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巧的是,我們剛到遊樂園,買完票拿着園內地圖研究從哪裡玩起比較好時,她的電話就響起來。接完電話,她呆滯了幾秒鐘後特別無奈的說:“兒子,我很抱歉,我得回一趟公司。”
阿勻當時就垮了臉。
“兒子,我保證我一個小時後一定趕回來。”莫鬱青拍了拍她兒子。
“沒關係,你去吧。”阿勻說完就轉了身,有些賭氣的快步走起來。
“冉冉,快跟上哥哥。”胡陶拖着她追了上去。
“莫姐,沒事的,你去吧。”我寬慰莫鬱青,“等阿勻再大些就能理解你了。”
莫鬱青嘆了一口氣,想說什麼,最後只是朝我笑了笑。我看着她出了遊樂園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心中也有感慨,一個女人帶個孩子還要兼顧事業,箇中艱辛,誰能體會?
拐了七八道彎,我才找到了正在排隊準備水上漂流的幾個人,看着他們身後那長長的隊伍,我實在懶得排那長長的隊,於是我走到了一旁的觀望區坐下。
“林悅?”右後方傳來驚訝的喊聲。
我猛的回頭,沈以良。
“你一個人來這玩?”沈以良起身走到了我旁邊的座位坐下。
“不是,好幾個人一起來,他們在那邊排隊。”我指了指不遠處長長的隊伍,“我來得遲了點。”
“我妹妹也在那邊排隊。”他笑了笑,“這幾天休假,盡陪她折騰了。”
我也笑了笑,卻不知道該怎麼接他的話,素昧平生,實在沒什麼好聊的。
坐了一會,胡陶就打了我的手機問我上哪去了。我看着隊伍中已經看不到她們的身影了,估計已經進去裡面了。
“我有點事情,胡陶你照顧好冉冉和阿勻,我在外面等你們。”我仰着頭努力的搜尋着她們。
“這個很好玩的,你怎麼能不來呢?你爲什麼不來呢?你不來多可惜啊?你趕緊排隊來啊!”大概太興奮了,胡陶跟唐僧一樣翻來覆去的碎碎念。
我被她逗得忍不住笑起來,“胡陶,我來不來的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們三個小朋友能玩得開心。”
“我不跟你說了,我要穿雨衣了,我要掛電話了,啦啦啦,今兒老百姓呀,真呀真開心,實在太開心,拜~拜!”那姑娘怪聲怪氣唱起來,沒唱完就風急火急的掛斷了電話。
掛了電話才發現,沈以良正盯着我瞧,他肯定以爲我中了五百萬才笑得這麼失常。
“我朋友,說話挺逗的。”我隨口解釋了一下。
“噢,你應該平常也不經常來遊樂……”他話說了一截,我的手機又響起來,他便停下來,示意我先接電話。
我看着屏幕上的號碼,並不是電話本里的人,我怔了一下,想起來好像昨天晚上蘇曉敏用這個號碼給我發過短信。
我猶豫了好幾秒鐘才滑下了接聽鍵,“喂!”
“小悅,你在哪裡?”她的語氣非常急促。
“你有事就直說,別老是問我在哪裡?我在哪裡跟你沒有關係。”我冷冷的說。
“小悅,你聽我說,我必須帶冉冉去見她的父親。她這一輩子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以後要再見,就會象我們一樣,得站在墳頭上,隔着墓碑訴衷腸。”蘇曉敏哭起來,“小悅,沒有萬不得已。我肯定不會對你提這個要求,你相信我,我不是要搶走冉冉。見完她父親後,我和你一起帶着冉冉回來。”
我安靜的聽她說完這些,不遠處的小河上,可以聽到漂流船上的大朋友和小朋友們發出歡樂的笑聲。
“我覺得,還是不見好。你說見一面有什麼用呢?遂了某一個人的心願,可是,你想過冉冉沒有,她才七歲,如果她活到七十歲,剩下的六十三年,她是不是每每回想起自己的父親都是臨死前的樣子。蘇曉敏,對不起,我不能答應你。除非,你能證明你確實是冉冉的親生母親並且上法庭告我取回你的監護權,那你就可以帶走冉冉。否則,我是不答應的。”
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默了一會後我接着說:“冉冉兩歲,你一聲不吭就徹底的不跟家裡聯繫。我和奶奶等啊,盼啊。搬到城裡後,奶奶隔三差五的就要回一趟村裡,生怕你回來了找不到我們。奶奶死之前,硬讓堂叔堂伯們把她拉回了村裡。她疼成那樣還吊着一口氣等你,等了半個月,你可能不會明白那半個月有多難熬。我想她最後也知道你是不會回來了,所以,她交代完後事趁我不注意找了根繩子就上吊了,可惜死都沒閉上眼睛。蘇曉敏,你知道嗎?奶奶死後,我就覺得,對我來說,任何悲傷都打動不了我了。所以,你走吧,你說服不了我的。人這一輩子總是要留遺憾的,你有,我有,冉冉也有,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心平氣和的把這些話說完後,電話那頭又陷入了長長的沉默中。我沒有掐斷電話,只是耐心的聽着聽筒裡蘇曉敏斷斷續續的抽泣聲。
“小悅,冉冉是我的妹妹,我同父異母的親妹,我爸不行了,我爸求我,小悅,我不忍心……”她哭了好久才沙啞着聲音說出了這幾句話。
我的手機“鐺”一下掉到了腳下。
“你怎麼了?”沈以良撿起了我的手機塞到我的手中,很關切的問了我一句。
我的視線穿過他,不知道落到了哪裡?
“林悅。”他又推了推我。
我有些回過神來,抓住他遞過來的手機,我咬着牙撇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我想過無數次關於冉冉親生父母的事情,我也想過蘇曉敏可能就是冉冉的親媽。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蘇曉敏是她親姐。我更萬萬沒想到,蘇曉敏是有爸爸的。
“林悅,你沒事吧?”沈以良又問了我一句。
我低下頭,攏着雙手看着地板,“我帶了冉冉七年,我一直以爲我是她的唯一。可是現在卻不是這樣,冉冉有姐姐,有爸爸,甚至有媽媽。那我怎麼辦?”
我苦笑着,“你知道嗎?我供蘇曉敏唸書,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冉冉。七年了,到今天才告訴我,她是冉冉的姐姐,她有父親。這七年來,我就象一個傻逼一樣被她牽着鼻子走。”
我抹了一把臉,有水漬在指尖漫開。蘇曉敏,你真的是一頭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