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過得幸福嗎?”我盤着腿坐好,眼睛適應了黑暗後,這樣朦朧的月色裡我也能看得清他。
“披上吧,有點冷,別感冒了。”沈以良回頭從牆上取下了一個塑料袋,把裡面的小毯子遞給了我。
“謝謝。”我現在急着聽他往下說,纔沒功夫跟他推來推去。
“她現在?幸福吧,應該是幸福的,聽說要生第二個孩子了。”他似乎已經調整好了情緒,語調聽起來平淡了許多,“我和她是在拍婚紗照的前一天分的手。那天早上,她打電話給我,讓我在家裡等她,她說她馬上過來一趟。我到現在還記得,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初升的朝陽落在臥室的窗臺上,窗外似乎還能聽到鳥叫聲。”
我想起那天我在他家,他臥室的窗簾那樣嚴嚴實實,一絲光亮也沒有。大概就是因爲他和他女朋友分手後導致的吧,怕觸景傷情。
“她象之前每一次來我家一樣,從超市裡買了一些吃的塞到了我的冰箱裡。然後幫我整理客廳,把我的髒衣服丟到洗衣機裡。我靠着書櫃拿着一本書隨便翻着,偶爾擡頭看她在我面前忙來忙去。她忙完這一切後,回到了客廳,然後喊着我一起坐到了沙發上。我以爲她要跟我商量一些關於婚紗照的事情,但她的神情卻變得嚴肅起來,她靠着沙發沉默了很久後說,阿良,我們分手吧。”
“她無緣無故就提分手?還是你們此前就有矛盾?”我插嘴道。
“就是突然提出來的,一點預兆都沒有。”他說完這兩個字後就頓下來挪動身體靠到牆上,似乎在努力的回憶當年的種種。
“我覺得不可能。”雖然我沒正經談過戀愛,但因爲胡陶,我看了不少言情小說,再加上我淺薄的閱歷。我覺得一個女人不會無緣無故愛一個男人,更不會無緣無故跟一個男人分手。
“我們談了那麼多年,從來沒有吵過一次架。如果說,她對我有不滿,完全可以對我提出來啊。在她跟我說分手的前一天,我們還手牽手去了影樓,挑好了拍照要穿的婚紗。無論從哪一點來看,她都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提分手。”沈以良苦笑,“其實後來我也想過,我總是有令她不滿意的地方,可她爲什麼不告訴我,連機會都不給我,選擇那樣一個時候提分手。”
是啊,爲什麼呢?我也跟他一樣陷入了沉思之中。
“那你當時沒問問她爲什麼?她提分手,起碼得給你一個理由吧?”我熱心的想幫他找到分手原因。
“她說,累了!除了這兩個字再也沒有說別的,無論我怎麼問她都不再回答我了。我一開始以爲她跟我鬧着玩,女孩子嘛,鬧點小脾氣,耍點小性子完全是可以理解和接受的。但她那天離開我家後,就再也沒有接過我的電話,回過我的短信……”
“你上她家了嗎?或者她父母知道她要和你分手的原因呢?”我急切的說。
“我去了,她父母在我面前老淚縱橫的,她只是跟父母說跟我分手了,也沒有說分手的原因。”沈以良摸索着下了吊牀,隨後,他又走回來了,“你喝嗎?”他把一瓶飲料放到我面前。
“然後,你們就這樣真的分手了?”我不可思議的問他,這還真是我聽過的最無厘頭的分手形式。大學四年,畢業後兩年,六年的時間啊,輕飄飄的兩個字累了,然後就徹底的分手了。果然這個世界上有多麼不負責的男人就有多麼不負責的女人,這樣一想,楊賢安對我算寬厚了,起碼他媽一直在告訴我,她不可能同意我跟她的兒子在一起。我被判死刑,還算死得明白。沈以良這算啥,死都不讓人死明白,忒傷人了。
“分了,不然怎麼辦?她爲了分手,去新加坡生活了兩年。兩年前回國的,回來後她就找了個男人結婚了,房子就買了她父母的樓上。”沈以良說完後就擰開了瓶蓋,我看着他一口氣喝光了瓶中的飲料。
我沒想到他居然有這麼遺憾的往事,想來,他長居z市,必是心中放不下那個曾經的她。想着住在有她的城市,然後通過共同的朋友聽到隻字片語關於她的的消息。情深如此,偏偏遇到的是涼薄女人。
人最不能和人比,一比,我就覺得其實自己也是可活下去的。
“在想什麼?”他打破了沉默。
“在想這個世上不如意的事情爲什麼會那麼多?沈以良,她回來後你就沒想過去找她嗎?”我問他。
“她都鐵了心要分手了,找她做什麼?要一個分手理由?無論什麼樣的理由,分手都已成了事實,又何必再去給自己找不痛快。說不定分手的真正原因就是她沒有辦法忍住我穿襯衫不打領帶,又或者只是忍受不了我總是穿深顏色的衣服呢。”他說完後自嘲的笑了笑。
我本來想問他還愛不愛她?徹底忘了她沒有?但最後還是放棄了。
我沉默下來,他也不再說話了。窗臺之下,驚濤拍岸一陣接一陣。我慢慢又有些昏昏欲睡起來,牛仔褲兜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林悅,你真的對我沒有感情嗎?”楊賢安發來的。
我回:有又怎樣,沒有又怎樣?
隔了一會,他發:有,我馬上去接你。沒有,我就和雪寧結婚。
我手微微抖着,想了又想,我扣了手機沒再回他。
沈以良開了壁燈,“你冷嗎?”
“還好。”我笑了笑,“你冷了吧?那我們回去吧。”
“你想回去了嗎?”他回頭看我。
“沒有。”我小聲說。
“我去裝水來燒,老宋說這裡有幾包不錯的茶,我們就秉“茶”夜談吧。”沈以良見我不說話就走到隔壁房間去了。
聽他這話的意思今天是不回去了?我躊躇了一下,想喊住他說回去算了。理論上來說,我和他,男未婚,女未嫁,呆在一起聽海喝茶聊天並沒有什麼不妥。但楊賢安的短信還在我的手機上躺着,我和他雖然被迫分手,但他畢竟沒有負我。
我糾結着,矛盾着,沈以良裝着水又回來了。
沈以良一壺水燒快燒開時,山路上似乎又有車開上來了。一開始以爲是幻覺,但很快聲音清晰起來。我和沈以良同時起了身,站在門口張望了一小會。一輛車就停到了沈以良的車旁,開車的是施明清,車門打開,朱黎和蘇曉敏從車上跳下來了。
“阿良,你怎麼也在這裡?”朱黎快步走到了我們面前,“林悅,你也在啊?咦,你們兩個人在幹嘛呢?喝茶還是聽海?”
朱黎說話時,蘇曉敏抱着件衣服也來到了我的身邊,“小悅,你怎麼和沈警官在這裡?”
我呵呵笑了兩聲,“你覺得這和你有關係嗎?”
“朱黎,你怎麼來了?”沈以良驚訝極了。
“我們幾個吃完燒烤,然後曉敏男朋友就說有這麼個好地方,所以就帶着我們來了。”朱黎揮揮手,“曉敏,把你男朋友喊下來啊。景緻這麼好,又難得大家都湊一起了。阿良,你說我們這麼多人玩什麼好呢?鬥地主,八十分,還是真心話,大冒險?反正大家都不想睡,我們就玩通宵好了。”
朱黎說完,就推着沈以良率先進了石屋裡面。蘇曉敏看了我一眼,小碎步跑回到了車旁。她和施明清說了好一會兒話,然後,施明清打開車門也下了車。
這兩個人真是有意思,在冉冉的病房裡跟仇人似一樣,你揭發我,我揭發你。現在好了,又好回去了,真是可笑,可笑。
月色下,隔了一段距離,我看不大清施明清的臉色。但蘇曉敏強挽住他的手走到我面前時,我看到他一臉拉得比驢臉還長。
水開了,茶也泡上了。因爲蘇曉敏他們的加入,整間石屋裡的熱鬧起來,連溫度都升高了不少。
朱黎拉着蘇曉敏去了吊牀那邊,我坐在茶几前,低着頭看茶几上的茶杯。
“老太爺讓我這段時間務必陪着小姐。”施明清淡淡的說了一句,似乎在解釋他爲什麼會和蘇曉敏一起出現在這裡。
“明清,泡茶這活還是你來吧。”沈以良讓位到了一旁。
“你最近很閒啊?”施明清挪到了泡茶位,看着沈以良似笑非笑的。
“這段時間休假。”沈以良倒是笑得很實在。
“抱歉,我不該帶着她們來這裡,擾了你們。”施明清又說,這話講得,好像我和沈以良之間有什麼一樣。
“沒關係,人多熱鬧一點。林悅,你說呢?”沈以良笑着問我。
“對啊。”我乾乾的笑着。
朱黎和蘇曉敏在吊牀那邊嬉笑着,我們三個人茶喝了一杯又一杯。誰也不開口說話,氣氛僵得都能養殭屍了。
“韓童要離婚了,你知道嗎?”這樣的僵硬中,施明清給沈以良倒了杯茶,擡頭定定的看着他。
沈以良手裡的茶杯一抖,茶水灑到茶桌上,隨即他就鎮定下來,端起茶杯慢慢的飲完的壞中的茶。
“噢,是嗎?”他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