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笑道:“這句雖然可能影響包子的判斷,但我一定傳達到。不過這句話不說也可以。您前面已經說過,白癡都明白這個道理。說到底,你們一家三口都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全都不怕嚴重侵犯並傷害其他人,知道沒有後果,最終打斷骨頭連着筋,還是一家人。我不知道別人家是怎麼樣的,但一方太無視他人的權益,終究還是會遭到反彈。尊重家人的獨立性,平等對待家人,可能更容易彼此相愛。今天既然您有求於我,只能綁架您聽聽我的意見,同樣的話我也勸包子,只是他正處於喪母之痛,情緒激動,接收不良。我這番話當然也只涉及私事,與利益糾葛無關。”
老包不禁乾笑了幾聲,“好吧,這個話題到此爲止,我不勉強你。不過你也別勉強我兒子,畢竟死的是他媽,換誰都想不開。他媽又是生前跟你鬥得歡,你說太多,連你也怨上。”
安迪想了想,點頭,“謝謝提醒,我正在適應這種不能太講理的關係。”
老包聞言愣了,這一次是真的笑了,才恍然前面安迪言談中的一絲不苟並非搞他腦子。也才明白雖然他妻子之死也有安迪的間接“貢獻”,他兒子卻始終不怪罪安迪,原來是此人一向說話算數,言行一致,別人反而不需要費心猜測她有什麼動機有什麼陰謀了。這也是一種生存之道。
老包分手前善意提示,“你應該考慮一下結婚,在國內,不結婚對你和對孩子都不大方便。”
安迪點頭。
樊勝美一下班就直奔醫院,天色還亮,邱瑩瑩卻百無聊賴地打瞌睡。樊勝美拎着水果一出現,邱瑩瑩就像看見親人,抱住樊姐二話不說,先哭了再說。出事以來,她還是第一次哭。
樊勝美好言相勸,讓她放心養傷。
邱瑩瑩哭了好一會兒才道:“看護說,應勤的媽媽已經來了。樊姐,你幫我去探望應勤好嗎?我真想知道他的情況。”
“唉,你這傢伙,不問問你自己的事,倒是先想到應勤。好吧,我過去看看,你耐心等我。我要是不立即去,你是坐立不安的。”
“樊姐真好。你去看了我才能放心。”
樊勝美分了一半水果出去,低頭思索着措辭,慢慢走近應勤的病房。到門口又站了會兒,才笑盈盈地敲門進去。正好應勤醒着,看見她眼睛一亮,但立刻又看向他媽媽,眼神有點兒不知所措。
樊勝美先微笑與應母打個招呼,自我介紹道:“伯母,我是應勤公司同事小樊,聽說小應受傷,受大夥兒委託,過來探望。小應還好嗎?”
應勤聽了鬆一口氣,有點艱難地道:“還好,還好,醫生說能恢復,不會殘疾。”
“大家都很擔心你。尤其組裡少了你這骨幹,幹活都沒了頭緒。不過你可別當回事,你養好身體纔是關鍵,工作的事以後慢慢再說。”
應母看看美女,看看兒子,憑女人的直覺,感覺這兩人不會是戀人,就相信樊勝美是同事了,趕緊熱情讓座。
應勤依然艱難而口齒不清地道:“醫生說有輕微腦震盪,雖然他說不會有太大影響,但……”
樊勝美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個時候尤其要相信醫生,再說,我聽說這位主治你的醫生是熟人再三拜託的,一定不會馬虎。小應,你放心。”
應母忙問:“哎呀,我剛纔問你們公司另一位經理,他說他也是今早才知道這件事,他也說不清昨晚到底怎麼回事。樊經理,你好像知道,能跟我說說嗎?”
樊勝美果斷攤牌,“我聽說是這麼回事:小應昨晚上與一位女孩吃飯,小應的女朋友不樂意了,找人揍了小應和那女孩。醫生是女孩的朋友們拜託的,您沒來之前,照顧小應的也是女孩的朋友。小應女朋友和她找的人都在派出所。”
應母憤怒了,對應勤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人怎麼可以吃着碗裡盯着鍋裡?你禍害人!你該捱揍。難怪你不敢跟我說真話。姑娘,謝謝你跟我說實話,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他女朋友的爸媽。”
樊勝美吃驚,沒想到應母居然不護短。她看見應勤垂下眼皮不敢吭聲。
應母厲聲問:“到底怎麼回事?放你一個人在海市,你到底怎麼處理的男女關係?”
樊勝美忙道:“伯母,這事請等小應傷好了後再從長計議,現在的年輕人感情都有點複雜,小應恐怕一言難盡。不過我向你保證,小應是個好青年,我們公司公認的,大家都信任他。尤其是我們女孩子們,全都知道小應是君子,晚上加班有他在就放心。我最相信,小應即使有錯,也肯定是無心之失。”
應母喘着粗氣認真聽樊勝美替應勤辯白,漸漸氣息平靜下來,卻抓住樊勝美的手流下眼淚,“樊經理,我天天擔心這孩子,他到底是給我惹禍了。樊經理,你知道昨晚那個女孩住哪個病房嗎?我也去看看她。”
此時,應勤開口了,“媽,我全說。小邱是我前女友,她什麼都好,可是我以前不知道她好,春節回家還相親什麼的。相親來的這個完全不講理……”
樊勝美見此,忙起身道:“對不起,我不方便聽這麼私人的事,先告辭了。
明天再來看小應。”
應勤卻道:“樊姐,請你幫我去告訴小邱,我要跟她在一起。”
樊勝美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她看看應母,看看應勤,幾乎是落荒而逃。
而邱瑩瑩得知消息,高興得又哭得稀里嘩啦。樊勝美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
她把好消息傳達給22樓其他各位,只有曲筱綃沒說恭喜,而是一語道破,“那小子道歉沒有?先道歉再求愛。”
邱瑩瑩卻又哭又笑,“不用,不用,他想明白了就好。呀,我即使挨一頓揍,也值了。”
樊勝美第一次與曲筱綃站在一條陣線,恨不得揍醒邱瑩瑩。
大清早的,才六點半,安迪便給22樓全體羣發一條短信,“姑娘們,本幢樓302室今天起成爲我保姆的工作室。7:30AM準時開早餐,歡迎搭夥。”
不到7:30,安迪開門,便見到曲筱綃已經等在電梯前。“這麼早?難得。”
“唉,沒男人的都早起,男人在別處的也早起。安迪,保姆住樓下這主意好,我交一千,搭夥。”
“保姆以前是包太的保姆,這件事全程都由包子操辦,你不如直接跟包子講。”
“你這傻蛋,告訴你,千萬不能讓你的閨蜜直接接觸你的男人,準勾搭成奸。這是最基本原則。”
安迪聽着笑,“這麼危險?好吧,索性今天就跟保姆說一聲,讓她以後多做一份給你。讓包子買單。呵呵,今天小樊不在,2202的門到現在還沒開。”
電梯門開,曲筱綃將安迪推進電梯,使勁按關門鍵,一邊偷窺2202的門,等電梯門才合上,她立刻眉飛色舞地道:“你還記得前天晚上小關的那個男朋友嗎?你猜猜那男孩子是做什麼的。”
“刑警啊,前晚小關不是對大家說了嗎?”
“哦——撲,前晚我丟魂了,慘不忍睹。你再猜,男孩子家裡是做什麼的?”
“你這八卦王,是不是又在背後偷偷摸摸搞調查?”兩人走出電梯,進去302,“22樓的男朋友們,你都調查遍了。”
“什麼現男友前男友,全不放過,看我多關心你們啊。嗨,別打岔,你快猜。”
“不用猜,小關都告訴我了。”
“呼,沒勁。哇,現做的小籠欸,我最喜歡了。還有酸奶,水果……明天我拎幾箱水果來,算我飯錢。”
曲筱綃一邊說,一邊與保姆擁抱自我介紹起來,搞得保姆面紅耳赤。安迪拍了早餐的照片,立刻上傳到微博。
“安迪,我是一點點都想不到,那位警察哥哥竟然是農村來的,而且是那種窮地方的農村,看不出哦。一個月後我要去那兒出差,我找時間去警察哥哥老家走走。好玩,有意思。”
安迪一愣,“錯了,是西北一個地級市的小康家庭。呃,這事我得阻止你。
我很反感局外人挖別人老底,誰挖我老底我跟誰翻臉,同樣也反對你挖警察的。
你挖包子老底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聽着,stop!”
“切,不理你,分分鐘跟你翻臉。”
曲筱綃胃口並不大,吃幾個就飽了。反而安迪吃了不少,連保姆都吃驚。
上班路上,安迪對坐在副駕駛位,難得早上清醒的關雎爾道:“早餐很豐富,你睡懶覺可惜了。”
“我其實已經起牀的,一看曲筱綃也在,我……不想面對她。”
“呃,她有非常強大的調查能力,我早已領教過她對包子的調查。回頭我再警告她一下。”
“別,越警告她越來勁。不理她,避開她,巴望她忘記我。”
安迪看看愁眉苦臉的關雎爾,回想曲筱綃一向的作爲,搖搖頭道:“難。”
關雎爾的眉頭皺得更緊,“我不怕別的,最怕影響謝濱的前途。他是國家機關的,出點兒差錯會被人惦念一輩子。”
“小曲一向對你還算善意。”
“昨天起,她已經認爲我不拿她當朋友了,因爲我阻止她獲取謝濱的手機號。”
“這個人,真是一流的逆反。剛剛我讓她有事直接找包子說話,她反而教訓我必須阻止閨蜜與男友直接接觸。”
“啊……”關雎爾愣了,想到昨天曲筱綃不滿的神色,心中更是忐忑,“不好,我得罪她了,我得罪她了。”
安迪都不知道怎麼安慰,更不知道怎麼解決。曲筱綃這個人做事向來劍走偏鋒,她完全無法預料曲筱綃下一步會做什麼。
樊勝美一下班,便被出差回來的王柏川接到一處新樓盤的售樓處。售樓處裝飾得金碧輝煌,售樓人員不是美女就是帥哥,但病房陪夜疲倦的樊勝美與出差連軸轉同樣疲倦的王柏川毫不遜色,俊男倩女挽手迤邐而行,售樓小姐拿眼睛一掂量,決定上前搭訕一下。
坐下看了各種套型後,樊勝美悄悄指使王柏川,“你問,我補充。”
王柏川便招手請售樓小姐過來,“請問哪天開盤?怎麼定價?開盤當天有什麼優惠?”
樊勝美在一邊小鳥依人地看着王柏川說話。
售樓小姐遞來一張表格,“確切的開盤日期還沒定,包括定價啊優惠啊都暫時沒定。不如你們填一下意向表,等一有消息我們不僅在報紙上公佈,一定提前打電話通知你們,讓你們早做準備。”
樊勝美笑道:“我來填。”
王柏川看着樊勝美,也笑道:“我們客戶填的這種表格越多,表明意向客戶越多,開發商定價越往黑心裡定。真不甘心填這種表啊,呵呵。”
樊勝美微笑着一條條地填下來,到“購房原因”這一欄,她頓了頓,一時不知如何下筆。身邊卻傳來微微急促的聲音,“婚房!”不知怎的,聽了這話,樊勝美心頭瀰漫開了一片甜美,她感覺心安,而身邊的王柏川是如此真真切切。她回眸凝視王柏川,兩個人的眼光交織在一起。
售樓小姐在一邊一笑,“原來是剛需。”
樊勝美到醫院,天已墨黑。邱瑩瑩的病房裡已有關雎爾前來探望。樊勝美一看見關雎爾就打趣道:“小謝呢,小謝呢?”
“忽然說有緊急任務來,把我扔醫院門口,人就不見了。樊姐,你來得正好,小邱一直慫恿我去應勤那兒呢,我都快被她煩死了。”
樊勝美一拍手,“哎呀,我光急着趕路了,忘了買東西,這兩手空空的可怎麼去應勤那兒。我去下面水果店看看。”
邱瑩瑩忙道:“別,樊姐,不用買,應勤不會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