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內,城牆倒塌帶來的煙塵還沒有落下。
外面的秦淮軍的士兵,已經抄着浙江語大聲喊殺,衝向了城內。
“沒有希望了!”
“快跑啊!”
原本還能維持的守軍,一下子崩潰了。
所有人都在扔掉武器,發瘋地朝着其他城門跑去。
遠遠看去,城外的敵人正在瘋狂涌向缺口,而城內的守軍,此時卻在朝着外面潰逃。
然而,整個杭州城早已被包圍得水泄不通,他們的撤退純粹就是毫無意義的垂死掙扎。
“將軍,我們快跑吧!”
守城的主將戚茂才,還在城北的城頭之上。
左右的衛兵和幕僚紛紛勸說他趕緊跑路。
“哈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杭州城被圍了個把月,張忠那王八蛋帶領的北方稅監民團不見音訊,這裡早已被包圍得水泄不通。”
“跑?往哪裡跑?”
戚茂才那還算英俊的臉龐,此時滿是憤懣的扭曲之色。
他恨啊。
若是北方軍一路南下,秦淮軍哪裡還有十幾萬人在這裡跟他玩一個多月?
然而他多次發飛鴿傳書要求張忠帶領的北方稅監民團加快速度緊逼長江,逼迫錢益謙回軍救援。
然而對方就像死了一樣,一個多月來音訊全無。
再之前收到的消息,就是張忠率領北方軍一日之內拿下了徐州。
就徐州到長江那數百里地,再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出來。
彷彿這幾百裡地被無限拉長到了幾千裡一樣。
哪怕是趴在地上爬,北方軍這會也該早就爬到長江邊上了。
就算戚茂才是個傻子,也該知道,北方軍這是順便把他們浙江給賣了!
只要浙江被秦淮勢力過一手,到時候北方軍再從秦淮軍手裡奪回浙江,那也跟他們這些浙江士紳沒有關係了。
赤裸裸的利益衝突啊!
“將軍,我們不衝出去的話,全部死在這裡,誰向陛下控訴那張忠的惡行?”
“誰又向天下控訴北方軍的惡行?”
“將軍只要出去重整兵馬,秦淮軍被削弱在之後我等還能奪回一些地方,我們浙江士紳纔不至於全滅啊!”
一個幕僚拉着似乎要自刎一死了之的戚茂才說道。
“是啊將軍,爲我等再爭取一個立足之地吧!”
“沒錯,您死了,我們就真的完了啊!”
“將軍,救救我們吧!”
“對啊,我們只要逃出去,士紳們會支持我們的,捲土重來肯定沒有問題啊將軍!”
所有的隨員和侍衛紛紛勸說了起來。
而戚茂才此時也面露猶豫之色。
他扭頭看了一眼混亂的城內,那些男人與女人的驚叫聲讓他心如刀割。
“好,既然如此,今日我戚茂才苟且偷生一次又何妨?”
“跟我走,爲了浙江百姓!”
他怒吼了一聲,率先衝向了城內。
“爲了浙江百姓!”
城頭上的數千傷痕累累的守軍,士氣大振,跟着戚茂才一起下城。
此時的杭州城,還有少部分不甘心失敗的守軍,正在缺口附近抵抗。
秦淮軍雖然士氣高漲勢如破竹,但是他們衝到缺口附近的時候,隊形早已亂七八糟。
以至於他們一時半會居然沒能迅速衝開那些頑抗的守軍。
以至於城內暫時還沒有出現敵人。
當戚茂才帶着數千守軍退下來的時候,城內一片混亂。
剩下三個城門,全部被逃命的人開了。
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帶着家人揹着細軟卻走投無路的士紳。
“戚將軍,我們怎辦啊!”
“戚將軍,救命啊!”
“戚將軍,帶我等出城,只要出了城,你要什麼都好說!”
“沒錯,將軍,救救我們吧!”
那些士紳家主看到戚茂才帶着人過來,頓時就像找到了主心骨。
未等戚茂才回話,其餘三個城門全部響起了一片喧鬧聲。
“跑不掉了!”
“外面全是兵啊!”
“張老爺在外面被打死了!”
“李員外也死了,全家死了哇,好狠啊!”
那些第一時間帶着家丁衝出去的士紳,紛紛退了回來。
個個都面無人色。
顯然,他們在外面被襲擊了,圍城的雖然也是浙江人,但是平民對這些士紳早就恨透了。
看到他們跑出來,想到以前的壓迫和侮辱,如何不趁機開槍?
降者免死?想多了。
就算秦淮軍的高層有這個想法,底層那些士兵也不會允許落在他們手裡的士紳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陽!
被打死了一批之後,剩下的士紳紛紛逃回城內。
整個杭州城頓時一片哀嚎之聲。
“都閉嘴!”
“我是戚茂才,我有話要說!”
戚茂才的嘶吼聲,帶着牆壁的共鳴,在黑夜中特別大聲。
整個城內的核心區域幾乎同時安靜了下來。
“都給我聽好了,如果我們死在這裡,我們所有人的土地,財富,女人,都會落在錢益謙手裡。”
“到時候就算北方軍打過來,他們也可以名正言順私吞所有的土地。”
“我們只要活下去,哪怕杭州城丟了,那些北方軍也不得不加快速度下來。”
“若是他們做得太明顯,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不處理他們。”
“我們要做的,就是活下去,離開杭州。”
“所有人都別再想着獨善其身,別再想着投降,否則剛纔出城的那些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一句話,跟我衝出去,還是在這裡等死?”
戚茂才的聲音,喚起了士紳們絕地求生的勇氣。
“將軍說得對,我們只需要活下去,他們就無法吞併我們所有的土地!”
“沒錯,盡全力殺出去,哪怕現在是絕境,要我們的命,也沒有那麼容易!”
“好,我等全憑戚將軍差遣!”
那些浙江士紳的聲音,重新恢復了鬥志。
富貴雖然泡軟了他們的骨頭,但是在真正的死亡面前,他們終於激發了從先祖那裡遺傳的血性。
此時的士紳們,一個個亮出了他們以爲自己早就退化了的獠牙,露出了兇狠無比的眼神。
他們不再是羔羊,而是一頭頭困獸猶鬥的惡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