謝濱在說什麼。但看到人就放心了,她回到座位坐下。
過會兒,謝濱笑眯眯地回來,伸指頭輕輕在關雎爾肩膀上一點,關雎爾一回頭,笑道:“剛纔一看你不見了,趕緊在你杯子裡下了蒙汗藥。”
“女俠饒命。您要什麼儘管拿,不用下藥。剛纔酒喝多了,脹。”
關雎爾一愣,明明去打電話,怎麼說成酒喝多了去洗手間解決肚脹問題呢。
但關雎爾不好意思多問,人家或許是順路做了兩件事呢。
但關雎爾漸漸便警惕起來。不時有短信或者電話進來,來短信的時候,謝濱笑眯眯地側過身去回信,而來電話的時候,他則神神秘秘地走去角落。終於,關雎爾心裡開始變得毛毛的了,她小心地趁謝濱離開的時候,給曲筱綃發了一條短信:獲悉你已到小謝的老家,若方便,請幫我調查。短信發出後,沒收到回覆,關雎爾想到這可能是有史以來難得一天,她比曲筱綃睡得晚。
等謝濱回來,關雎爾終於忍不住問:“你去幹什麼?半夜怎麼電話這麼多?”
謝濱笑道:“佈局。你等着看。”
關雎爾小心地裝作開玩笑的樣子,問:“不會把我賣了吧?”
“哈哈,我是無間道哦。”
“可是……我有些怕,我回去了,剛纔室友已經打電話來問。”
“呃,別,我是嚇你的,你別害怕。真的,別害怕,我不會幹壞事。我……好,好,我招了吧。我在請朋友們幫個忙,我一說我在追一位很好的女孩,需要他們的幫助,很榮幸,即使已經鑽進被窩的也跳出來。他們正分頭行動。今晚你別回去,等下我們找地方吃夜宵,然後再去一個地方。我們一起開啓一個新的時空。相信我,交給我。”
“我從來沒有在外面玩過通宵。”關雎爾猶豫着,“過了半夜,心裡莫名地害怕。再說你又開始神神秘秘的。”
“對不起,對不起。但你真的完全可以相信我。記得嗎,我們剛剛說過……”
“記得,記得。”關雎爾見謝濱深情款款凝視着她,她連忙打斷,彷彿聆聽甜言蜜語與說出甜言蜜語一樣困難。
“放心,不用怕黑夜,有我,我有好身手。”
關雎爾重重地點頭,謝濱的笑容讓她全身心地放心,可她謹慎慣了,一刻都不能放鬆,只能靠重重點頭來告訴自己,不要再疑神疑鬼。
他們一直玩到酒吧打烊才走。此時,馬路上幾乎看不見人影,以往熙熙攘攘的所在,此刻幾乎可以玩賽車。關雎爾開車,謝濱探出腦袋尋找,兩人終於找到一家餛飩餃子店。想不到凌晨這麼安靜的時候,小店竟然熱鬧得幾乎滿員,許多夜歸的人在小店駐足,吃一口火熱的湯湯水水。
關雎爾看到謝濱進門時,一雙眼睛銳利地將所有人掃視一遍,立刻說不出的安心。
安迪漸漸將火氣壓下,但一番擔憂卻襲上心頭。明天的會議,結局幾乎是可預見的。若換作是她自己的事,她此時早忙碌起來,該做的做,該找人找,絕不肯坐以待斃。可是,今天她完全使不上勁。越是使不上勁,越是渾身的勁兒都與牀不對勁兒。她索性起來,找了包奕凡的車鑰匙,取車漫無目的地開上了街。
街上已經冷清,車窗裡吹入的風也有點兒刺骨的感覺,但讓安迪變得清醒了些,火氣徹底消失。她此時腦子非常好使,好使得閒不住,破例給老包打去電話。
老包竟然還沒離開會所,開口就問:“要不要來吃碗薺菜餛飩?”
“不了。我勸不了包子。明天您會怎麼發落他?”
“他在幹什麼?”
“睡覺。”
“沒跟任何人聯繫?”
“沒有。”
“沒爲明天會議做一下準備?”
“沒有。當然也沒有您指望的妥協啊諒解啊之類的東西。我很擔心。我不僅擔心明天會議對他的打擊,更擔心明天之後你們可能面臨的兩敗俱傷。我想知道,您打算怎麼辦。如此對抗,不是辦法。”
“混蛋,牛脾氣跟他媽一模一樣。”
“你們一家人吧,他只能算後起之秀。商量吧,明天怎麼辦。他不可能在工作壓力下低頭,他會認爲那都是您製造的迫害。既然這種機制失效,另想辦法吧。別把他逼上梁山。”
“我沒逼他,我逼他幹什麼,我除了不想退出,我也願意扶他上馬。我生過癌症,我還能活幾年?即使多活幾年,也沒力氣全方位主持工作。他怎麼想不明白呢。很簡單的事,只要他請我一起去開會,我們父子和睦,什麼問題都不存在。現在不僅他難,下面的人也難,他們不知道該怎麼站隊,站錯就是死對頭,公司幾乎停擺,每天損失有多大,他知道不知道,還跟我鬧,要我也心肌梗塞他纔開心是不是。要不是我兒子,我揍死他。”
“我實在忍不住了,停車跟您講。您別跟我裝作一臉無辜,根據你剛纔這些話,我判斷您沒少做手腳。您那些理由我支持,親手打下的江山誰都難以割捨。問題是您拿包子當什麼了?他媽屍骨未寒,您就做起各種手腳提防他,制約他,爲的只是您自己。您設身處地爲他想過沒有,扶他是這麼扶的嗎?善意呢?誠意呢?我只看見口頭表達,沒見您有動作,您的動作都是拿您兒子當仇人在提防。”
“慚愧,我是自保。如今除非有第三人在場,否則我不敢單獨見他,懂嗎?”
“這就是您無意中製造的悖論了,一方面您口口聲聲說愛他,另一方面您以實際行動證明他是死對頭。我當然願意理解您的苦衷,但就當事人而言,只能認定您是兩面三刀。何況,愛他這一方面還真難以實證。可見如今的困局完全是您製造。解鈴還須繫鈴人,您說怎麼辦吧。總之我做不到讓包子相信您這是愛他,他正跟你一樣全身警惕,應對來自您的他以爲必然有的傷害呢。我才明白爲什麼提都不能提起您。”
“我能怎麼辦,你又不肯插手。”
“我怎麼插手,您都沒解鈴呢。”
“我要怎麼做?”
“我也不知道,他不要理我。以前你們怎麼溝通的?或者他媽死纏爛打那招有效?”
“他媽,老旦戴花,瘋瘋癲癲,我做不來。算啦。”
“好……吧。今晚兩次溝通都失效,隨便你們倆。忘了跟您說,包子有我。
即使我不動用魏國強,最不濟,他還可以拿着我的錢創業,足夠他用。你就沒兒子了。真不是威脅。”
老包不說了。好久,才一句“知道了,你也回去早點兒睡吧”,結束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