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勝美冷冷看着曲筱綃,她知道曲筱綃又在玩把戲。曲筱綃卻偷偷衝她做個鬼臉。樊勝美只得重重呼出一口氣,扭過臉去不看。受曲筱綃恩惠多了,她沒有立場。
安迪很快拿着手機出來,對關母道:“手機接通,他們不接聽。我給他們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如實描述這兒的情況,讓他們自己決定怎麼辦。然後說說我的意見:小關是個有分寸的人,小謝,從我幾次接觸看,也是正派人,伯母不用擔心他們的安全。”
曲筱綃道:“擔心的不是安全,你這一根腸子的。擔心的是小姑娘一激動私奔了,私奔,你的明白?”
曲筱綃說的正是關母的擔心,關母不禁又捂住胸口。關父也是嘆息。只有安迪斜睨曲筱綃,卻對關家父母道:“如果關伯母你們打算在這兒等小關,要不來我這兒坐着等?我跟包子在看電影,你們一起看?小曲不許跟我搶。”
“我還是跟你搶吧,你跟包總昨天才結婚的,我們還是不跟你們擠一起了吧。伯父伯母請,我家在這邊。”
關家父母恨不得等門口一直等到女兒回來,可還真不好意思擠去安迪家,又是對曲筱綃有莫名的忌憚,一時進退兩難。樊勝美道:“不如來我小屋裡等……”
“哎呀,小樊,謝謝謝謝,我們坐走廊上,麻煩你拿兩張凳子給我們。”
樊勝美索性搜出四張凳子椅子,三張坐人,一張放茶水,她也坐外面作陪。
曲筱綃看着無趣,正要回家,見她媽從電梯出來。“咦,媽,你怎麼這麼快過來?路上遇見老趙沒?”
“我正好在附近喝茶。沒看見小趙。”曲母一臉煩躁,但硬是擠出笑臉對走廊上衆人招呼一下,才拉曲筱綃進去了。
安迪也回去,換包奕凡拿零食和咖啡出來給關家父母打發時間。等包奕凡走,關母跟樊勝美道:“你們關係還真挺好,我一直擔心我們小關一個人租房住,看你們都護着她,連帶對我們也這麼周到,我放心了。”
“本來就都是單身來海市,互相照應是應該的。再加上小關人好,大家關係就更好一層。”
“你見過小謝,你放心他嗎?”
“只見過幾面,沒什麼交談。別的不知道,只知道小關很喜歡他。”
“唉,很喜歡……很喜歡,別喜歡……”關母剎住,總算沒說出心裡的擔憂,可臉上怎麼都掩蓋不住地憂心忡忡。
曲母合上門,嚴肅地問女兒:“你爸在哪兒?”
曲筱綃連忙奉上Ipad獻寶,“你看地圖,在這兒,GPS定位的呢。”
“說明你爸離開老家,朝着海市來了?也對,他開車去的,當然開車回來。你奶奶沒事了?也沒聽他說一聲。”
“是啊,可幹嗎關着手機悄悄回來?要說沒電,我春節後買手機給你們,還特意給配了車充的啊。”
曲母戴上老花鏡仔細看了半天,摘下眼鏡嚴厲地道:“我問你,你在買給爸媽的手機裡做了什麼手腳?你跟蹤你爸?有沒有跟蹤我?嗯?”
曲筱綃愣住,頓時發覺事態嚴重。“我買好手機,怕你們手機被偷找不到,就讓店裡的順便開啓這項功能了。這功能還能遙控指揮刪掉手機裡資料……”
“能不能遙控偷取手機裡的資料?”曲母卻又追到新的線索。
曲筱綃警惕了,連忙膩上去,貼着媽媽撒嬌地道:“不知道,我都不會用這個,還是拜託老趙才把爸爸的手機定位了。老趙還以爲爸爸手機被偷了呢,表揚我幸虧早早替你們裝了這軟件。”
“筱綃,不許花言巧語,你說實話,你爲什麼在爸媽手機上做手腳。”
“我沒在媽媽手機上裝。但爸爸……你不是也一直想知道他又跑哪個狐狸精那兒去了嗎。”
“你不肯說實話是不是?好,我叫楊秘書來,他懂這種手機,讓他看看你在我手機裡做手腳沒有,到底還做了什麼別的手腳。我看還是你自己說。”
“我……兩個都裝的。但我真的只是裝了防偷,沒用過其他功能。對的,這回才第一次用那功能,還不會用,等老趙回來才找到爸爸定位。我還是打不通爸爸電話急了,纔想起有這功能。”
“筱綃,媽生你養你,難道還會不知道你性格?你能才第一次用?”曲母滿臉氣惱地搖頭,“你竟然把手腳做到媽媽手機上,你竟然監視媽媽,你竟然偷媽媽資料,你竟然這麼對媽媽。”
“冤枉……”曲筱綃尖叫。
曲母顫抖的手指指着女兒,不怕女兒的尖叫,徑自道:“媽媽不會冤枉你,媽媽很心痛,很心痛。”
曲母說完,起身拎起包欲走。曲筱綃撲上去抱住媽媽,“我發誓,我真的沒監視媽媽。我幹嗎要監視媽媽?媽媽只有我一個女兒,你什麼都給我了,我還幹嗎要監視你?媽媽你想想,我沒理由監視你。不像爸爸,我要幫你捉小三,我還得防着他把家產都送給那倆兒子。媽媽,你想想啊,別冤枉我。”
曲母搖頭,“我不會冤枉你。我即使把所有的都給你,我絲毫財產不剩,你還會監視,你就是這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性格。媽媽比你自己還了解你。”
曲母強力甩脫曲筱綃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留曲筱綃在屋裡抓狂尖叫,這回,她是真的沒撒謊,可是媽媽不信她。
包奕凡與安迪依偎着看恐怖片,兩人最大的樂趣是以科學知識揭穿各種馬腳。包奕凡有手機進來,安迪便自覺按下暫停,等包奕凡忙完再一起看。一起看纔好玩。
包奕凡拿來手機一看是爸爸的,便遞給安迪,“我結婚,他比我還賣力。你幫我聽?我名義上還在跟他吵架呢。”
“哈哈,不高興,我站你一邊,也跟他對立。”
包奕凡只得自己接起。都不需要包奕凡說話,老包自己興奮地呱啦呱啦講翻了。“我昨天下午開始進省城,跟老魏才住下,一批一批的人就上來見我們,都是以前我挖空心思上門求見還約不上的……”
包奕凡聽得滿臉尷尬,當即將免提取消。可安迪還是能從保密不怎麼好的手機裡聽到東鱗西爪。兩人面部肌肉僵硬地面對,誰都知道木已成舟,無法阻止其他成年人的自發行爲。可隨即,包奕凡眼睛一亮,“什麼?有辦法重啓審批”安迪不知道重啓的審批是什麼玩意兒,可看看包奕凡滿臉的興奮,便知魏國強投包奕凡所好,一定是做了件讓包奕凡很難拒絕的事。她只能無奈地翻白眼。
包奕凡見此,連忙伸手攬回安迪,一邊繼續“嗯,嗯”地聽電話,一邊以行動撫慰安迪。他草草結束通話,將手機一扔,趕緊解釋:“我爸跟魏先生一起進省城,應該沾光不少。想不到我也跟着沾光。去年我有一個配套項目被槍斃,原因是高耗能,你知道,近年國家對於耗能的槓子定得很嚴,去年明明風調雨順,用電不愁,可地方上依然拉閘限電,搞得工廠停三開四無法生產,就是爲了年底用電達標。昨晚……”
“知——道——了(liao)。”安迪不想聽下去,朝中有人好辦事唄。
“你聽我厚着臉皮解釋。那個項目我從一回國就開始飛德國談合資,德國方面一直沒合作意向,一直只簽署出口合同,而不簽署技術合作協議。直到經濟危機波及到歐洲地區與歐元,他們的最大出口市場萎縮。此消彼長,前年開始他們主動提出洽談合作,直至去年索性談兼併。你知道,對於一個將追求產品升級和產品日臻完美作爲信念的人而言,兼併一家有領先技術的國外公司,並逐步實現技術嫁接和國產化意味着什麼。飛躍!可惜,審批遇到障礙,我最近一直在鼓動市裡相關部門協助重啓,研討會已經開了兩個,效果寥寥。若單純只談兼併,距離理想太遠太遠啊。我知道你很不願意與魏先生有牽涉,可我也不會假惺惺對你說你若不願我就退出,擠迫你看在愛我的分兒上答應。我直接告訴你我志在必得,請你原諒。”
“不管我答不答應,你都要做。也就是不管我答不答應,你都要引狼入室,讓我事實認可魏國強?”
包奕凡並未正面回答,而是軟軟地哀嘆:“安迪,做實業很難,在這個浮躁大環境下做以追求技術進步爲立身之本的實業更難,私營實業企業難上加難。誘惑太大,讓我走一次捷徑?”
“你知道我完全無法接受魏國強,看他在我面前晃,我會發瘋。但我相信我若拒絕你,你會抓狂得發瘋。與其你發瘋,不如我發瘋吧。因爲我愛你。”
包奕凡吃驚,愣愣看住安迪好一會兒,又緩緩鑽入安迪肩窩,埋首不出。
“哎,怎麼了?”
好不容易,肩窩裡甕聲甕氣來一句:“激烈思想鬥爭。”
安迪無語,伸手指輕撫包奕凡毛毛的短髮,發愣。“如果我是個正常人,這原本可以不成其爲選擇……”
“誰說你不是正常人!”包奕凡只能擡頭,痛苦地嘆息,“我放棄。我另想辦法重啓審覈。”
安迪按住包奕凡抓起手機的手,“魏國強不會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即使你今天放棄,明天他還會想到其他項目,讓你臣服,讓我默認。我們都不純潔,誘惑再大點兒,我也會投降,讓我們今天的堅持顯得可笑而愚蠢。除非他放棄。”
“別揣測他的意圖啦。我放棄。”
安迪卻看着包奕凡心疼,想到當初第一次參觀他的工廠,他意氣風發地向她介紹他投入巨資的研發中心,追求完美品質是他的夢想。估計魏國強自己都沒想到過會正好打在包奕凡的七寸。可再想想媽媽和自己的遭遇,一想就氣血翻滾,決不願承認魏國強。“包子,對不起。謝謝你放棄。”
包奕凡喑啞地道:“我說過保護你,不會食言。對了,昨天結婚簽字後,我其實想說的是,雖然我認爲你完全沒有必要簽署文件授權委託一些責任,但既然你不放心,明文簽署了委託,我請你轉移委託給我。如果你有個萬一,由我承擔撫養你和你弟弟的所有責任。結婚後,於情於理,都應該是我承擔。”
“對不起,包子,我怎麼淨給你帶來不快。”
“就像你說的:因爲我愛你。我願意,沒有不快,很樂意。”
安迪給老譚打電話。老譚當然沒出國,可老譚在電話裡的回答很乾脆,“懶得變動,等委託書三年後到期再說。”
可包奕凡聽了,一張臉鬱悶地扭到一邊去,避開安迪的注視。安迪也知道這事兒難開口,可還是得對包奕凡有個交代。“老譚說懶得麻煩,三年後移交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