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傅言就明白她爲什麼要選擇這個城市蜜月旅行了,的確是她的一貫作風。
這裡美食小吃基本上可以算是國內南方最大也是最權威的美食之都,在這裡不僅有當地的特色小吃,甚至還有國內外的著名美食,她自然是對這裡垂涎已久。
兩人只不過晃悠了半個小時,不光是她的嘴裡,就連傅言的手上都是已經拿滿了還未開封的食物環保袋。
他倒是沒有表現出什麼詫異的表情,這一切他早已司空見慣了。當然他寵溺她是有一個限度的,並非什麼事都會無條件地由着她來,就拿飲食來說,他從小就被教導了許多知識,很清楚也很明白,所以他是不會允許她去吃一些不健康的食物。
但偶爾他的這一套準則也會出現故障而失效。
路過一家生意火爆的燒烤店時,冉然身不由己地停下腳步,閉上眼睛仔細聞了聞。
一見着她這個表情,傅言立刻心中瞭然,淡淡地說:“不行。”
聽見他的聲音,冉然睜開眼,滿臉的可憐兮兮,“這個可是正宗的當地特色燒烤,比以前吃的那個味道要棒很多,現在不都是要響應正版,拒絕盜版的嗎?”
傅言看着她,“以前什麼時候吃過?”
糟糕,不小心給說出來了。
擁有一個記憶力超羣,邏輯條理又清晰,而且還是處處疼你的丈夫可還真是讓人又愛又恨,她故作鎮定,下意識地開了口,“就是那一次啊。”
“那一次是哪一次?”傅言嘴角泛起一絲笑意。
完了,完了,忘了傅先生是沒有那麼好糊弄的。
腦袋一轉,靈光一閃,她繼續從容地回答,“去看燈會那次。”
“是嗎?”傅言又問。
看着他若隱若現的笑容,冉然有些心虛,說話也喪失了不少底氣,“......嗯。”
儘管她的心裡覺得多半會失敗,但心裡依舊心存一絲僥倖,可這次他並不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我記得那次吃的是川西風味燒烤。”
當即,冉然底氣全無,低着頭主動承認錯誤,跟做錯事的小孩子一般無二,“好吧,我錯了,是我在下班的路上沒忍住......”
忽然她擡起頭來,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直盯着他看,“可是......我真的很想嚐嚐。”
就在冉然打算放棄的時候,他還是鬆了口,即使他知道這是她慣用的苦肉計,也還是逃脫不了。
“那就嚐嚐。”
然後某人興奮得跳了起來,跟之前完全判若兩人,他不禁暗自搖頭。
“不能放辣椒。”
“不放辣椒能算燒烤嗎?”
“那就不買了。”
“不放就不放。”
“......”她的原則也是會在美食麪前一文不值。
當傅言排隊買到燒烤出來後卻發現冉然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在周圍仔細找了找依舊沒有看見她,他俊逸的眉梢不禁緊緊皺起,漸漸地他的心裡出現一種莫名的不安。
又在原地等了幾分鐘,也還是沒有,正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眼前一黑。臉上傳來了一股涼意,他脣角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猜猜我是誰?”
傅言空出一隻手來,直接抓住她的手腕,然後轉過身去,斂了神色,“去哪了?”
似乎她也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不敢去看他的眼睛,“去洗手間了。”
傅言神色緩和,“爲什麼不跟我說一聲?”
“人太多,我擠不進去。”
不得不說她的認錯態度非常好,原因也說得非常清楚明白,一時間他有些後悔對她嚴苛了。
忍不住將她攬入懷裡,柔聲說:“下次別這樣了。”說完傅言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她,“趁熱吃吧。”
終於冉然覺得累了,他們就近選擇了一個看上去稍微有些清靜的地方坐了下來。有樹,有草,還有倒映在水面上的彎月。
“冷嗎?”傅言輕聲問。
靠在他肩頭的冉然搖了搖頭。
“傅先生,你說爲什麼會有月亮?”冉然突然問。
傅言下意識地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平靜的水面月牙靜止不動,天上的那輪皎月也靜觀其變,讓人難以分辨真假。這個問題他只會回答說是月亮又稱月球,形成於地球誕生後不久,是地球與火星一般大小的天體碰撞產生的碎片。
“小時候媽媽告訴我,月亮是過去,所有人都忘不了的過往,因爲思念,因爲回憶,因爲不捨,讓人難以忘懷。”
“也許你會笑話我,但我現在依舊相信。”
而且堅定不移。
這是她第一次在傅言面前主動提起她的父母,和她在一起這麼久她從沒對他提起過小時候的事,他也很知心地沒有追問。
久久。
“然然,我們該回去了。”
沒有反應。
傅言低下頭看向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睡着了,長長的睫毛隨着呼吸很有規律地上下浮動,不過他眉頭一擰,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她秀麗的眉梢微微皺起,不是她睡覺中的習慣。
將手放在她的額頭上,果然是發燒了。
正準備將她抱起,突然傅言目光一凝,他發現在她灰白色的衣領內側有一點暗紅色的印跡。
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心裡驟然慌了起來,出現莫名的恐懼,甚至與那次夢中接到醫院打來電話的感覺很類似,像是什麼預兆,讓傅言喘不過來氣。
迅速地找了一輛車,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醫院。
“我們這是在哪裡?”冉然忽然有了些意識。
傅言一直抱着她,時刻關注她的一舉一動,能夠清晰地看到她的臉頰變得慘白,他心裡異常心疼,“然然別怕,我們很快就到醫院。”
“我不要去醫院,我想回家。”冉然說得有氣無力,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甜美清脆。
撫着她的秀髮,傅言柔聲說:“然然聽話。”
大概是困了,她再一次閉上了眼睛,這一次她的秀眉更是重重地皺在了一起。
看得傅言一陣心痛。
很快趕到醫院,很幸運人不是很多,順利地掛到號就診。在檢查過程中,醫生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好幾次皺起了眉梢,時不時地向傅言提問,
“她經常這樣嗎?”
“第一次。”傅言有點不明白爲什麼會這麼問。
“最近一年她有沒有生過什麼病?病毒感冒之類的。”
傅言搖搖頭,“沒有。”
問到最後,傅言第一次失去了耐心,“很嚴重嗎?”
醫生看了他一眼,“現在還不能確定,需要等檢查報告出來後才能知道,不過就目前的狀況來說,形勢不容樂觀。”
坐在病牀邊,傅言看着面色蒼白的冉然,之前的恐懼完全爆發出來,迅速蔓延,在不斷地啃食他僥倖的心理,不留一點餘地。
一個小時後,護士進來告訴他醫生請他過去一趟。
他剛走沒有多久,冉然就緩緩睜開了雙眼,她病情稍微得到了好轉,很快她就知道自己來到了什麼地方,神色黯然,面無表情,像一個癌症晚期病患,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實。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她聽到了門開的聲音。
打開門,傅言便看見正在病牀上扭頭過來看向他的冉然,他終於再也難以邁動腳上的步伐,實在是太沉重,太突兀了。
一樣的猝不及防。
腦海裡還停留着剛剛醫生跟他講過的話,揮之不去。
“根據檢查報告和院裡幾位專業醫生的討論,病人確診得了癌症,晚期。根據她的血液檢查結果,我們推測她也在服用一些延緩癌細胞擴散的藥物,不然不可能堅持到現在。”
“目前癌細胞已經開始擴散,經過我們預估,病人大概還剩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很抱歉,我們無能爲力。”
......
冉然嫣然一笑,很勉強,“傅先生,你站在門口發什麼呆呢?”
他有責備,也有惱怒,但都沒能敵得過他對她的疼惜。
走到病牀邊坐下,一向穩健的手微微在顫動,將她散亂的頭髮理了理,“怎麼不告訴我?”
聽到他比往日裡更加輕柔的嗓音,冉然的心裡彷彿刀割一般難受,她最怕的就是現在這樣,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他,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只是她知道那樣對他更加殘忍,他從小已經經歷了太多,如果她再選擇不辭而別,她實在無法想象他會成爲一個怎麼的人。
雖然兩種結局他都承受不了,至少她一直陪着他以後他的心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拒人以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