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那一列船隊緩緩地靠了過來,竟然是二十五艘三百石到五百石不等的海船。
而那船隊上竟然還打着旗號:浯州,陳
打着旗號?不是商家!
好吧,也沒那個商家會組織一支二十多艘的船隊來買棉布,難道是官家的旗號?
想想這麼大一支船隊上面載着,怕是有兩三千官兵吧,崔富貴就一陣心驚:都說官不如匪啊,匪盜來了,還能抗爭一下,官兵劫掠地方的時候,防不勝防啊!
他顫抖着聲線道:“趕緊去通報……讓城池做好防備……”說着,拔腿就往城池方向跑。
城池方向也是看到了這支船隊的出現,上面一陣警鐘敲得鐺鐺鐺鐺的,不多時,城頭人影一陣晃動,應該在佈置城防了吧。
見狀,崔富貴對伴當道:“城門只怕是已經關了……某等去莊裡躲躲……”說着,帶着伴當往遠離城池的方向跑。
而那支船隊靠了岸,一隊隊人馬陸續下了船,其中一隊人打着旗號往城池過去。
到了城下,當先之人,嚷嚷道:“某等是浯州南下而來,想到貴地買些米糧……一手拿米糧,一手交財貨!”
城上過了一陣,還沒人答話,城下之人又開始大聲嚷嚷道:
“快快開門啊!某等又不是匪盜!”
“爾等雖不是匪盜,不過,人多勢衆,某等不能不由心驚!”
“某等一路南下,也是被逼無奈,爲了族人尋一處能安身之地,斷然不會與此地爲難……”那人繼續說道。
城池上的人卻答道:“此地並不豐產糧食,也無多少餘糧,你等要購糧,不如去別的城池試試?”
“不願買糧?城上的人可聽仔細了!某等也是爲人所迫,纔來你這裡買些糧救急……某勸你等還是仔細思索思索再來答覆!”
這話,是威脅?城池上的人見到遠處的船隊上還有人在下船。
這若是全下來,得有多少人?
兩千?三千?
只有這麼點人,倒是不怕他們攻城,可若是任由他們擄掠地方,那地方可就要遭了災了……
城上的人不敢做這個決定,連忙說道:“那你們等等……”
城下的人倒是沒有再等太久,城頭上來一人,正是詹州都押牙崔海龍,他探出頭來,看着下面正在等候的爲頭的人。
他朗聲道:“兀那漢子,你說你自浯州,受人逼迫而來,那你可能說明白,你在浯州是何營生?又是何人逼迫與你?”
“某先祖受天子命,前往浯州開荒建土,繁衍百年……”
“誰曾想,這兩年,那泉州出了一個暴戾的刺史,名叫王延興。其爲了一己私慾,欲擄掠某等部將族人爲奴爲婢!”
“某等不堪其辱,不得已,才離了故鄉家園!”
原來,城下之人,正是浯州過來的陳繼科,孟鹹說的計劃,原來是讓他來詹州啊!
只見他又是一嘆,“唉……若是還有別的辦法,某也不願如此啊!”
陳繼科的話落在崔海龍耳中,心裡卻是一動,莫非那道士所說的破局之人,便是此人?
他心事不顯與臉面,也是感慨一聲:“苛政猛於虎啊!即使如此,某便做主,售賣一些糧食與你!只是,你須得讓你的族人先退後一些。”
說罷,又道,“你既然千里長途都走過了,可敢進城來,與某當面商量糧食之事?”
“有何不敢?”陳繼科慷慨說道,他先朝身後大聲嚷嚷道,“你等約束好一干人等,不得亂跑!”說罷,領着三五個陪同,從城門微微打開的縫裡進了城池。
幾個人領着陳繼科上了城頭,進了城樓,見跟他搭話之人,身穿綠袍端坐在正中,兩旁分別站立披堅執銳的兵士,將他護在當中。
陳繼科沒見過崔海龍,只是通過這身袍服的顏色,判斷,大概是詹州的吏員,應當是是主事之人,便拱手道:“敝人陳繼科,見過這位郎君!”
崔海龍也拱了拱手:“陳郎君,你既然得了祖輩廕庇,世居浯州,卻爲何是白身?”
“哈哈……”陳繼科一身短打,確實是跟個力夫一般。難怪崔海龍會當他是白身。陳繼科也不分辯,擡手便將隨身的一樣事物拋給崔海龍,“還請郎君驗過真僞!”
崔海龍一把接過來,打開包着布,入眼而來的竟然是一方印璽,一看這樣式,竟然是方六品印。這可是正印官,大唐吏部中有名有姓的正式官員!
相比之下,自己這都押牙的官職,雖然掌握了詹州一州的事務,本質卻是不入流的吏員。
心中不由得大驚,再仔細一看銘文,原來是枚牧監印;
牧監就是牧場的主官,六品牧監,那算是上品牧場了。只是,牧場之中,除了佔地會比較寬闊外,便只有牧民和馬了;
而南方的牧場,大多養不出什麼好馬。沒有好馬,那就沒有錢,沒有錢,便沒有一切。
難怪這牧監會被那刺史趕得流離失所。
崔海龍將牧監印放下,卻看到一旁還有一方玉質的私印,細細一看,卻是陳繼科印四個字。
應該就是這牧監的姓名了。
他將這兩方印章鄭重地包起來,站起身來,交由一旁的人給陳繼科送還回去,躬身作揖道:“原來陳牧監!失敬!敝人姓崔,忝爲這詹州都押牙,此前多有得罪,還請責罰!”
“原來是崔押牙。”陳繼科連忙也拱手回禮。都押牙不是正式的官名,卻往往掌握地方實權,屬於地頭蛇,自然不能去得罪。
而再想起那日王延興的安排,知道,此人,便是那要害之人,便更加不能顯出輕慢來,“繼科不知押牙在此,多有冒犯,還要請押牙贖罪!”
“只是,敝人族人需往交州一帶尋覓一處安身之所,需要些米糧,還請押牙售賣一些與某,陳某不甚感激!”
“米糧之事事小,只是崔某有一事不明。”崔海龍道,“陳牧監有這麼多部衆相隨,何處不能謀得一處安身之地,爲何要去交州此等開化之地?”
“唉,事出無奈,某家有一支在交州落腳已有些年頭,去投靠他,總比隨便找個地方落腳要多個照應。”陳繼科搖頭無奈地說道。
“陳氏在交州確實是望族,只是,你們兩支之間可常年通好?若是多年不曾聯繫怕是難得照應啊!”崔海龍卻有些不以爲意地說道。
“可不是嘛!前面去了書信,雖說沒有拒絕,可給的答覆卻只是三言兩語,想來,念在同宗的份上,不至於爲難某等吧!”
聽到陳繼科果然如此回答,讓崔海龍想起那日那道士的話,覺得越發相信,這陳繼科,怕就是那破局之人了。他微微一笑:“陳牧監,崔某倒是有一言,或許,也是一個選擇,卻不知當講不當講。”