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死了心要走的人,要上哪裡找?施明清只能一遍又一遍在蔡兆先耳邊哄他,說靈兒很快就回來了。也不知道是意念的作用還是蔡兆先命還不該絕,總之他活了下來。
蔡兆先病情穩定後就被接回了大宅,施明清開始奔波在尋找靈兒的路上。他用盡了一切的辦法,黑道白道,能想的辦法全都想了,但靈兒就彷彿人間蒸發了一樣。
靈兒出走一個月後的一個凌晨,黑道那邊終於傳來了消息,說在某某小鎮發現她的蹤跡。施明清本來是想着給蔡兆先打個電話就好了,但想了想,又覺得當面跟蔡兆先講可能會好一點。
施明清開着車匆匆的趕赴大宅,熟悉的迴廊,熟悉的院子,熟悉的對話,又一次的轉身離開。經過側廳要出大門時,守夜的傭人一臉的慌張,見了施明清,連句招呼都打不完整。
“有什麼事麼?”施明清淡淡的問。
“樓,樓上,好像有小偷,有小偷,我聽到男人的聲音。”二十歲出頭的女傭瑟瑟的發抖,她纔來蔡家,今天第一回上夜班。明明聽說這樓上只住了一個周小姐,她剛剛也是坐着無聊纔會爬樓梯好玩,無意聽到有男人的聲音,把她嚇死了。
“別怕,我去看看。”施明清拍了拍那女傭,擡腳便輕輕的往樓上走,那樓上住着的是被蔡兆先趕出小院的周小漾。
躡手躡腳的上了二樓,拐了彎,再走幾步就該是進周小漾住處的大門了,確實傳來了男人說話聲音。但不是什麼小偷,因爲這個聲音施明清是認得的,也是蔡家人,名喚蔡兆景,喊蔡伯昭一聲大伯。蔡兆景的父親和蔡伯昭是堂兄弟,因爲蔡伯昭家大業大的,依附着他也算好過日子。
“你給我滾啊。”周小漾壓抑着聲音喊。
“別這樣嘛,一次和十次根本就沒差別,再說,你就真的不想嗎?”蔡兆景刻意壓低的聲音裡帶着挑逗。
“樓下有守夜的傭人,給人聽去了,我們都死無葬身之地。”周小漾急了。
“今天的傭人是新來的,根本就不知道我上來了。待會我下去的時候小心一點拐彎,她根本就看不到我。寶貝,讓我進去嘛。”蔡兆景開始嬉皮笑臉的。
“一窩子下流胚子,噁心。”周小漾的拳頭捶打在蔡兆景的胸膛上,“從上到下,沒有一個不噁心的,公公睡媳婦還生了孽種。兒子純屬是個窩囊,你當初哄我進來時,說這裡的錢好弄。好弄個屁,老孃我真是受夠了。”
“我來疼你……”蔡兆景話說了一截,“你是不是說我大伯跟夏言的事情,我早就聽到傳聞了。說夏言帶走的女兒其實是我的大伯的種,果然是這樣。這事……你怎麼知道的?”
“兆先都恨死他父親了……死鬼,滾進來說。”周小漾喊了一聲,隨之就傳來了大門關上的聲音。
施明清有些頭輕腳重的下了樓,那小女傭緊張兮兮的在等着他,“施,施先生,是不是有賊?”
“你聽錯了,沒有人。”施明清說着就往外走。
“那就好,嚇死我了。”小女傭又坐回了椅子裡。
施明清想到蘇曉敏,五歲那年,她一回頭碰到他的目光,她瞪了他一眼。將近二十年的時間了,這座宅子裡的醜陋他不是沒見過。但他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最最崇拜的男人竟然這麼下作,蘇曉敏竟然是他的女兒。施明清想到這些,忍不住一股噁心的感覺往喉嚨口涌。
那天晚上,施明清幾乎失眠到天亮。又隔了一週左右,他託的黑道那邊又給他打電話來了。只說有了靈兒的下落,卻沒說具體發生了什麼事,讓施明清快點趕過去。
施明清接到電話後,開了六個小時的車,最後來到了離z市特別遙遠的一座城市。
總算趕到了對方指定的地點,下了車,跟着對方的人匆匆趕到一條河邊。一堆垃圾旁,站着幾個村民和幾個警察。一條警戒線將村民隔在了外面,施明清的心猛的一沉。
死的人正是靈兒,施明清乍一看到,沒忍住,扶着來接他那個人的手臂就吐了。靈兒的死狀太慘烈了一點,臉上被蟲子咬了好多洞,肚子不知道是被野狗還是什麼動物咬破了,腸子掉了一地。
幾個村民聽說他是死者的家人,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這個拐角地平時幾乎都沒有人從這裡經過,每回河水一張,再退時,垃圾就堆滿了。
這一回還是一個放牛娃發現的,那牛發了瘋到處跑,放牛奶就追,一追就追到了這裡,只嚇得魂都丟掉了。
施明清給蔡伯昭打了電話,電話那頭,蔡伯昭道:“那便就近埋了罷,記住,這事不可傳回大宅。就讓兆先以爲她失蹤了,給他留個念想。”
“老太爺,她是z市人,要不,就把她的骨灰帶回z市安葬吧。”施明清用的是請求的語氣。
“不行,阿清,兆先那孩子我瞭解,雖然他不說,但我明白他心裡唯一愛的人便是那靈兒。他幾次的病都因她而起,如果他知道她過世了,肯定接受不了。我只有這麼個兒子,我不能失去他,阿清,你懂嗎?”蔡伯昭語氣很不好。
“老太爺……”
“阿清,看來你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可以不再聽我的話了。”蔡伯昭厲聲道。
“是,老太爺,我會就近埋了靈兒。”施明清聽到自己空洞的聲音響起。
“這就對了,阿清,等你回來後,便把靈兒生的孩子找回來吧,也算給兆先一點安慰。”蔡伯昭又說。
“是,老太爺。”施明清低聲應道。
“好好幫我,等我老了,我打下的江山總會有一份是你的。”蔡伯昭說完就掛了電話。
施明清望着垃圾堆旁的靈兒,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整顆心都涼透了。他想起來他也只是蔡家養大的一條狗,將來,他的下場能比靈兒好到哪裡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