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餐,胡忠向店家結算了食宿費用,招呼小二幫忙把馬車套好,又待趕路。胡天說:“那個,老爺,咳咳,不是說鎮西有個廟會嗎,敢情挺熱鬧的,我們不如去看看。”“父親”二字還是說不出口,畢竟沒有那種感同身受的親情。
胡惟政生氣地說:“京城裡大小廟會又不是沒見過,這窮鄉僻壤地方的廟會有什麼好看的,莫不要擔誤了路程,還是早日到得茂州要緊。”
胡天說:“聽那店小二說那廟是敬那個什麼修羅神的,因此比較好奇,你們急着趕路,不去就不去吧。”
胡夫人心疼兒子,見他好不容易說兩句明白話,不忍讓他失望,就勸胡惟政說:“老爺,天兒這麼好奇,就順了他去湊個熱鬧也好,此地一路去茂州也只不到五天的路程了吧。”
胡惟政說:“他就愛貪玩。眼下雖然路途所剩不多,怎耐我們人多腳慢,一路又是山野地方,萬一錯過宿頭,發生個不快,叫老夫怎能心安。”
胡天說:“只有一匹馬,一輛車,坐不下許多,其餘幾位步行,自然就慢,尤其還帶着兩個小姑娘,更是擔誤時間,依我看,不如在這鎮上再租兩匹馬讓他們分別騎上,五天的路程,兩天估計就能到。”這句話一出,那胡忠、軍士和芍藥、杏花幾個嘴上不說,心裡大感贊同,走了一個多月的路,哪天不是走得腿腫腳痛的,心說傻公子你咋不早一天開竅啊。
胡夫人歡喜地說:“天兒說話忽然有條理了,老爺,我看也是,你就不要心疼那幾個銀子了,雖然你爲官清廉,俸祿也不高,但好在咱們家也沒那麼大個家要養,再添購兩匹馬兒還是綽綽有餘的。”原來這胡惟政爲人剛正,爲官不貪不賄,平時過日子也十分節儉,輕易不肯大手腳開銷。
胡惟政見夫人、兒子都堅持這樣說,當下點點頭:“老夫答應你們就是,只是這個廟會,敬的修羅神可是個偏門,我估計廟裡的都是些妖言惑衆、愚弄鄉里蠢民之徒,看有何益。”
夫人說:“雖說如此,看看也無妨,並且衆人行了這麼多天的路,心裡也挺乏的不是。”說着看了看胡忠、青年軍士和兩個小丫環,他們幾個都點點頭,看來確實也想去遊玩一番。
胡惟政只好答應,嘆口氣說:“那好吧,稍看看去。阿忠,你先去鎮上購兩匹馬來,一同趕路。”說着從車裡拿出四錠銀子交給他,胡忠接着,答應着出去。
胡惟政問胡天:“天兒,你現在說話大是有條理,是不是記得以前的事,不再犯渾?”
胡天說:“是啊,我頭腦清楚的很,一點兒也不糊塗,只是,實話跟你們說吧,我知道說了你們可能不信,甚至嚇到你們,但我不想隱瞞,我並不是你們的兒子,我是後世人穿越過來的,打個比方就是,我是其他人的魂魄附在了你兒子胡天身上。”話沒話完,那個軍士、兩個丫環已是笑得前仰後翻。
胡惟政、胡夫人二老面面相覷,看來心裡最擔心的事要發生了。胡夫人頓足說:“老爺,看來我們還是不要太刺激天兒吧,一切就順着他點兒。還有,到了茂州,不知能否相個媳婦兒給他,沖沖喜,說不定還有轉機的時候。”
胡惟政無奈地說:“可天兒這個模樣,哪家的正經閨女會嫁過來呢,我們實誠人家,也不能把人誆騙過來不是。”
胡夫人說:“說不得,那些布衣農家的女孩兒也可以考慮下,多下些聘禮,應該能成。”
胡惟政搖搖頭:“此事還得從長計議,我看天兒也不至於全沒希望,哪天說不定能長進。”看來胡惟政仍心有不甘,對這傻兒還抱有一絲幻想。胡天聽得心裡只暗暗叫苦,在這個世界娶妻生子?宋代人可都是自己的前前前輩,和她們結婚?這成什麼事兒啊。
不多會,胡忠牽過兩匹馬來,一棕一灰,不十分神駿,不貴,但用來代步已經足夠,一個小鎮能買到好馬也難。於是胡忠依舊駕駛馬車載着胡惟政夫婦,胡天騎原來那匹白馬,那青年軍士自己乘一匹,兩個丫環共乘一匹,一行人沿街走出鎮去。鎮上不少人絡繹不絕地往鎮西趕,手上都拿着紙燭、雞鴨等等祭品,因此不用問路,一路跟着善男信女,就能到那神廟。走了兩炷香的功夫,果然見一座廟宇,建築在山崖腳下,廟旁邊挺立着一株大松樹,廟外青煙繚繞。善男信女們進廟奉上祭品,燒了紙燭,就出來,跪伏在廟門口的草坪上膜拜,祈求保佑。個個都很虔誠。
胡家衆人遠遠地下馬,慢慢踱近,見那座廟宇規模還不小,中間爲主殿,大門上邊一塊木匾,刻着“修羅”兩個隸體大字,兩旁是偏殿。從主殿大門往裡看去,裡面供着一位高大威嚴的泥塑鍍銅神像,雙目圓睜,怒容滿面,揮舞着兩雙手,各隻手裡還抓着不同的兵器,看來是位能戰之神。神像下是供桌,三位穿着黑白色道袍的法師盤坐在蒲團上。中間那位是留着長鬚的老者,兩旁的都是二、三十歲的青年,麪皮乾淨,三人閉着眼睛,念念有辭,都蓄着長髮,不像僧侶,又不像道家。
幾人看了一回,沒什麼新鮮意思,十分無聊,想着還是趕路要緊。正在這時,從東路口走來一個身材高大、穿着勁裝、滿臉虯髯的中年大漢,手提一把鋼刀,衝開衆人,大踏步進了廟裡。胡天忙叫住大家,有好戲看。那大漢也不知和廟裡有什麼仇怨,只見他走到神像面前,揮刀一劈,頓時將那個供桌砍爲兩半,桌上的香爐、供品稀里譁拉地散碎了滿地,那大漢又左足一勾,將半截供桌踢飛,正撞在那泥塑神像上,“砰”地一聲,神像頓時被攔腰撞斷,倒跌下來,木供桌也撞得粉碎,真是神力非凡。有塊木板斜斜地飛向團坐在地上的三個法師,那坐中的中年法師揮出一掌把木板打落在地,三人滿臉怒容,緩緩地站起來。跪在廟外的善男信女見狀,紛紛站起來,驚慌失措地看着廟裡,只遠遠的站着,無一人敢走得太近。
中年法師喝問:“閣下是哪位,膽敢毀我修羅神像,壞我供桌。”
拿刀大漢哈哈大笑,聲如洪鐘,說:“格老子的,老子正是看不慣你們這些裝神弄鬼、坑騙百姓的混賬,這種害人的廟,見一個拆一個,你們這些假正經道士,老子也是見一個打一個。”
中年法師冷冷一笑,說:“哼哼,你是何方神聖,可知道惹上我們修羅神教,下場是會很慘的!”說着跟旁邊兩個年輕的法師示意一下,兩人領會立即從裡面拿出兵器出來,一個執刀,一個拿鐗,中年法師仍是空手。
勁裝大漢又是哈哈一笑,說:“修羅魔教,爲害武林,人人得而誅之,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更名,郭磊便是。”顯然不把他們所謂的修羅教放在眼裡。胡天心說原來真有武林高手啊,這下有搞頭。他對這樣快意江湖的武俠世界,早已心嚮往之。
中年法師聽到郭磊名頭,心下一驚,怎地這個煞星找上門來,當下強自鎮定地說:“原來就是縱橫陝甘十餘年,令無數黑道喪膽的破天刀郭大俠,很好,既然你執迷不悟,誓與我教爲敵,手腳上見真章吧。”
勁裝大漢郭磊說:“你小子識得我郭某名號,看來也不是泛泛之輩,亮傢伙一齊上吧,省得老子費事一個個料理。”卻並不問對方姓名,看來根本沒把那幾個放在眼裡。
中年法師更不打話,一個探步,揮掌往郭磊胸前攻去,其餘兩個也使兵器兩邊夾攻。各人身形都很快,胡天只覺眼一花,看不清楚他們怎麼出手的。郭磊一閃身,不知怎地飄到了廟外,哈哈笑着說:“外面地方大,施展開手腳打吧,哈哈……”廟外人們紛紛退開,讓出個空地,生怕打鬥傷着自己。
那三個法師又搶攻出來,仍是三人包夾之勢,眼見着一鐗打背,一刀砍腳,一雙肉掌呼地往胸前攻來,郭磊避無可避,轉瞬間只聽得“咣、咣”兩聲,一柄單刀飛出,緊接着“啊”的一聲慘呼。衆人都是眼睛一花,待定睛看時,見那拿刀的法師手腕被斬斷了,單刀飛出丈外,一隻血手也掉在地上。原來郭磊的刀法極快,只一招就破了三人合攻,傷了一人,逼退兩人。如此慘烈,衆人只看得膽戰心驚,驚叫連連,讓開更大的圈子。郭磊更不打話,舉刀就往那中年法師斬去,出手極快,中年法師憑一雙肉掌量不能接下,當下身形一拔,直飛起來,跳到廟旁的老鬆上,按着掌法從上攻下來,直擊郭磊頭頂,出掌呼呼有聲。胡天只看得目眩神迷,好厲害的輕功和掌法。郭磊舉刀護住頭部要害,不敢稍有分神,那邊拿鐗的法師看準時機,從背後忽施偷襲,挺鐗擊向郭磊的脊樑要害。胡天見他使出卑鄙手段偷襲,擔心郭磊中招,忍不住大叫:“小心!”
豈知郭磊背後好像長着眼睛一樣,待鐗離背不到兩寸處時,忽地一個轉身避了開去,同時左手一掌揮出,正中那拿鐗法師的左肩,這似平平無奇的一掌,卻蘊含恐怖內力,將他打飛出幾丈,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郭磊右手同時揮動鋼刀,中年法師絲毫找不到破綻。盲目進攻,只會將一對肉掌送在對方刀下,當下空中一個翻身,躍出圍觀人羣,遠遠地喊:“今日把賬先記下,改日我教必加倍奉還。”胡天見他轉身就要逃走,忽地眼前一花,郭磊不知怎麼又到了他身前,攔住他去路。
中年法師大驚地說:“你,你,怎麼能夠。”
郭磊哈哈大笑,說:“你這樣就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嗎。”
中年法師再無退路,使用全身功力,雙掌平推,呼地擊向郭磊胸部,不會武功的人都明顯聽到一股凌厲的掌風。豈知這次郭磊並不閃避,硬生生受了對方那開山裂石般的掌力。胡天暗叫糟糕,你這大俠也太大意了,這一雙掌力打中,非死即傷。哪知郭磊刀法高超,一身內力也是極爲渾厚,“砰”的一聲,那中年法師雙臂齊斷,反被震出丈許,吐口鮮血,坐倒在地。郭磊走過去,將他像死狗一般踢開,交待了。
圍觀的衆人見這大漢殺了人,哄地一聲,都四下裡逃散開。這邊胡夫人、兩個丫環更是嚇得不輕,身體、手腳不由地抖起來,想走,卻移不動雙腳。胡惟政見得世面多,忙說:“大家快離了這是非之地吧。”這江湖恩怨,互相仇殺,毫無道理可講,官府一般也不想去管。胡天倒是看得熱血沸騰,心裡對這些蠱惑人的“法師”也是心生厭憎,反而滿心佩服郭磊這樣行事痛快的俠客。只是見幾個女流害怕,也只得跟着他們一起離開。
那邊郭磊又把那個拿鐗的年輕法師解決掉,留下那個斷了手的,對他說:“你們功夫還差了點,這次放你走,是要你回去給魔教傳個話,如果想少死幾個人,就叫你們教主來,與我郭磊決一死戰,看看他的修羅刀法厲害,還是我老郭的破天刀厲害,敗了就給我退出江湖,永遠滾蛋。”
那斷手的青年握着斷手,撿條性命,跌跌撞撞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