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傷養了半個月,右手雖還是使不上力,但至少肩胛不疼了,日常瑣碎之事,只要她不再拿刀劍手提重物,不碰着傷處,也還是無礙。
這半月的時間,她學會了左手吃飯,單手穿衣,甚至她慣常用的血紅軟鞭,她也在試着不傷及肩胛的情況下適應左手使用。
這世上,左痞子也是常有的事,不足爲奇。
軒轅夜沒說不允,但凡上官想的,他都默認了,而且這半月上官也說不出他哪裡奇怪,每日從皇宮回來,不管早晚,都要來看下她是否用膳,晚上睡覺的時候,也按時回房間,只摟着上官就睡,手腳再安分不過。
而提及過的子嗣問題,他似乎也忘了,連帶天女姽的事,他也一併給忘了一樣。
可上官沒忘,很多的事上官都沒忘。
她雖半月未出千歲府,期間鳳翊梢了好些的口信,她也沒應,但外面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
諸如,繼柳元始之後,朝堂之上結了六位君子之義的大臣,這六位大臣有門下侍中、兵部侍郎、侍御史等一應重臣,這些大臣皆是高風亮節之士,侍御史家中更是兩代同朝。
此六人最爲反對軒轅夜,早商議要在仁康皇帝面前寫就上疏,彈劾軒轅夜十大罪狀,檄文之中字字見血,若真被仁康皇帝給見着了,軒轅夜自是要傷筋動骨一番,方可將此事給壓下。
可軒轅夜只輕描淡寫的一笑,似乎半點沒放心上。
結果臨到事頭的那天晚上,六君子在門下侍中的書房裡聯名寫好奏表,亥時末,其餘幾人相繼離開後,不出半個時辰,一隊神策軍忽拉衝進門下侍中府,將整個侍中府圍起來不說,當場將門下侍中羈押起來。
門下侍中大罵軒轅夜,直呼要面奏仁康皇帝。
軒轅夜面無表情的一揮手,一隊人馬便從門下侍中的書房中搜出大量黃金之勺前朝餘孽的罪證,甚至還有與門下侍中來往書信,以及侍中交代黃金之勺需要刺殺的大臣名單,翰林柳元始之名以及其他五位君子之義的大臣名諱赫然在目。
門下侍中啞口無言,面色鐵青,仰天高呼,“奸人當道,蒼天不仁!”
後,竟一頭撞在石柱上,血濺三尺,一命嗚呼。
軒轅夜眉頭沒都沒皺一下,將六君子寫的彈劾奏表一把火燒了之後,連夜進宮,像仁康皇帝回稟此事,又將從侍中府搜出的黃金之勺罪證呈到皇帝面前,只說侍中畏罪自盡。
仁康皇帝勃然大怒,在第二天朝堂之下發了好一通的火。
大殷歷朝皇帝,幾乎每一任都對黃金之勺深惡痛絕,秉着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態度,只恨不能將黃金之勺給盡數剷除乾淨了。
軒轅夜以黃金之勺做文章,簡直是穩拿仁康皇帝的軟肋,果不其然,仁康皇帝下一道命令就是令神策軍將京城全部搜查一遍,一個嫌疑之人也不能放過。
軒轅夜領命,那剩下的五位君子大臣,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朋黨之爭,第二局,依然是軒轅夜大獲全勝。
上官不對
軒轅夜的所作所爲置啄,爭權奪利,本就是要用屍體來壘向上的階梯,又豈是遍地鮮血能夠的。
軒轅夜爲前朝軒轅皇族血脈後裔,更是黃金之勺掌舵人,他如此做,在組裡的人眼裡,又會是哪裡不對的。
即便是她上官家,也不是延續祖訓,一輩又一輩。
所以說,對錯本無定義,只是立場不同而已。
上官在鳳翊第五次捎口信之時,在他差點就要忍不住闖進千歲府時,她應邀出門,這也是她受傷以來第一次出門。
知道瞞不過軒轅夜半分,她便大大方方的穿了男裝就去了。
鳳翊甚至都等不及,直接來千歲府門口逮人,見着上官出來,他一把扣住她的手,拉到拐角人少的地,扳着她雙肩就問,“美人,出何事了?”
男子手勁大,上官傷未全好,被鳳翊捏疼的抽了口冷氣。
鳳翊趕緊放手,不等上官回答,他便急急扯開她衣襟朝裡瞧,“怎的回事?”
衣衫話落,圓潤香肩還有微腫,能看出明顯的違和,鳳翊手一探,在伸手一撫上官脈,臉色倏地大變,“你肩怎會如此?你的手……”
上官垂着眼眸拉好衣裳,理了理衣襟,才雲淡風輕的道,“已經無礙。”
“怎會無礙?”鳳翊臉上有怒意,甚至雙眸都帶了點赤紅之色,“那閹人對你做了什麼?跟爺說,爺今晚就去取了他性命去,反正想他死的人整個京城都是。”
上官左手拉住鳳翊衣袖,臉上再是嚴肅不過的神色,“鳳翊你若亂來,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奴家。”
聞言,鳳翊憤恨不對,一腳踹在拐角牆壁上,灰塵紛雜而起。
上官轉頭,看了眼千歲府的大門,遙遙的,她似乎察覺到從那裡面有股冰冷的視線透出來,讓人無所遁藏。
“爺請奴家喝茶吧?”上官輕言道。
鳳翊心頭有氣,但又捨不得將火泄在上官身上,只得一人悶聲往前走,走的急了怕上官跟不上,就又緩幾步,那模樣像個置氣鬧脾氣的孩子。
上官有點想發笑,心裡有暖意,她知鳳翊是在惱她剛纔不准他對軒轅夜動手的話。
上前幾步,輕扯他袖子角,輕搖了下,桃花眼梢微眯,上官就道,“爺這是跟奴家慪氣了?”
“誰跟你慪了?”鳳翊想也不想回頭便否決道,上官直直地看着他,又讓他生了點窘意,遂摸摸鼻子,看向他處說,“聽說美人你要過來,是上官凜想見見你。”
猛然聽聞上官凜這名字,上官微愣了一下,眸底有深淺不一的情緒在緩緩發酵,“哦?那也好,奴家也想見見上官家的人。”
鳳翊眉一豎,伸手挑起上官勾人美人尖,佯怒道,“揹着爺勾搭其他人?欠教訓是不?”
上官失笑,她掩脣眨巴了一下眼,“爺俊逸的很,奴家哪裡還有閒情看別的男子。”
他慣常不正經,她亦起了玩心調笑。
可哪想,鳳翊一聽這話,那眉目見的輕浮之色少了幾分,眼中倒是有了認真,“
真的?”
上官便想打自己嘴巴,明知鳳翊對她的心思,這會還這樣調笑,豈不是拿人消遣,她受夠了不得結果的情愛之苦,也是將鳳翊真當成了知己,便不想他也走上自己這一條的路。
於是,她低了低頭,不發一言,剛纔兩人之間那般輕鬆的氛圍瞬間消散。
鳳翊心沉了沉,明知是這樣的結果,可他剛纔還是忍不住想那麼問,這會就光是看上官的表情,都知道那是當不得真的玩笑話,便大笑一聲,輕拍了拍上官的臉,轉身邊往前走邊道,“逗你的,爺自然知曉自個這皮相俊,要不然當初哪裡會得紈絝之名。”
上官鬆了口,她卻是沒看到走她前面的鳳翊眼底,幽深漸起冰漬的眸色。
還是上次的百花樓,鳳翊今日上的山薔薇花茶,上官凜似乎等了許久,眼見上官進門,他竟還起身相迎。
也不知上官凜跟鳳翊說了什麼,鳳翊也不坐,找了藉口,就出去找店小二重新泡茶去了。
上官凜爲上官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沉默着似乎在醞釀要如何開口,並從何說起。
上官不會先開口,她不着痕跡地撫了下右手手背,才擡起左手執起茶盞,淺嘗一口,幽幽然然。
“不知道姑娘可是聽說過前朝上官家?”想了許久,上官凜還是決定從前朝說起。
聽聞“姑娘”的稱呼,上官嘴角一勾,脣邊就盪漾開輕舟破水的波紋來。
上次見面叫她“夫人”,這次便成了“姑娘”。
她年紀不小,很多在她這年齡的女子早成親生子,況且她着女裝的時候,向來也是綰的婦人髻,又哪裡當的起“姑娘”二字。
這其中的細微變化,值得上官玩味,但面上她還是一頷首道,“聽說過。”
上官凜不動聲色,他目光有審視地看着上官,然後從腰身捻了今日掛的玉墜把玩在手間道,“那姑娘可知,在大殷,但凡是姓上官的,皆多數都從前朝上官家一脈相承誕下來的。”
上官的目光在上官凜手間的那玉墜上一掃而過,隨後她一直放膝上的右手指尖一動,有細小的微末之光從她眼尾泛過,又很快消失,“哦?原來還有這種說法,那上官公子可是瞧着像奴家兄長?”
她說的似笑非笑,視線又在上官凜那玉墜轉了下。
那玉墜,是玉珏的形狀,同心圓,從中缺失了一截,並不圓滿,而且青濛濛的,玉質算不上好,水頭也不足。
注意到上官的視線,上官凜便解下那玉墜,遞至上官面前道,“姑娘對在下這玉墜有興趣?祖傳的,值當不了幾個錢,一點不精緻是不?”
上官並不接,她將那玉珏又推回到上官凜那邊,笑着道,“既是祖傳之物,上官公子還是收好了。”
上官凜輕笑了聲,也不勉強,將那玉墜掛回腰上,這下,他從袖子裡掏出把黑漆漆地刻刀來,“知道這是什麼麼?”
說完不等上官開口,他繼續道,“也是上官家祖傳,不過卻是一門技藝,不知道姑娘可有興趣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