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需要認真仔細安排，定在了第二天，病房裡的一幕幕傅言直到現在都還是沒有緩過來。
晚上，冉然依舊和平日裡一樣依偎在他的懷裡，將他抱得緊緊的，貼在他溫厚的胸膛，他這次迴應得有些遲緩，過了好一會才低下頭親吻她的額頭，“晚安。”
屋裡還存有窗外透進來的一絲月光，冉然清楚看見他也沒有閉上雙眼，和她同樣看着彼此。
整間屋子裡只聽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聲，傅言伸手撫摸她的臉頰，“怎麼還不睡？”
他看不清楚她的面目表情，只聽到了低迴輕柔的聲音，“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他的手很暖和，動作也十分輕緩，生怕她會感到不舒服，“傻瓜，又在胡思亂想。”
“我......”
傅言知道她還想要說什麼，“放心，不會的，我一直都會在你的身邊。”
她沒有再開口，只是將他抱得更緊了，不一會傅言就感覺到他的胸口溼潤了一小片。
“傅先生？”
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着她的一舉一動，“嗯？”
她的聲音比剛剛低迷了不少，“......明天我想要見見他們。”
傅言自然知道她說的是她的姑姑和姑父，伸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秀髮，“不早了，快睡吧。”
第二天早晨九點鐘冉然才睡醒，第一時間她發現她的傅先生早已經不在牀上了。
穿好拖鞋，披上一件衣裳，輕輕走下樓，聽到餐桌上的聲響，她看了過去，上面已經擺好了早餐。
不一會她就看到了傅言從廚房裡出來，手裡還小心翼翼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淡粥，他臉色柔和儒雅，寫滿了認真，看得她怔怔出神。
整理餐桌間，傅言眼角的餘光恰好瞧見了站在樓梯口的冉然，微微一笑，放下手上的工作，走了過去，撫着她的臉，“洗漱一下，準備吃早飯。”
傅言看着她的背影，想像往常一樣笑，但脣角怎麼也都牽扯不開。
這一頓早飯吃得很溫馨，也比以往任何一次時間要長些，他們都知道吃完早飯就要去醫院了。
很多時候他們一起出門前他都會親自給她戴圍巾，這次也不例外，她以前每天早上都很期盼這個時候，可以看到他對她認真仔細的模樣。
她像一個栩栩如生的木頭人站在原地不動，往日裡不安分的大眼珠子終於消停了下來，“姑姑他們什麼時候到？”
他早已經練就出了一心二用，手上動作沒有受到絲毫影響，“還有一個小時。”
她欲言又止，“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傅言將最後一個步驟完成後，站在她面前，看着她說：“然然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可是.....”
他握着她的手，“不會有事的。”
今天天色有些陰沉，令原本就有些壓抑的氣氛更添了幾分，一路上車開得很平緩，整個車廂裡也很安靜，冉然靠在傅言的肩頭，誰也不想打破這暴風雨之前的安寧。
抵達醫院醫療室的時候，裡面早已經是忙忙碌碌了，雖然很多醫生反對這個手術，但畢竟關乎生命，昨晚他們討論了一整夜，儘可能地提高手術的成功率。
冉然的姑姑和姑父比預計的時間早到了十幾分鍾，在接到傅言的電話時他們也是一臉的難以置信，實在是沒有想到從小就讓他們十分放心的冉然會突然發生這種事。
一看見冉然，冉菡的淚水再一次忍不住流了出來，一旁的藍敬安稍顯穩重，但眼中的疲憊還是出賣了他，他也有軟肋，有一顆父親疼愛女兒的柔心。
在病房待了一會後，他似乎再也忍不住，擡起腳步走了出去，傅言看見也跟了出去。
剛走出病房傅言就看到正站在不遠處玻璃窗前的藍敬安的背影比上一次蒼老了不少，他兩隻手背在後面，聽到了腳步聲，但沒有回頭來看他，“然然八歲的時候因爲一場火災失去了她的親生父母，她一直都在愧疚。從小她就非常懂事，不會跟我們提一點要求，有次我去參加家長會她的同桌告訴我她經常會被一些頑皮的孩子欺負，說她沒爸爸媽媽，三言兩語戳她心裡的痛處，但她一次都沒有跟我們提起過，放學回家後臉上笑顏依舊，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諸如此類的事情她肯定遇到過不少，我也盡了最大的努力在保護她，希望她能夠真正開心起來，可還是沒有預防到會發生這種事。”
傅言的心跟着緊緊一縮，腦海裡全是初次見到她的笑臉面容。
“對不起，我沒有替您照顧好她。”
他有無法逃脫的責任。
藍敬安終於轉過頭來看着他，“我不是怪你，然然看人的眼光一向不會出錯，幾年前有一次她突然向我撒嬌，當時我就很訝異問她怎麼了，那還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紅着臉，問我什麼樣的女孩子比較招人喜歡，後來我才知道是因爲你。對於她的另一半我沒有多大的要求，只要是她喜歡並且疼她愛護她就足夠，你已經做得很好，這次手術我也知道基本上很難成功，她這輩子承受了太多的苦，我只希望你能好好陪她走完生命裡的最後一段時間。”
傅言一陣緘默，一雙深邃眼眸看着窗外天空，一片虛幻。
回到病房的時候恰巧到了冉然準備進入手術室的時間，傅言握着她的手，不斷地在安慰她，叫她別怕，他會一直守在外面。
手術室外面的燈也不知道亮了多少個小時，藍敬安安慰着冉菡去休息，整個走廊裡只剩下傅言一個人，冷冷清清，他腦子裡也不知道胡思亂想了多少遍，每一遍他都心悸不止。
直至凌晨時分，手術終於結束，傅言沒有唐突地直接衝上去問結果，他很沉得住氣地跟隨着回到了病房，柔和的燈光下可以明顯看到她原本嫣紅的嘴脣已經發白，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正如同藍敬安說的那樣，手術沒能成功，終究還是差上了少許，不過很幸運的是現在病情要比之前要好上不少，如果再加上化療和服藥，應該還能再堅持兩三個月。
冉然喜歡他的原因有很多，他看上去雖冷淡，不易相處，但他實際待人很好，也很好說話，醫生離開後，病房只剩下他一個人，守護在她的身邊，不想再離開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